19日上午，在伊朗中部城市伊斯法罕的长途汽车站，记者一下车便有好几个出租车司机主动上来“接活儿”。
伊斯法罕位于伊朗中部，是一座有着千年历史的波斯古都，汇聚众多名胜，如今是伊朗重要的交通枢纽，于伊朗各地奔波的不少人要在这里中转。由于伊斯法罕曾有一处铀转化设施，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对伊核协议有着更多关注。
“伊核协议刚签那会，伊斯法罕一下子涌进来好多外国商人，还有游客，”在开往伊斯法罕市区的路上，司机向记者介绍说，“不过和去年比，今年明显感觉人少多了。这肯定和美国退出伊核协议有关。”
5月8日，美国总统特朗普宣布美国退出伊朗核协议，并重启因伊核协议而豁免的对伊制裁。伊朗总统哈桑·鲁哈尼谴责美国从未履行核协议规定的义务，而大多数伊朗人对伊核协议可能被废弃也颇感无奈。
▲5月11日，数千伊朗民众在首都德黑兰举行示威活动，抗议美国退出伊核协议。（哈拉比萨兹 摄）
37岁的艾哈迈德在伊朗首都德黑兰经营着一家汽车配件商店。看着刚刚用贷款装修的店面，他满脸忧虑地对《参考消息》记者说：“10多年的制裁已经让伊朗的经济千疮百孔，好不容易签订的核协议让我们看到一线希望，但现在看来，以后的生意又难做了。”
“伊朗被美国压得喘不过气来，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我们已经习惯了。”艾哈迈德自嘲地笑着。
2015年7月，伊朗和伊核问题六国（美国、英国、法国、俄罗斯、中国和德国）达成了历史性的全面解决伊核问题的协议。根据协议，伊朗必须停止高丰度浓缩铀活动，接受国际核查等条件；在伊朗切实履行协议的情况下，国际社会解除对伊相关制裁。伊核协议签署后，西方企业纷至沓来。航空公司、酒店集团、旅游机构等纷纷与伊朗相关部门签订协议，海外游客也把伊朗看做重要旅游目的地，这些都带动伊朗经济得以较快增长。
▲资料图片：2015年7月14日，伊核问题六国、欧盟和伊朗在奥地利维也纳达成伊核问题全面协议。
尽管伊核协议的达成具有“分水岭”般的重要意义，为伊朗开启了一扇通向国际社会的大门，但伊朗和以美国为代表的西方国家之间改善关系之路注定不平坦。伊核协议实施近3年间，美国依然认定伊朗为中东地区的“麻烦制造者”及“恐怖分子支持者”，美国等一些西方国家指责伊朗进行导弹研发试射违反了联合国安理会有关决议。2017年初特朗普上台后，美伊关系迅速恶化并直接导致伊核协议出现破裂，敏感的市场很快开始“打喷嚏”。
对于这一结果，大多数伊朗人早有心理准备。实际上，伊朗普通民众对于伊核协议存留的政治意义并没有太多感受，他们只是期盼自己的日子能过得好一些。伊朗经济并不封闭，伊朗经济发展依赖对外贸易和吸引投资，经济发展是伊朗民众的强烈愿望，并关乎伊朗社会的稳定。
▲5月8日，白宫，美国总统特朗普在宣布退出伊核协议后签署总统备忘录。
伊朗德黑兰大学国际问题专家马兰迪对特朗普的决定早有预料，认为特朗普退出伊核协议是迟早的事情。马兰迪表示，美国在伊核协议达成后并没有解除对伊朗的金融制裁，这也是伊朗经济民生迟迟得不到改善的重要原因。另外，大多数西方企业慑于美国对伊敌对政策，害怕受到牵连不敢来伊朗投资。
“伊核协议让特朗普如鲠在喉，他不愿看到伊朗有任何发展前景，所以做出背弃协议的选择毫不为怪。”马兰迪说。
“我以前得过健美大赛的亚军，现在呢，只是一个家具搬运工。”在德黑兰塔基力士广场附近，哈维纳一边向记者出示以前参加健身大赛的照片，一边诉苦。哈维纳今年27岁，两年前他来到德黑兰寻找工作机会。他说，生活越来越难，美国一直没有、也永远不会放过伊朗，有没有核协议都一样。
记者了解到，伊朗各地各个行业门类的展销会规模从去年开始大幅萎缩，一些国际型展会的各国参展商规模甚至缩水一半以上，有些参展商在2016年“探路”后，就再也没有来过。
伊朗旅游部门在2016年起实施颁发电子签证、简化游客入境手续等政策，旨在向外国游客打开大门。目前，全球190个国家和地区的游客抵达伊朗首都德黑兰后可享受落地签证服务。
▲5月16日，当地民众在德黑兰一处市场购买干果。（哈拉比萨兹 摄）
按伊方设想，访问伊朗的外国游客到2025年将达到每年2000万人次，旅游业收入将增至300亿美元。然而，伊朗旅游组织数据显示，伊朗去年全年接待的外国游客人数不足600万，旅游业收入只有80亿美元，在全球仅排在50名左右，占世界旅游市场份额不到0.5%，与设想相距甚远。
当年，为了布局伊朗旅游市场，英国航空公司与德国汉莎航空公司还复飞了德黑兰航线。如今，它们面临在德黑兰航线与美国的国际航线中二选一的局面。法国的雅高公司、西班牙的美利亚酒店集团与沙特的罗塔纳酒店集团也遇到类似的问题。此前，它们都已宣布在伊朗开设新酒店的计划。
美国退出伊核协议更会导致波音与空客公司向伊朗出口商业飞机、零部件以及相关服务的执照很快失效。这无疑给伊朗借助升级航空服务带动旅游经济的计划当头一棒。
伊斯法罕一家旅游公司的业者告诉记者，由于游客担心伊朗的安全局势，这个月已经有好几个欧洲和中国的旅游团临时取消行程。长此下去，伊朗旅游业遭受的打击会很大。
尽管面临一系列外部负面因素，记者观察到目前伊朗国内各地治安状况良好，民众社会经济生活仍一切如常。
在伊斯法罕的大巴扎（市场）里，许多店铺都挂着多国语言标识，特别是卖藏红花和波斯地毯的店面。记者看到，这些零售铺面门前冷落，柜台里的售货员三三两两地玩着手机。一有外国游人经过，他们就赶紧跑出来热情揽客，遭到婉拒后，又悻悻地回去继续玩手机。
在大巴扎经营地毯生意20多年的哈姆提告诉记者，他没感觉生意受到影响，不过他认为“受冲击是早晚的事”。他说：“不过那又能怎样呢，生活还是要继续。”
▲在德黑兰，几名伊朗妇女在地铁北延线一处站台等候上车。
自2015年伊核协议达成以来，伊朗与国际社会的关系总体得到改善，国家发展也取得一定成效。国际原子能机构连续10次确认伊朗履行了全面协议义务，全面协议对伊核计划规定了史无前例的严格监督核查措施。过去，伊朗的基本国策是在西方解除制裁的情况下，在发展经济的基础上进行影响力扩张，范围和速度相对来说非常克制。
观察人士分析，美国退出伊核协议、重启制裁将对伊朗经济发展和社会进步产生阻碍，但这不会让伊朗屈服，而是促其加快军事发展速度，与美国以及以色列、沙特等周边宿敌抗衡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