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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人类最让人动容的真实时刻之一,值得你一再回味

2017-12-06 # 假装在纽约

这个星期,美国媒体都在撰文纪念一位伟大的女性,罗莎·帕克斯 (Rosa Parks)。


连特朗普都一改往日的风格,在推特发了一个一本正经的视频讲话,盛赞她的勇气。



罗莎·帕克斯是谁?她曾经是阿拉巴马州蒙哥马利市一名普通的黑人女裁缝。


1955年12月1日,42岁的罗莎·帕克斯下班后和往常一样去克利夫兰大街坐公交车回家。因为车上乘客很多,坐了一站以后司机要求她离座,把座位让给后来上车的白人。


此后发生的事情如今已经永远地定格,这是人类历史中最让人动容、最值得铭记、最有电影感的时刻之一:面对司机的无理要求,罗莎·帕克斯拒绝了,轻轻地说了一声No。


罗莎·帕克斯的这个举动,点燃了美国黑人平权的导火索,1955年12月1日被当成民权运动的开端,罗莎·帕克斯则被称为民权运动之母。


她的名字在美国几乎家喻户晓,在最具影响力的美国女性排行榜里名列前茅,她的故事被写进教材和历史书,拍成电影和电视,年复一年地讲述。


罗莎·帕克斯当然是当之无愧的英雄,可是她当年说出No的那一刻,心里却并没有任何想要成为英雄的豪情壮志,她单纯地就只是,忍受不公正的待遇太久太久,厌倦了,不想再忍下去了。


真实生活中的英雄们,大多数其实都像罗莎·帕克斯一样,是如同你我的普通人,只是在某一个契机,热血涌上大脑,什么都不在乎了。 





让我来还原一下当时的情形。


我们都知道,那时的美国还在实行种族隔离政策,北方的情况好一点,但在南方大多数州,少数族裔所遭遇的歧视是非常严重的,阿拉巴马州更是重中之重。而且这些歧视性的政策是有法律支持的,叫吉姆·克劳法,Jim Crow laws。


吉姆·克劳法并不是一部法律,而是美国各个州一系列种族隔离法律的统称。每个州的法律细则各有不同,但总体的原则是一致的,就是强制规定公共设施必须把白人和有色人种隔离开来——请注意,很多时候被隔离的不仅仅是黑人,而是包括蒙古人种、马来人等等在内的所有有色人种。


不光是交通工具,还有学校、监狱、厕所、剧院,理发店、公园、球场,统统都得隔离,就连精神病院也得如此。一家餐厅如果想接待黑人顾客,就必须用屏风分成两个区;黑人如果走进没有设置屏风的餐厅,就是违法行为。


阿拉巴马,北卡罗来纳,密西西比,佐治亚,路易斯安娜……每一个南方州都有这样的法西斯法律。



更荒谬的是,这些充满歧视的法律,打的却是平等的旗号,它们的逻辑是——虽然隔离了,可是黑人有黑人的区域,白人有白人的区域,不同种族得到的设施和待遇是一样的,因此并不违反美国宪法里所有人受法律平等保护的原则。


想象一下,如果你是一个黑人,生活在1950年的美国南方,你只要一走出家门,每时每刻就都要遭受这样的区别对待。


你可能会觉得难受,但也可能,你会觉得庆幸。因为历史再往前翻个几十年,在20世纪初的美国南方,还广泛存在着私刑(lynch),黑人如果犯了罪,有时候甚至只是被怀疑犯了罪,就会被愤怒的白人群众当众吊死或者活活烧死。


那时有文字记载的私刑案例一共发生了四千多起,至于没有记载下来的可能更多,没有一个施暴者受到惩罚。


吉姆·克劳法号称保护平等,而私刑则宣称是在替天行道维护正义。


现在网上还能搜到大量的照片,你看,围观的人们像是在参加游园会,神情自若,甚至面带笑容。



在当时,这些照片被做成明信片,供人们收藏、邮寄、分享——这是美国历史上最黑暗的一段时期,要知道即使是纳粹,也没有把集中营的照片做成纪念品。


这样的系统性的歧视、这样的大规模的普遍暴行,就发生在短短六十年前、100年前。


现在回头看看,还真是让人无限唏嘘,不知道是该感慨这一百年来人类社会进步之快,还是该感慨人类本性之残忍和野蛮。




现在,你大概可以想象,在1955年那个冬天的傍晚,当罗莎·帕克斯登上那辆公交车的时候,她的肩膀上扛着多少关于屈辱和恐怖的沉重记忆。



除了这样的集体记忆,我想罗莎·帕克斯一定也有许多更为痛苦和真切的私人回忆,来自那些她亲自遭受过的羞辱和威胁。


那时的公交车,前几排是白人专用的座位,后面几排是划分给黑人的座位。黑人乘客先要在前门投币,然后下车,再从后门上车。


有时候促狭的白人司机会在黑人乘客投币下车后,迅速地关上车门开车离开,不让黑人上车。


罗莎·帕克斯就曾经被这样捉弄过,那是12年前的一个雨夜,她投完币下车后,公交车扬长而去,溅了她一身的污水。那之后,她发誓再也不坐这个司机开的车,每次上车前都要确认一下,如果是这个司机,就宁愿等下一班车。


但在1955年12月1日那一天,她上车前疏忽了一下,没有像往常一样去留意司机的样子。


当时她并没有坐在白人区,而是坐在白人区的后一排,按照惯例,这一排只有在白人区没坐满的时候才允许黑人坐,一旦白人区坐满,这一排就必须让给其他白人。


车子开出一站以后,有白人乘客上车。司机走过来,要求这一排的乘客起身让座,罗莎·帕克斯这才看清,这个司机就是12年前捉弄过她的那个人。


其他三个黑人都听话地站了起来,如果是在往常,罗莎·帕克斯可能也会乖乖照做。但是在那一天,那一刻,12年前的记忆涌上心头,个人的和群体的屈辱记忆混杂在一起,让她突然不想再忍受这样日复一日被歧视的命运。


司机问她:“你会站起来让座吗?”


她平静但是坚定地说,“不”。


司机说:“那我就只能让警察来抓你了。”


罗莎·帕克斯说:“随便。”


在罗莎·帕克斯的传记里,她这样解释自己的想法:“很多人说我不想起身让座的原因是我太累了,但其实不是这样。我一点也不累,或者至少不必往常下班时更累。而且我那时也不老,我只有42岁。我只是感到厌倦,厌倦了屈服。”


原话是:People always say that I didn’t give up my seat because I was tired, but that isn’t true … The only tired I was, was tired of giving in.


后来我第一次看到罗莎·帕克斯在警察局按指纹、举着囚犯号码牌的几张照片,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你看她眼神坚定,神情从容,没有害怕和惊惶。


那一点点舍生取义视死如归的决心,大概正是因为她厌倦了无休止的屈服。





罗莎·帕克斯的被捕,激发了那些早就已经受够了欺负的人们心中的怒火。美国全国有色人种协进会(NAACP)把她保释了出来,同时在马丁·路德·金的领导下,在蒙哥马利市发起了罢乘公交车运动,全美国有良知的人们也都组织起来声援他们。


罗莎·帕克斯的一个无心之举,就这样意外地点燃了整个民权运动的导火索。


不得不感叹一下那时黑人们的团结。在长达一年多的时间里,他们愣是坚持不坐公交车,去哪里都选择步行或者骑车。



NAACP还借用教会和私人的小汽车来作为公交车的替代,每天在固定的时间和地点接送黑人乘客。他们还成立了专门的交通调度中心,划定路线站点,制定拼车计划。


黑人人口在蒙哥马利市占据绝大多数,而且收入和社会地位都很低,原本是公交车的主要乘客。他们的抵制让公交车公司损失惨重,很多路线几乎无人乘坐。


更严重的是,因为黑人主要从事服务性工作,很多白人需要这些保姆佣人来帮忙洗衣服、做家务、带孩子,所以在黑人抵制公交车以后,白人的生活也都受到了影响。


一年以后,联邦地区法院裁决公交车隔离乘客的做法违宪,阿拉巴马州不服,提出上诉,但联邦最高法院维持了原判。


1956年12月20日,最高法院的的判决文书送达,坚持了381天的公交车罢乘运动胜利结束。


那天,罗莎·帕克斯再次登上同一辆公交车,坐在一年前她拒绝让出的那个座位上,同行的记者拍下了这张珍贵的照片。



此后的一切,皆是浩浩荡荡的历史。


1963年,肯尼迪主持起草了民权法案,禁止公共场所的歧视行为,同时授权美国司法部长起诉那些在教育系统里实行种族歧视的州政府。


1964年,民权法案在国会终获通过,在肯尼迪遇刺身亡后接替他担任总统的LBJ在法案签字,民权运动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


当然,在这十多年之间,还有无数抗争,无数流血和生命的代价(马丁·路德·金就是被暗杀的,罗莎·帕克斯也被公司找借口开除,不得不搬到别的城市谋生,还接到过许多死亡威胁)。


还有无数惊心动魄的时刻,其中包括1963年那个著名的挡校门事件——


阿拉巴马州的州长为了阻止两个黑人学生到阿拉巴马大学报到,跑到校门口阻挡,和联邦法警以及司法部副部长对峙,当天晚上肯尼迪就针锋相对地发表全国电视讲话,要求保障每一个公民的平等权利。《阿甘正传》里也有这个画面。



太多精彩故事,这里就不一一列举了。




2005年罗莎·帕克斯去世,同样来自阿拉巴马的美国第一位黑人女国务卿赖斯说,“如果没有她,今天我没有机会作为国务卿站在这里。”


2015年的12月1日,罗莎·帕克斯拒绝让座60周年,当时还是总统的奥巴马也专门登上了那辆已经收藏在博物馆里的2857号公交车,坐在她当年拒绝让出的那个座位。


如果没有罗莎·帕克斯,奥巴马也不会是今天的奥巴马。



如果你对这些历史感兴趣,还可以看一下2014年的好莱坞电影《塞尔玛》(Selma),讲的是马丁·路德·金在阿拉巴马州的另一个小城塞尔玛发起的大游行。



Oprah Winfrey 在电影里客串出演——如果没有罗莎·帕克斯,欧普拉也没有机会成为今天的欧普拉。


所有的这一切,都源于罗莎·帕克斯在1955年12月1日傍晚那一声轻轻的No,源于她那个突然冒出来的想法,“我只是厌倦了屈服”。




联系邮箱:ask@jiazhuang.u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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