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红局长刘洪：如果能宣传家乡四川甘孜，我愿意做网红 | 这局好玩儿
刘洪的办公室里，放着一张藏式木床。除了被子，床上还有一张厚厚的藏毯。即便是7月份，康定的夜间气温也不过十摄氏度。完备的起居用品，无一不表示刘洪时常夜宿在这里。
作为甘孜藏族自治州的文化广播电视和旅游局局长，今年春天，刘洪以“费翔+周润发+靳东”的长相帅“出圈”。而他的走红，源于一场“帮丁真挡粉”的偶然。
近一年来，从“甜野男孩”丁真的爆火，到“最帅网红局长”刘洪的走红，四川甘孜州成为旅游目的地的新晋“顶流”。今年五一小长假，甘孜州旅游热度飙升，游客接待突破百万记录，创下甘孜五一假期接待最高值。
走红后，刘洪开通了短视频账号，还在开通账号的当天，一口气直播六场。在和凤凰网旅游对话时，刘洪强调：“如果能宣传我的家乡四川甘孜，我愿意做一名网红。”
《这局好玩儿》是凤凰网推出的百位文旅局局长精品访谈实录，记录中国文旅成就、思考全新文旅趋势，展示蔚为壮观的大美中国。
作者｜李琦 策划、采访｜许玥
《这局好玩儿》第一期视频
“最帅网红局长”刘洪的走红，和丁真的爆火一样意外。
2020年11月，一段不足10s的短视频，让藏族小伙丁真走入大家的视野。丁真的家乡甘孜藏族自治州，位于四川省西部。蜀山之王贡嘎山、康定情歌木格措景区、汉藏分界线折多山等壮美圣洁的藏地风光，让其宛若一个缩小版的西藏。
刘洪认为，丁真的爆红，让甘孜的知名度得到了很大的提升，“我个人把丁真当成是甘孜的一个宝贝。”今年三月份，甘孜州的脱贫攻坚告一段落，在答谢援建省份广东时，作为甘孜文旅局局长的刘洪，特地带上了丁真。
当天晚上，大批丁真粉丝围聚在酒店。刘洪劝告粉丝离开时，因身材高大、样貌清俊，却被热情的粉丝团团围住。第二天一早，刘洪的照片和甘孜文旅局局长的话题词条，一起登上了热搜。
刘洪火了。
首先是抖音和快手的入驻邀请。接踵而来的，还有一众商家的带货邀约。相较于开通短视频账号的爽快，面对直播带货，刘洪要冷淡不少：“我绝对不会带货，也不会打赏。”
走红之后，刘洪的工作节奏快了很多，工作和生活，都被镜头包围。在镜头里，他穿一身藏袍，和康巴汉子行走在318国道；也曾牵着马，和一群康巴孩子漫步在鲜花盛放的郭岗顶草原；还曾着一件披风，在森林里体验最原生态的藏式生活。
每隔几天，刘洪的抖音账号会发布一条短视频，内容都和甘孜有关。视频单独设置了一个类目，叫做“甘孜的100个打卡点”。个中不乏泸定桥的百年风雨，亦有贡嘎山冲上云霄的浩瀚。
视频中，刘洪在毛娅大草原，感受微风落日的温柔；于山林包围的多普沟，以星空为幕、帐篷为营；穿越异域星球墨石公园，“离开地球表面”。甘孜的大美风光，和刘洪一起在镜头中极致铺展，这些视频的点赞量几乎都在2万以上。也有不少网友在他的视频下留言，通过刘洪的镜头，“种草”了甘孜的风光。对此刘洪表示，“我感觉自己赶上了互联网的末班车。”
生活里，刘洪也常常偶遇镜头。
外出吃饭时，不时有人偷拍他；走在景区、街上，也经常有粉丝认出他来。面对粉丝的合照需求，他基本上照单全收。不过，他总会不厌其烦地建议合影游客，要在网上多多宣传甘孜。
谈及成为网红的感受，刘洪表示乐在其中。但片刻之后，他对凤凰网旅游说起了儿子，说到儿子对于自己走红的态度，“爸爸你成为网红，对甘孜来说可能是好事，但是对于你个人、家庭来说，未必是好事。”
的确，对于刘洪在互联网上的“高调”行径，不少人颇有微词。丁真、刘洪相继因颜值走红，加之甘孜举办的康巴汉子选美大赛，让许多网友指摘甘孜把“颜值经济”作为旅游发展的王牌。
面对此类质疑，刘洪有些哭笑不得，“我们不是靠什么美男计。我生下来就长这样，我母亲、父亲给了我这样的一张脸，如果大家觉得我可以靠这张脸为甘孜宣传，那我是非常荣幸的。”
事实上，在去北京上大学前，刘洪对自己的长相几无概念。同学们的反应，让他慢慢意识到自己、乃至家乡的独特。谈到这里，刘洪开玩笑地说：“如果互联网早点普及，我可能早就红了。”
家乡甘孜州的独特，让刘洪深以为傲。
位于青藏高原东沿的甘孜州，是四川省面积最大的市级行政区，辖有十八个县，其中七成多人口为藏族。出生于甘孜州雅江县康巴汉子村的刘洪是个地道的康巴汉子。
康巴汉子村，这个距离318国道仅十余公里的村子，在建国后的几十年里，一直过着闭塞的生活。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村子里只有一条泥巴小路，家里唯一的电器就是手电筒。
刘洪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成长的。在他的少年时代，“村里人没有上学的意识。”大多留在家里牧牛放马，在草原山林间承袭祖辈的生存智慧。
刘洪的父亲是个见过世面的人，年少时为躲避包办婚姻，曾赤脚一百多公里，从村子走到康定。在康定，刘洪父亲认识到知识的重要性。在刘洪的求学生涯中，他的父亲充当了坚实的后盾。
当时，村子里没有学校，上学得去几十公里外的雅江县城。八十年代的甘孜，几乎没有公共交通。大多时候，刘洪都是跟在大孩子的身后，徒步六十多公里走回家。冬天的甘孜，群山被白雪覆盖，蜿蜒曲折的山路，仿佛看不到尽头。偶遇大雪时，扑扑簌簌的雪花打在睫毛上，眼睛都无法睁开。等到了家里，睫毛上的雪花融进眼睛，弄得眼泪直流。“那个时候我就是想学点知识，走出这个大山。”
从中央民族大学毕业后，成都、拉萨，以及甘孜州的首府康定，都有不错的机会向刘洪招手。然而他拒绝了一切，回到了自己的家乡。
在家乡甘孜雅江县，刘洪做了几年民族工作，之后被任命为雅江县文化广播电视和旅游局局长。但当时，不要说雅江县的百姓，甚至是刘洪自己都不太清楚，旅游工作该如何上手。
上任不久，刘洪接待了一批广东游客。当时的刘洪，几乎没有旅游的概念，只觉远方的客人来到了家乡，应该盛情款待。于是他本人充作向导，带着游客在雅江游玩了几天。“从他们的口中，我得知原来我的家乡很美。”
古时候的雅江县，是茶马古道上的重要驿站，千百年来，背夫马帮们往来如梭，经过此地时，都会停下歇脚食宿。这批广东游客来此，也有意穿越茶马古道。于是，刘洪喊上自己的两个同学，帮游客牵马徒步了60多公里。
当天晚上，刘洪安排游客住进了一户藏族人家，第二天离开时，游客托刘洪给房主800元房费。看到钱，房主却生气了，“你是不是没有把我当朋友？”
刘洪解释，“这叫旅游，我们这里以后要发展旅游，从今天开始到你这里的客人，吃了饭要给钱，住在家里也要给钱。”
而刘洪也是从此事开始，逐渐描摹出旅游的意义。
几次“带团”，神话仙境般的吉仁湖、高尔寺山；虫草、松茸的自然礼赞；以及蕴含藏地密码的帕姆岭寺、赛马节等，无一不让刘洪感叹于甘孜的旅游资源。旅游的概念，逐渐清晰起来。
景区开发是他行动的第一步，“先做康巴汉子村！”
康巴人爱马，几乎家家户户都养马，除了偶尔作为交通工具，村子里的马基本闲置在家。而外来的游客，不仅对茶马古道感兴趣，也好奇于骑马的体验，这让刘洪看到了时机。
2002年，刘洪成立了马帮。以马帮带动旅游，或许是康巴汉子村的新出路。
马帮成立初期，只有三个成员。随着收入的增长，村民们逐渐参与进来。“马帮刚成立的时候，一年的收入是六十多万，后来就开始递增了，六十多、七十多、八十多、一百多万……”
作为马帮帮主，每逢游客到来，刘洪都会带队做示范，事无巨细到如何牵马、如何说汉语。“我大概带了两万多、三万的游客。”
几乎每次回村，刘洪都会带来游客，所以村子里的小孩看到他，都会远远地打招呼：“刘洪！刘洪！”如果刘洪身后没有旅游团，他们会失望地问：“旅游的人什么时候来？”有时候刘洪逗他们：“你等游客干什么呀？”小孩子则会争先恐后地回答：“他们来了，我就可以牵马去山上当向导了。”
为了吸引更多游客，刘洪和同事多次去到成都，拿着雅江县的旅游宣传资料，挨个去旅行社做宣传。为方便联系，他特意把自己的手机号码印在了宣传单上。
和上学时一样，外出工作的刘洪不时被人夸赞样貌，偶尔还会有人与之合照。经过多次观察，刘洪为康巴汉子村的旅游，规划了另一个方向。
康巴汉子村，原名为杰珠村，村子里的人口几乎都是藏族。区别于其他藏区百姓的长相，杰珠村的康巴汉子们伟岸健硕、五官立体，样貌颇为英武。在2003年川滇青藏四省区打造的“康巴艺术节”上，杰珠村的汉子们异常夺目，摘取了当年的“康巴汉子”称号。康巴汉子村的名号，逐渐取代了杰珠村。
考虑到“康巴汉子”IP对于甘孜旅游的重要性，刘洪决定注册“康巴汉子”商标。商标的注册，需要根据不同类目缴纳不菲的金额，而此时刚工作不久的刘洪，几乎没有积蓄。在他的不断央求下，最后叔叔借于他一万八千元。
之后，他又和一位同事将工资卡抵押，陆续三年才凑钱把“康巴汉子”商标的所有类目注册完。“这个品牌让我们得了很多收益，尤其是我的家乡康巴汉子村。现在我家乡的小孩很骄傲，到了成都，到了北京，都会自豪地说，我来自中国四川甘孜藏族自治州雅江县康巴汉子村。”
早年间，当地村民多以捡拾松茸为生，一天也捡不到一棵松茸的情况，时有发生。“旅游这个产业太好了！”村民贡布说，“在自己家门口就可以挣钱。”
经过几年的旅游发展，康巴汉子村乃至整个雅江县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然而在刘洪看来，赚钱并非是发展旅游的第一要义，最重要的是提升了当地藏民的生活质量。康巴汉子村的一家民宿老板告诉凤凰网旅游：“以前我们这个地方，洗澡间、卫生间都很简陋，现在都新修了，自己也能用。”
或许正是看到了旅游带给当地的变化，让刘洪坚定了深耕于旅游的想法。在雅江县旅游局局长的位置上工作了7年，刘洪调任甘孜州继续从事旅游工作。近些年，此生必驾318、香格里拉之心稻城亚丁、康定溜溜城……甘孜州的多个景区在网上出圈，吸引了一众游客前来打卡。
过去的几十年年间，中国的旅游产业高歌猛进。2019年全年国内旅游人数60.06亿人次，收入超6万亿元。和其他旅游型城市相较，甘孜的旅游开发似乎要慢一些。而这种“慢”，似乎是甘孜的有意而为之。刘洪表示，“我们走得慢一点，这其实是一种好事。走得慢、看得清，少走很多弯路，可以更好地把旅游产业做到极致。”
事实上，每年五一、十一黄金周，许多旅游城市在游客爆满的同时，几乎都伴随着景区垃圾堆积的新闻。环境保护，一直是悬在旅游城市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因为地处高原，甘孜的植被更加脆弱，环境保护和旅游发展之间的微妙平衡，尤其值得注意。
在刘洪看来，自幼生长的家园是一片圣洁之地。基于此，他认为甘孜州并不适合推广大众旅游，定制化、个性化的旅游发展，才是甘孜旅游的发展方向。
“天地间走来了小小的我，不要问我姓什么叫什么，我是山间一滴水，也有生命浪波；我是地上一棵小草，也有生命绿色。”这是歌手苏红演唱的《小小的我》，也是刘洪最爱的一首歌。每每在景区，他总会哼起这首歌。
“每个人来到人世间，都有一个使命。”在刘洪看来，景区就是他的位置。顿了一会，他接着说：“让一代人过上非常干净的、非常好的生活，我觉得这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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