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行走巫咸古国 望不尽的峡山碧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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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溪:淳厚盐魂不灭

在渝东的大山深处，曾经存在着一个神秘的古代王国——巫咸古国，古国的统治者凭借着汩汩的盐泉在三峡腹心地带建立了一片不织而衣，不耕而食的乐土，并在《山海经》中留下这样的文字：“有臷民之国，帝舜生无淫，降臷处，是为巫臷民……不绩不经，服也；不稼不穑，食也。”

而这片乐土的中心，或者说古国的基石，则是拥有着白鹿盐泉的宁厂古镇。

位于宝源山下巫咸古国之域的宁厂古镇正是中国最早期的制盐地之一，其制盐历史可以追溯到4000多年以前，早在乾隆年间便有盐灶336座，煎锅1008口，号称万号盐烟。传说在先秦时代，猎人袁氏逐一白鹿至此，失去踪迹，却见一洞有清泉涌出，尝之极咸，方知白鹿是为引其来此，于是命之为“白鹿盐泉”，也是巫咸之域中唯一一个自然涌出的地面盐泉。

而盐作为人体不可或缺的生活物质，从新石器晚期开始就一直是统治者们寻找和控制的重要资源，曾占据巫山巫溪的巫咸国和巫臷国就依靠宁厂盐泉而富庶一方，并在制盐过程中发现了丹砂，使得巫山丹砂名声大噪，几乎与盐泉同名，凭借着盐和丹砂，巫臷国蓬勃兴盛，却也为其灭亡埋下了深深的伏笔。

即便是在今天，当我在车站与同车的村民们聊起巫师鬼神之事，他们依然是一脸的敬畏而谨慎的说起自己曾经遇见过的古怪灵异。如今，巫医巫觋之术早已日渐式微，但在婚嫁、葬俗以及日常等方面依然有着诸多禁忌。例如：当家中有人病逝，往往会由生者请人查看墓地风水；建房时动土、奠基等皆需要选择良辰吉日；正月初一不可扫地，否则会将一年的财气都扫出门等等。而三峡地区最负盛名的悬棺葬俗，也与巫文化的盛行不无关系。

沿着大宁河逆流而上，在一条并不起眼的支流后溪河上游找到宁厂古镇时，已然不是它最为繁华和荣耀的年代：写着“小心通行”的铁索桥，孤零零荡在河面的木舟以及黑灰色调的破败民居，成就了这座因盐而生也因盐而败的古镇第一印象。

穿过横跨后溪河的铁索桥，进入这座鲜为人知的古镇，深知她所承载过的亘久时光，正是从巫咸时代所留存下来的独特韵味与文化，让这里拥有了不同于其他古镇的底蕴与厚重……相比于凤凰、丽江这样的名媛千金，宁厂更像是一个居住在巫巴大山深处的朴实少女，举手投足皆挥洒着葱郁林间的温润，朦胧雾色中又隐约透出一丝上古巫女的神秘。

而在后溪河的北岸，大宁盐厂的遗址一如留守的老人般沉默不语，走进盐厂遗址，只见四壁残垣，砖柱孑立，木梁斜倚。当1996年国家明令禁止传统的“平锅制盐”继续生产，同时用于熬制盐卤的煤炭价格日益上涨，解放后由99个私家作坊合并而成的大宁盐场迅速衰落下去，如今依然懂得古法制盐的老人也已经只剩下3位。

古镇的主街道也并不显得宽敞，最狭窄的地方堪堪容纳两人并肩而行，整条主街沿着后溪河畔蜿蜒3.5公里左右，因此也被人们形象的称之为“七里半边街”，如今在镇上依然能看到木质结构的老屋，而水泥砖瓦的房屋大多修建于解放后。

在古镇的尽头我见到了杨德忠老人，得知我远道而来，非常热情为我介绍起他记忆中的宁厂古镇。杨忠德老人和他的妻子都是土生土长的宁厂人，见证了宁厂古法平锅制盐从盛到衰的整个历史，甚至还曾见过民国年间政府为了规范盐厂秩序而印发给当地制盐灶户的卤水证券，而这也是股份制在中国最早得到推行的实例之一。

当初由于盐厂的关闭，大部分青壮劳力选择了离开小镇,前往重庆城区、深圳、广州等地打工，只留下拄拐行的老人和牙牙学语的孩子成为古镇的留守者，更多的人选择了举家外迁，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而如今近20年过去了，当初的孩子们也选择了跟随父母居住在更为繁华和便利的都市，唯有耄耋之年的老人守着残破的祖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从后溪河北岸远眺古镇，会发现临河而建的房屋多是吊脚楼，这样的房屋构造看似危楼，实则坚固耐用，但由于年久失修，大多也渐渐成为了断壁残垣。

离开时我留下了老人的照片，沧桑的侧脸带着些许落寞，但政府对制盐技法的保护和不远处新修建的盐泉温泉让我看到宁厂古镇复苏的希望：衰落并不意味着绝望，古法制盐技艺的传承中断往往也意味着所承载的精神和文化的缺失，我们努力的找寻和记录，更多的是为了保存经历了遥远时光而留存下来的密码，让后代见证其中先辈们努力开拓的身影。

“我有五个孩子，但现在都在奉节、巫山工作，带着子女逢年过节会回来一趟，我就是舍不得这三间屋子，再说住在这里多舒服，空气好，又不吵。”出生于1935年的杨德忠老人指着几间有着明显修缮痕迹的屋子开始跟我倾诉：3间祖屋都是他的父辈传下来的，其中一间被他改成了水泥房，另外两间都还是木质结构，平时用于堆放木柴和一些生活用具。“你们年轻人还是喜欢城里头的新鲜啊……” 老人说到这里突然叹了口气。

征得老人的同意，我进入了他们的灶房，惊诧的发现他们用来做饭的灶台竟然是一个糊上泥胎的汽油桶，并且依然使用木柴作为燃料，联想到一路走来，破败的学校课堂、空空如也的镇卫生所、三三两两蹒跚行的老人……曾经繁华如斯，而今落败如此。

在建筑密集程度最高的一段，其中还有一栋带着红五星的灰色旧楼便是古镇中最大的供销社，如今已然大门紧闭，凄清陈旧的街巷却让人无法想象鼎盛时期近两万人所营造的“日有千人拱手，夜有万盏明灯”是何等熙攘……

宁厂古镇所在的巫咸之域曾经历史上的巫文化中心，大宁河边的盐文化见证且成就了上古巫文化的缘起和盛行，而在漫长的时光中，同样因为盐文化的繁荣而带来了外面世界的种种冲击，巫文化渐渐被遗忘或丢弃，而如今当地的有关巫的记忆只存在于留守老人的沉默与断壁残垣的寂静。

宁厂古镇由于失去了盐的支撑，四千年的繁荣如同盐锅上最后的一点水分般消失殆尽，锈色斑驳的制盐锅灶中还存着前一夜的露水，却不见当初后溪河两岸灯火通明的盛景。

这就是白鹿盐泉，龙头由于损毁和常年不曾清洗，如今已经被厚厚的青苔水草所覆盖，一如古镇的落败。

离开之前，我特意往北近10公里，来到了属于巫溪荆竹坝岩棺群。作为周边岩棺最为集中的地区，这里已经被列为了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后续游记于明天更新.....

文章来源：暗影飞尘的游记“行走巫咸古国 望不尽的峡山碧水”

黄坤，湖北恩施人，80后，工科男，《孤独星球》杂志撰稿人，原体制内的工程师，辞职后旅居云南、西藏两年时间，期间完成滇藏线单人骑行。作为一名自由旅行者，我相信旅行本身就是一种记录，行走让我们接近真实，而交谈与摄影则帮助我们触碰并分享真实。新浪微博：暗影飞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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