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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情|男人找我买花 故事却不一样

2017-02-12 蔡思维 假日100天

素素手记


好像所有姑娘都在恐惧变成“老女人”这件事,仿佛年龄是一个黑洞,逐年递增地在吞噬她们的精彩、魅力、自信和可能性。小薇是个例外。这个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小上10岁的女人,经营花店已经七八年了。我很喜欢跟她聊天,能听到很多电影和书里都看不到的故事,虽然她不给我机会对号入座。



倾诉者:小薇 35岁 花店老板

采访地点:奥城老友记西餐厅




有个男人,

每天都来买两束花


我刚开店的时候,有个男人几乎每天都来光顾。我们暂且称他为田先生吧。


对于客人的隐私,我们是一定会保护的,这是行规,也是生意,无关道德。可是田先生从来不避讳这些,他好像很乐意跟我们分享他和那两个女人的故事。


田先生从事金融行业,穿着也比较有品位。一到中午,田先生会从附近的写字楼过来,亲自挑选两束玫瑰花,一束红玫瑰,一束白玫瑰。


我相信田先生一定很喜欢张爱玲的这篇小说,只不过与小说不同的是,田先生的红玫瑰是送给妻子的,白玫瑰是送给情人的。


田先生总是在中午一点十分左右进店,先是跟我们寒暄一番,然后去挑选玫瑰花和包装纸,丝带也要亲自选,在等候我们包扎花束的时候,他会给我们讲一讲这两个花束主人最近的情况,有时候等不完我们包装好就离开了,整个过程大概持续二十分钟,像一个仪式。


红玫瑰会在下午两点半左右送到田先生妻子的公司,等待前台用公司内线通知田太太的秘书来取,然后秘书给我们签个字,就算交接完毕了,也像个仪式。


白玫瑰会在送完红玫瑰之后,大概三点之前,我们会送到田先生情人的公司,我们会直接打电话给那个女孩,然后她像个小公主一样来前台签收,掩不住的欢悦,然后在万众瞩目之下,抱着花束回到座位。我想,对于这个女孩来说,周一到周五的下午三点,是她的仪式时间。


周末的时候,田先生就不来店里了,不过他依然会委托我们分别把红玫瑰和白玫瑰送到两个住宅地址,我猜,一个应该是他家,一个应该是金屋藏娇的地方。因为包装纸和丝带的样式田先生往往要提前两个小时左右安排给我们,所以我和田先生在电话沟通的时候都很默契地不去复述这两个住宅的地址,只用“家”和“外面”来代替。


这单生意持续了十个月之后,戛然而止。


一个周一的中午,田太太的秘书忽然出现在店里,选了一束白玫瑰,告诉我们田先生夫妇移民了,并向我要了店里的名片,然后让她的助理接过包扎好的花束,离开了。


自此,我再也没见过田先生和她的情人。


不过,我很感谢从未谋面的田太太,让秘书一直照顾我的生意,至今。



有个男孩,

每天都来选一枝花



童童是曾经在我旁边开洗衣店的那对夫妻的儿子,今年应该上初中了。


三年前,童童的母亲患乳腺癌住进了医院,而且是晚期,已经扩散了。记得当时刚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这条街上的很多店铺老板和洗衣店的客人都给捐了些钱。洗衣店夫妇据说已经在这条街开店有十年了,前店后家,谁也不知道他们从哪来,听口音像苏浙一带,但是又不确定。


他们来这边开店的时候,童童不到一岁,从小可爱到大。


洗衣店夫妇为人低调,但是童童爸好像嗜酒,喝多了据说会变成另一个人,会大声斥责妻子儿子,然后砸东西。我那时虽然刚认识他们不久,可我一直认为这个男人只是借着酒劲儿宣泄,虽然不知道宣泄什么,但是他心里还是明白的,因为他再呵斥家人,也不会动手打人,再打砸东西,也不会把客人干洗的衣物弄坏。


而童童妈总是在早上开店时,露出那招牌似的朴实笑容,抱歉地问我,昨天加没加班,有没有吵到我这边,然后跟我说她家那口子头天晚上又犯病了。


童童妈住院时正赶上暑假,童童那时再开学就四年级了,那段时间,他会在早上准时开店,然后等快到中午时,童童爸会从医院回店里,爷俩从旁边小饭馆要两个菜,先用饭盒分出来一部分,剩下的吃掉。接着,童童会拎着饭去医院陪伴母亲,直到父亲晚上闭店后带着晚饭回医院,他再独自一个人回到店里睡觉。


童童去医院之前,会从我店里选一枝花,请我简单包扎下,然后带去医院。


第一次去医院陪床的时候,他在我店门口磨叽了一会儿,然后进来递给我两块钱,问我够不够买一枝花。我知道他是给妈妈的,就让他每天帮我一会儿忙,换取给妈妈的花。


童童特别开心。


从那天开始,童童就在开店后,没有客人来的时候,帮我拆花,或者擦玻璃,非常勤快。有一次我给他提前做好一束康乃馨让他给妈妈带去,他坚决不要,好说歹说都不行,坚持只要一枝,我只好作罢。


暑期还没过去,童童妈病情忽然恶化,没过多久就去世了。洗衣店休业了一周之后,这爷俩回来了,童童在开学一个月之后去上学了。


戏剧性的是,那年天气转凉的时候,洗衣店忽然来了很多警察。店里的小姑娘跑去跟街坊看热闹,被我喊回来了。我看见童童爸爸被带上警车。


那天之后,童童他们爷俩也从我们的生活中消失了。


之后没多久,跟警察朋友吃饭,才知道,童童爸是很多年前一个银行劫案的嫌疑犯,举家逃逸多年,此次终于归案。这消息让在座认识这个家庭的人唏嘘不已。我问,那个孩子呢?朋友告诉我已经送回老家了,有亲戚照顾着。我听了后有些释然,又百感交集。


又过了些日子,洗衣店改成了某个银行的ATM厅。


有时候,我会在店门口干活时,看着进出旁边那个门的人出神,我很想念那个小男孩。



说一句相信爱情,

请你别笑话我



可能正因为接触的人多,看过的事多,随着年龄的增长,我越来越不能把心交出来。


去年有个大学生来店里做小时工,没几天就向我示爱,弄得我哭笑不得,只能委婉地拒绝并辞退了他。


那天晚上跟闺蜜们提起这件事,大家都质问我为什么不试试。试个头啊,我比他大一轮啊,等着他家人提刀来找我吗?


这虽然是句玩笑话,但是这确实是我的心里话。身边的荒唐事越来越多,心态却越来越好。我不期待爱情,一个人过得挺好。但是,说句特别庸俗的话——我依然相信爱情。


素素说

小薇说,花店也是服务行业,人来人往,上演人间冷暖。她说,她现在在乎两件事情,一个是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美好的、更棒的事,如果自己不能成长,就永远无法和它们并肩,另一个就是希望有更多的人找她买花,如果愿意跟她分享故事,她乐意侧耳倾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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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日100天记者 | 蔡思维 漫画 | 李妍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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