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物】拉洋片：清朝街头市井的微电影
“列位往里看，列位往里瞧，你嘞不知道，听我对您学（xiáo），中国卫星上了月亮，嫦娥乐坏了，中国卫星到，用咱俩的身份证买张单程票，神州景色好，天津人民欢迎咱，咱就住五大道……”这是72岁的孙振洪凭借自己的回忆和老照片资料，再现了拉洋片这一消失许久的演出。这几句用天津快板唱出的词儿就特别吸引人。拉洋片是60多年前街头市井常见的一种大众娱乐项目，如今再现，让许多年逾古稀的老人感觉亲切。
小时候看不起
现在乐得像小孩儿
孙振洪有一个小相册，收集了这几年他给看拉洋片的人拍的照片，每张照片的故事都让孙振洪记忆深刻。“有一位95岁的老太太，看到我的拉洋片，特别兴奋，说自己好像回到了几十年前。”这几年无论元宵节灯会，还是娃娃庙会，孙振洪的拉洋片，为天津的老人们再现了儿时记忆，演出时老人们跟着唱词的节奏一起拍手，就像小孩儿一样。
很多70岁以上的老人都对儿时的拉洋片有印象：拉洋片艺人挑着一个走街串巷，人们一听到敲锣打鼓的招呼声，便知道拉洋片的来了。木箱支在地上，箱体侧面有几个孔，人们把眼睛凑到小孔前，就看以看到箱子里的奥秘，拉洋片人边拉边唱，用家乡小调的唱腔娓娓道来。
从镜里洞穿“机关”的人看得乐和，这可急坏了围观的人，拉洋片的人的唱词绘声绘色。过去花上一两分钱就能看一场，还是有很多人因为家里穷没看过，如今很多老人说起这些还是有些遗憾。拉洋片起源于清末民初，随着娱乐项目的更新，这个街头项目在解放后便逐渐消失了。
1945年出生的孙振洪小时候看过拉洋片，他就是凭着儿时仅存的记忆和线索资料，反复试验，复原了拉洋片箱，再现了这一民间技艺。
拉洋片带洋字
但就是中国人的东西
每次表演，孙振洪唱着天津快板：“列位往里瞧，列位往里看哪……”人们就会好奇箱子里有什么。
对于拉洋片文化，孙振洪有着自己的见解：北方人说拉洋片，上海人叫它西洋镜。有人说它是从西洋传入，孙振洪并不认同，“这就是中国人的东西，叫‘西洋’只是噱头。”拉洋片起源河北、山东一带，唱的就是家乡小调。这几年走访各地，孙振洪说：“目前能找到的拉洋片最早的图片资料是1872年外国人汤普森在中国街头拍的。”
孙振洪的洋片内容多侧重天津往事：刘二姐拴娃娃、天津三不管、老摆渡等。拉洋片的人还要说唱，孙振洪的曲艺功底就派上了用场，来上一段天津快板，将天津故事呈现。
拉洋片的形式没有规定，视演出需要而定。像孙振洪做的这种一侧只供三人可看的只是其中一种，还有两面都能看，两排人对坐的，此外，还有用席围成棚，画像被面儿那么大，供二三十人看。
能复原拉洋片的传统技艺更需要日积月累的积淀，完成一个拉洋片箱的制作，不仅要求孙振洪的木工、钳工技能，也考量了他的美术、曲艺功底。孙振洪初中毕业上了技校，进厂上班，木工、钳工、电工、瓦工样样精通，后来学校来厂子招人，要一名既要有实践又要有理论的人，结果厂子就把孙振洪推荐过去。当了几十年老师的孙振洪虽然站在讲台，但他一直没停下手里的活儿，退休后，他更专心工匠手艺，把自己的工作室命名“五行斋”。
2012年，孙振洪参加的民间艺术展是以“天津记忆”为主题，于是他将酝酿了半年的拉洋片想法提上日程，夜里醒了忽然想出解决办法，立马起身干活。参展当天的上午，孙振洪还在斟酌怎样把拉洋片箱弄得更加完善。
匠人心 犟脾气
执著复原出老物件
拉洋片箱是全木制，孙振洪做的箱体榫卯结构，八字榫、三碰肩，特别结实，有一次孙振洪拉着的箱体从车上摔下来，一看居然都没事儿。木箱旁装有用绳牵动的镲、鼓、钹三件打击乐器，拉洋片的人在演出前都会以这种声响来引起人们的关注，鼓、镲和钹都是现实器物的缩小版，做的时候也并非易事，鼓皮用的是羊皮，用水泡过之后蒙在鼓架上，这个制作步骤对空气湿度有较高的要求。制作微型乐器对孙振洪来说是强项，几年前还在自己的五行斋创作出许多微型乐器。
洋片箱的正前面有三个圆孔，一般说来，箱内有8张图。拉洋片箱的“机关”就在于箱体内侧的滑轮，这个部分的制作决定了拉洋片“拉”得是否顺利，换片时，拉动对应的滑轮上的绳子，图片就会从下层被拉到上层，露出后面的图片。图片之间一定要留足够的间隔，如果间隔不够大，拉绳子时就会拉不上去。
孙振洪说拉洋片最“卖关子”的就是“镜”，透过镜头往里看，选取什么镜头让孙振洪没少跑道儿。他去眼镜店问，人家说没弄过；放大镜是看近物的，可从镜头到画面得有半米的距离，用放大镜一看就模糊；要是用平镜，毕竟算不上“镜”。最后经过反复试验，孙振洪发现度数不高的花镜最合适，朦朦胧胧感给人很特别的感觉。为了装饰拉洋片箱，孙振洪用养蝈蝈的葫芦口装饰口径。包箱子的红绸布是闺女结婚时用的被面儿，这样一装点，就有了传统的老味道。
箱体做成开启式
为了让更多人看到
这几年很多地方都想邀请孙振洪的拉洋片出场。因为上了年纪和人手缺少，孙振洪有些力不从心。“前一阵有个民俗风格的饭馆邀请我去表演，每天得有人盯着，这哪行啊，我还得在工作室干活儿，只能和人家说抱歉。后来朋友告诉我，饭馆从石家庄请了拉洋片的艺人，我一听立马去了，我是头一次自己看，这些年都是演给别人。”
去年有个河南的小伙子了解到孙振洪的事，坐火车来天津找他。孙振洪把拉洋片的东西给他看，小伙子特别高兴，他说河南当地也有人拉洋片，但手艺“不外露”。孙振洪说：“我恨不得大伙儿都知道，我当初做拉洋片箱的时候就特意做成开启式，就为了以后遇到感兴趣的人打开给他们看。”
后来，孙振洪遇到两位酷爱传统曲艺的大学生，三人一拍即合，组成了“三五剧社”。孙振洪负责制作拉洋片箱，其他人带着箱子演出，他们希望向更多的人展现这门民俗艺术的乐趣。
拉洋片箱的形式
拉洋片属江湖“八大行当”中的“挂”行，也称拉大片、西洋景。传统拉洋片有不同形式：
琉镜 比大片略小，每张画面不超过一米，画面固定，分前后两排，有布幔围挡，布幔挖孔，前后各嵌十二块圆形放大镜。
推片 此种片需两人表演，一个推动底层的一张片子，顶动另一张供观众换看画片；一个在另一侧接过底层片子送入上层。
水箱子 最后一张画面，镶有立体偶人，与箱外绳索连接，拉动绳索，偶人即舞动起来，做各种动作。箱的底部装有许多朝上的小水管，箱底放一水桶，取水由箱上口灌入。水通过高处管道的压力，从小管向上喷出，或涌或流，与偶人的动作相映成趣。其曲目大都与水有关，如《水漫金山寺》等。
大洋船 箱体木制，形似轮船，船的周围有圆形放大镜，箱内设有机关连接活动偶人，牵动绳索，偶人做单人舞蹈、双人舞蹈表演。
假日100天记者 | 赵伯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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