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思悠悠甜酒香（夏文成）
乡思悠悠甜酒香
夏文成
小小一碗的糯米甜酒，总是让人神思千里，乡思悠悠。
糯米甜酒是故乡特产。每当腊月临近，温暖如春的村子里就弥漫着浓浓的糯米酒香，令离家的游子顿起思乡之情。甜酒中纯白的柔和的糯米颗粒，泛着晶亮的光泽，带着醇甜的记忆，小河流水般静静流淌着，要呼唤我回到浓浓乡情中去。
甜酒是糯米华丽的转身。甜酒首先是甜，酒躲在其后，伺机而发。听闻有喝甜酒而醉的人，就是被那让人迷醉的甜算计了一把。甜酒可凉吃，浓郁的酒香和着清凉，直往心里沁。甜酒待客，是故乡独具风味的习俗。男婚女嫁之庆，生男得女三朝之喜，亲戚朋友坐拢来，便奉上这样一碗热气腾腾的盛情。平常探亲访友，进得屋来，讲究的也是一碗甜酒。如逢贵客，又必定在甜酒里放上一二两绵软可口的鸡蛋或饵块。不管你好不好酒，也不管你善不善饮，不喝下一海碗，热情好客的女主人是不会善罢干休的。毛手毛脚的男人第一次上女方家，如果有甜酒煮鸡蛋吃，表示家长已同意，只管拿彩礼来娶！
“糯米甜酒”是一种有着浓郁地方特色、历史悠久的传统美食，其甜美的口味、迷人的芳香、丰富的营养,深受老百姓的青睐，虽然名曰“甜酒”,实质上不含糖精,不含任何添加剂,是经酒粬中多种微生物和糯米发酵而成的天然营养食品,既可食之饱腹,又可饮用消暑解渴,保暖祛寒,而且食用方便。酿好的原汁甜酒，白如凝脂，蜜香浓郁，入口甜美，含有丰富的多种维生素、葡萄糖、氨基酸等营养成份。据说，甜酒性温，不仅能祛风除湿、强筋壮骨、提神益寿，并有活血养气滋阴补肾的功能，而且还能美容，是老少皆宜的营养佳品。虽不曾作过认真的考证，但故乡女子清秀的脸庞和男人们强壮的体魄却是很好的注脚。
制作甜酒是一个忙碌而甜蜜的过程。在煮糯米甜酒的前几天，母亲要先将质量上乘的糯米淘洗干净，用清水浸泡。蒸糯米饭的时候，我们一家人严格按照母亲的分工有条不紊地进行。母亲专司米饭的上甑、下甑及掌握米饭的成熟度，父亲则负责把火烧得旺旺的，使饭甑保持腾腾热气，我和弟弟们就是勤杂工，随时听候母亲的调遣，干一些力所能及的杂活儿。糯米饭蒸到八成熟后，就要倒在一个硕大的簸箕里，稍微摊凉，拌上几个月前就从酒粬商那里精挑细选来酒粬粉。搅拌酒粬时，我的父母亲就象比划太极拳一般在腾腾热气中忙得满脸是汗。糯米饭中的酒粬被全部拌匀后，就装进洗净铺上干净纱布的竹箩里，坐进稻草、棕衣、棉袄等保暖物件筑就的温暖的“窝”里。箩筐下面还得放上一个盆，迎接分泌出来的甜酒汁。晚上，一家人便围在甜酒窝前坐着，闲说些话，打些呵欠，暖意融融地舒服。夜静时，还能听到“咕咕”的声音，这是糯米发酵转身时，裙裾翻飞的声音。甜酒发酵的过程大约需要一周时间，在这当中，母亲要经常伸手进甜酒窝里探探温度，一旦发现温度上不来，就要赶紧烧火增温。几天之后，就象偎依在母亲怀里酣睡的婴儿一般，一觉醒来，一锅酒汁汪汪，甜甜蜜蜜的甜酒就酿成了。当母亲神色凝重地将保暖物一件件拆除之后，浓浓的、暖暖的甜香顷刻间弥漫整个屋子，令人馋涎欲滴，生活因此而增添了一份甜蜜。甜酒出窝后，母亲就用瓦罐盛了，再用塑料布封上，藏在房间里慢慢享用。我每每的把耳朵贴到坛壁上去，听那一肚子甜蜜的欣喜。
在我们老家，酿制甜酒还有一种奇特的习俗。捂甜酒时，母亲总是把我们撵到门外，然后轻轻掩上大门。年少的我对此百思不得其解，待全部工序完成之后，母亲才面带笑意打开们，说，进来吃分汤饭。吃完分汤饭,母亲才说，捂甜酒时不能吹风，也不能让外人进来，不然捂出的甜酒就不甜了。
在那个饥馑的年代，糯米甜酒成了我们苦涩生活中最甜蜜的期待与梦想。每天中午从地里干完农活汗流浃背地回到家，母亲照例给我们端过来一碗泡着玉米饭的甜蜜清凉的甜酒水。稀里呼噜一阵碗筷响，我们原本空瘪的肚子顷刻间变得饱满而踏实，这是很美妙的时刻。然而，生命中许多这样美妙的时刻总是在我不曾醒悟时就悄悄流走了，无声无息……很多年后，每当我看着在生活的重压下已经变得年老体衰的母亲的脸，像隔了重重岁月的迷雾，切近而遥远。母亲再也做不动那醉人的糯米甜酒了，我也很多年没有尝到老家那令人沉醉的糯米甜酒了。市井里叫卖的那些甜酒，仿佛放了糖精似的虚假而让人兴味索然。
回味着那在记忆中渐行渐远的清清凉凉的糯米甜酒，心底总会莫名地泛起一丝淡淡的伤感。故乡，母亲，爱，全在那里，而我在这里，在这里，乡情落地不生根的城市水泥楼房里，带着对糯米甜酒的绵长记忆，独自黯然神伤。
夏文成，男，云南昭通人。已在《诗刊》《中国艺术报》《星星诗刊》《诗选刊》《北京文学》《上海诗人》《天津文学》《诗歌月刊》《边疆文学》《火花》等百余家省级以上公开发行报刊杂志发表诗文400余首（篇）。有作品入选《2014—2015中国年度诗人作品精选》《当代新现实主义诗歌年选》《中国新诗精选三百首》《中国当代短诗选》《华语诗歌年鉴》《当代传世诗歌300首》《2016中国年度最佳散文诗选》等各种诗歌选本，曾获《人民文学》征文奖、孙犁散文奖等全国性奖项。出版诗集《秋风不会将大地搬空》《我是我唯一的行李》。业余兼习山水画其山水画作品及其相关评论曾被中国国家艺术网专题刊载，作品被山东、江苏、肃、广东、宁夏、北京、云南等地的朋友收藏。
今日推荐
● 途径昭通的是这条…到2030年云南将建9000多公里旅游环线！
文/夏文成
编审/李仁安 校对/李晓溪 编辑/马 杏
投稿/822996965@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