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展手记｜我想这样重新长大一遍

2012年5月时，我受丹麦大使馆之邀，赴丹麦奥胡斯和哥本哈根去观摩一个青少年戏剧节。临行前安排每天的观剧时间表，发现这个戏剧节每部剧的介绍中都会有一串数字，比如3－7､6－15､8－12之类的，我开始没太在意，以为是说这个戏大概有几个演员、巡演时一共多少人，写出来方便策展方评估成本。但看着看着发现不对了，因为有一个戏的后面写着“1/2－3”，什么情况？人不可能有二分之一个呀！

于是我好奇地写信去问主办方，这些数字是什么意思？答曰“是这部剧的适宜观众年龄”。我心中一惊，心想这安徒生老家的戏剧市场细分可真够精准的。于是，某一天的下午，我怀着万分的好奇，走进了那部标着“1/2－3”的戏现场，它的适宜观众年龄是：半岁－3岁。

今年在爱丁堡观看的一出儿童戏剧《小蜗牛和它的伙伴们》

 事实上，戏在场外就已经开始了，年轻放松的北欧爹妈们，完全不当回事地和他们的娃一起在轻松等待，爹妈们自已喝着东西和朋友聊天，娃躺在婴儿车里咬着奶嘴咿咿呀呀，没有任何国内爹妈爷奶们那种如临大敌、大呼小叫的带娃阵仗。演出开始进场了，两位演员们在入口处招呼大家入场，介绍观演需知，比如演出要脱鞋进入；现场会有一些灯光电线设备，请千万不要让小朋友们碰触；安全出口在哪个位置等等。我记得那个演出好像叫Again，两个舞者，一遍又一遍地说“Again?”，然后重复蹦跳着一些可爱的动作，还有一些会发光的线团什么的，在绿绒绒的方形表演区里滚动。

今年在爱丁堡国际艺术节期间，街头上认真看戏的娃

我必须承认，全场演出，我80%的时间都没在看演出，而是在看那些形形色色的小奶娃们。半岁到3岁的娃，什么概念，有些连坐都还坐不住，直接趴在地面上，挣扎地抬起头，看着几乎匍伏在与他们视线齐平位置的舞者；有的娃怕黑，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妈也不慌张，直接微笑着开始喂奶，娃边吃边安静下来，一会儿就睡着了。但更多的娃是真正的观众，他们当中有些是天生的评论家，每当舞者做出一个什么动作，他就在下面应喝一声：啊，哦，呓，哇......以自己独特的方式评点和互动；也有超级严肃的小观众，从头到尾，一声不吭，眼也不眨，完全沉浸在演出的每一秒中，闪亮的眸子仿佛摄像机的镜头，录下每帧画面；还有活泼好动型的，每一分钟都在努力从爹的手里挣扎出去，试图探索演出场地围栏边的小射灯，当发现其他人在笑着看这个宝宝时，爹便回视一笑，温柔地把宝宝的小手抓回自己的大手里……

5年过去了，我现在仍然记得那半小时里几乎每一幕场景和现场浓到化不开的幸福和甜蜜气息，那种突然被大型和谐社会居然真实存在而震撼到的休克感，和心中忽然压抑不住地涌起的一小股羡慕嫉妒“恨”——MD，我小时候怎么就没有过上这种好日子呢！

《空气动力秀》剧照

作为一个从金融领域跨界到艺术策展行业的冒险者，我在大学、硕士、博士、博士后的高等教育过程中没有上过一天与艺术相关的课程，小学中学也不过是和其他小朋友一样在有限的图画、音乐课上接受普通教育，业余除了喜欢画画，和艺术最相关的读物也就是《儿童文学》了。我不记得在小时候看过任何一部戏，或是和上面那群小朋友一样与表演艺术有过任何如此近距离接触的机会，所以我总是在想：如果我更早地有机会像他们一样接近艺术，或许今天我可以在这个领域做得更好一点？

在那之后，我们每年都有机会在世界各地看到一些各种各样的好戏，我们一直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把当中的一部分带回中国。其中相当一部分是我偏爱的精英戏剧，比如《迷失》《安德鲁与多莉尼》《喀布尔安魂曲》《纸电影奥德赛》《明天》《萨琳娜》《安提戈涅》等等，但与此同时，我们也一直在努力带一些适合给青少年甚至小朋友们看的剧目，比如《反转地心引力》《牧神午后》《虎生&虎生童话》，很多3岁以上的小朋友们开始成为爱丁堡前沿剧展的观众。我们还在2016年引进了法国的多媒体音乐剧《小企鹅找妈妈》，和最初我在丹麦看的那部作品一样，这也是一部适合半岁－3岁观众的作品，我终于有机会在自己的国家实现了这样一个梦想——让一群半岁、还不会坐、吃着手指咿咿呀呀的小观众们，在他们有生之年的最初时刻，就开始成为戏剧观众。他们不是我的娃，但某种程度上，让他们看到戏，弥补了我心中的某种遗憾——我没经历过但是希望拥有的，他们拥有了。或许，他们当中的某一个，未来，也会成长为一个艺术家，一个艺术节的策展人。他们应该会比我做得更好。

《虎生&虎生童话》演出后互动

2016年夏天，我在伦敦南岸艺术中心“爱的艺术节”看《空气动力秀》(Air Play），在此之前我其实已经看过完整视频了，那些现场观众为之惊呼的视觉奇观，我已经知道；那些后续将不断出现的转折，我也已经了然。但我还是忍不住在某个时点，忽然鼻子一酸，眼泪掉下来。

 《空气动力秀》剧照

我清楚地记得我在那一刻的感受：幸福。

真的好幸福，你在那样一个下午，坐在剧场里；你看到周围观众、孩子们脸上满满的惊喜与欢乐，好幸福。我也一直记得散场时，走在我前面那对小姐妹手拉手的背影，我走在她们身后，满含爱意地看着她们，与此同时，当年在丹麦看Again时心中突然涌起的那股小小羡慕嫉妒“恨”，又轻轻闪烁了一下。

但这一次，我很快就释然了，因为我知道，自己将要把这个戏带到中国，把这种幸福感带给其他人。

 看完《空气动力秀》的这对小姐妹

我没有像她们那样，在这个年龄，看到这样一部幸福美好的作品，没关系，我可以让中国其他的小朋友们有这样的机会。他们就是我，未来的我。

我也是他们，在剧场里重新长大一遍的自己。

（2017年11月17日  上海－北京  CZ3908)

空气动力秀·Air Play

【美国】阿库罗布夫剧团 [USA] Acrobuffos

剧目类型：亲子·合家欢·创意形体剧

演出时长：60分钟

演出语言：无语言

适合年龄：3+

北京演出

11月18日 丨北京 天桥艺术中心

北京西城区天桥南大街9号

演出票价：380、280、180、99元

套票优惠：（380*2）666元；（280*2）496元；

（180*2）316元；（380*3）966元；

（280*3）726元；（180*3）466元

上海演出

11月22-23日 19:30丨上海大剧院 大剧场

人民大道300号（地铁1、2、8号线人民广场站）

售票电话：400 106 8686

演出票价：580（VIP）、380、280、

180、100、80、5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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