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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述历史|破冰之旅——音乐剧在中国

口述历史|破冰之旅——音乐剧在中国

现在上海音乐剧市场能这么火,离不开这个人!曾任上海大剧院艺术总监、国家大剧院特邀顾问、中国上海国际艺术节顾问,上海戏剧学院客座教授的钱世锦先生受爱丁堡前沿剧展戏剧制作人袁鸿老师的邀请,在10月7日来到一见图书馆,和大家做了一场精彩的“音乐剧在上海”的分享会。现场可是座无虚席,笑声不断。以下是当天分享会的现场实录:
我知道在座很多年轻人,有的人可能已经看过音乐剧,有的人还没有看过……

(袁鸿老师:看过10部以上的举手。现场好多人举手。

那就很不错了。

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在上海音乐学院念书的时候,学的专业是小提琴演奏。我当时在上海芭蕾舞团的乐队里面拉琴,那个时候指挥是陈燮阳,我们主要演的就是《白毛女》、《红色娘子军》。后来又参加演奏钢琴协奏曲《黄河》。改革开放以后,陈燮阳被调到上海交响乐团当团长,文化局就把我也叫过去,当团长助理,做管理工作。

1986年的时候,因为陈燮阳在美国学习过,就提出来我们中国的交响乐团要学习西方,改成音乐总监制(交响乐这个东西是舶来品,是西方才有的!)。音乐总监制实际上是一种现在全世界交响乐团都通行的管理方式。

指挥家陈燮阳

那么,有了音乐总监制以后,就一定要有一个总经理来管理乐团的吃喝拉撒,包括活动、赞助金钱,财务……因为艺术总监或者音乐总监,他主要就是负责乐团的所有艺术:演什么曲目?找什么人来演?请什么指挥?请什么独奏家来演?等等,其他的事情他一般来说就不管了,而总经理就要管这些。

比如艺术总监说:我要请李德伦(当时是他是中国交响乐团的团长)来指挥。他这么一句话,我就要去落实,要跟那边去谈,你什么时候来,演什么曲目,多少钱,来回的机票、住宿,这些都是总经理来管。所以总经理是事无巨细,都要管。我在上海交响乐团里面就担任总经理的角色。

我自己觉得我自己最了不起的一件事情,就是1990年我把上海交响乐团带到了卡内基音乐厅,是中国第一个登上纽约卡内基音乐厅的乐团。因为1990年是卡内基音乐厅诞生一百周年,他们请了全世界各个州的乐团到那边去做过演出,也请了上海交响乐团。

但是名义上说是“请”,实际上是我主动联系的。他们当然知道中国有乐团,但是是我自己跑上去跟他们说:能不能请我们上海交响乐团去?老实说,那个时候我们中国交响乐团在世界上没有什么地位。我是通过一个中国的著名作曲家叫周文忠介绍(现在可能已经去世了),找的纽约一个很著名的经纪人谈的。

卡内基音乐厅

谈的过程也是很艰苦的,这个就不讲了,当中就发生了某事件。那以后,当时所有的西方国家基本上都封锁中国。美国方面就提出来说不想邀请了,但是他们不用这个理由,就来跟我讲:我听了你们上海交响团的录音,觉得水准不够。其实就是拒绝我:你们不要来了。

我那个时候有一种锲而不舍的干劲,拼命跟他说:“你说的对,我们上海交响乐团的确不如世界上著名的乐团,但是如果我们演奏中国作品,其他乐团肯定演不过我们的,对吧?比方说我演《梁山伯与祝英台》小提琴协奏曲,我改成二胡来演,我敢说全世界没有人能比得过我这个乐团吧。

1990年10月20日《纽约时报》版面,右下角为上海交响乐团访美报道

最后我还跟他谈,我说我们上海交响乐团确实很多地方不如世界上其他的著名乐团,但是我们上海交响乐团有一个长处:弦乐,因为乐团很多拉小提琴、大提琴的。我们乐团管乐不如国外的,但是我们的弦乐非常好。所以我选择曲目的时候,我一定选择以弦乐为主,来弥补我们这个不足。

对于卡内基音乐厅来说,成立一百周年,有一个亚洲的乐团过来,不能说是光荣,至少也能说是很全面。后来我们就选了以弦乐为主的拉赫玛尼诺夫第二交响曲和“梁祝”协奏曲,请了姜建华(二胡演奏家)。她这个人很有意思,小泽征尔(世界三大东方指挥家之一,时任美国波士顿爱乐乐团总监)因为听了姜建华《江河水》掉眼泪,就请姜建华到日本去留学。

二胡演奏家姜建华

所以因为这个事,我就跑到美国去跟他们谈判。也就是那个时候,我参加了美国国务院国际访问者的计划,到了美国。到美国的一个主要目的就是想把上海交响乐团带到美国去,但是对于我自己来说,也还想去美国考察乐团、剧院。

当时美国领事馆找我,说:“我们已经批准你到美国去考察,你把你的想法和要求填个表。你希望看什么?”我说当然希望看:大都会歌剧院、卡内基音乐厅。

“希望访问什么乐团?”我希望访问纽约爱乐乐团,费城交响乐团,洛杉矶爱乐乐团、旧金山芭蕾舞团、肯尼迪中心、林肯中心、茱莉亚音乐学院……反正我能够知道的都填在那张表上了。

纽约爱乐乐团演奏现场

美国人很大方,说基本上都能够满足我的愿望。我到了美国,日程都有了,什么时候访问什么地方,看什么戏,都在日程上面。

当时我第一次出国,到了旧金山,什么都不懂。入境不是还要填表格嘛,我不会,因为我的英文也不行,结果出去就拦在那里了。怎么办呢?他们找了一个香港人过来帮我填这个表。没想到的是美国国务院派了一个翻译在外面等我,他寻思:“这人怎么一直不出来?人都走光了。”之后我出去,他看见我,我说:“对不起,我从来没来过国外。”这是我第一次出国,闹了很多洋相的。

但是那一次对我来讲的确是一个很大的收获,对后来我在交响乐团也好,再后面我到上海大剧院也好,都有很大的意义。

当时我到了纽约(那时候很多人已经出国了),我一个纽约的朋友碰到我跟我讲:“钱总,你已经到了纽约,你应该看看音乐剧。

我说:“什么?音乐剧?

他说:“你不知道?百老汇天天晚上有音乐剧啊。

20世纪80年代的百老汇

我就在想,我在音乐学院念书,学了两年西洋音乐史,从格里高利圣歌,一直到瓦格纳,从来没有老师来跟我讲过这个音乐剧。歌剧芭蕾交响音乐都很知道,音乐剧,不懂。

朋友就说,你到了纽约如果没有看过音乐剧,就等于没有到过纽约。

我说这个问题很严重,没看过就好像我白来了。好,那就看,有什么音乐剧?

他们拿了一堆目录,我也看不懂,只有一个看懂了:《悲惨世界》。《悲惨世界》小说也看过,电影也看过,可以看一下音乐剧。

他说好,我们去给你搞票。结果过了两天来跟我说,对不起钱总,这个票一年以前就已经卖完了。

百老汇版《悲惨世界》首版卡司

我当时也不以为然,卖完了就不看。但是就觉得很纳闷,什么票能够一年以前卖完?我那时候到美国大都会歌剧院去看我人生中第一个歌剧《卡门》。当时指挥是谁呢?三大男高音之一多明戈!后来我们请他到大剧院来唱独唱,我还跟他开玩笑:“我第一次见你,不是你在唱歌,你在指挥。”我说:“去看大都会歌剧院的剧,我的票临时去都能够买到,为什么音乐剧不行?

他说:“你不懂,音乐剧这个东西,不是那么容易的。”反正后来没有(票),我就不看了。

结果一路走到了洛杉矶,我的陪同翻译当时跟我说在洛杉矶有一个巡演版《悲惨世界》,他想办法搞了两张票。后来我就去看了,终身难忘的体验!

三楼,最后第二排,从山顶往下看,这个舞台上的人看起来就这么点大(用手比大小),但是我居然从头到尾全部看懂了。虽然小说我已经看过,但是你想,两个多小时里面唱的都是英文。我虽然听不懂他唱什么,但是所有的意思,我全都懂。而且我可以告诉各位,从头到尾我没有打瞌睡,不像看歌剧。老实说你看歌剧,坐在那里……我举个例子给你听:我们看歌剧,台上咏叹调在唱,人坐在椅子上就往下滑(无聊到快睡着)。没办法,因为歌剧一个咏叹调(很长)。我看这个音乐剧从头到尾目不转睛。

所以我后来写文章说我受到了极大的震撼,我没有想到音乐剧是如此的有魅力,如此能够吸引你。音乐剧跟一般的歌剧是不一样的,虽然它们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但是现在音乐剧,还真的是风靡世界,能够让更多的人能够走进剧院。歌剧其实是小众品,而音乐剧是个大众品。

我当时看完以后,脑子里就在想:这么好看的东西,我们中国什么时候能够看?那时候是1988年,你们在座各位可能还没有出生。我当时就有这个志愿:一定要把音乐剧,特别是《悲惨世界》引到我们中国来!虽然当时我还是交响乐团的总经理,但是我真的是有决心和毅力,一定要把它引进。

老实跟各位说,这当中过了14年,最后才把这音乐剧引进来。

我1996年被领导调到上海大剧院去,让我负责上海大剧院将来的演出管理。当时领导跟我说得很清楚:上海大剧院是高雅艺术的殿堂,歌剧芭蕾交响乐。没有听到提有“音乐剧”(笑)。

但其实我心里在想要做音乐剧,我那个时候没说话。

我当时到大剧院去是光杆司令,一个人,后来才招了一些人。那个时候还没有办公室,大剧院还在建,我站在有农民工的工棚里面,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我就有这个想法,就一定要把这个音乐剧引进来。

大剧院已平地基,尚未开建

我去跟领导汇报:我能不能在歌剧芭蕾交响乐之外,把音乐剧也作为开幕以后的一个品种引进?我觉得上海的领导相对来讲还是开通的,视野比较开拓。我相信很多领导到国外去也会看音乐剧,也知道这个东西。所以我让我的手下给麦金托什,也就是四大音乐名剧的制作人,写了一封信,问他说:能否考虑把《悲惨世界》作为上海大剧院开幕以后,第一部引进的音乐剧。

其实麦金托什1994年的时候来过上海。我那个时候从交响乐团出来到文化局外事处工作了。当时麦金托什也很想把这音乐剧带到中国来,他想要把这个音乐剧拿到香港去,并希望在香港演完以后,能够拿到上海来演。1994年他到上海调研以后,并没有觉得能够引进来。后来我才知道,因为他进行了一番考察,觉得上海那个时候根本不具备把音乐剧引进来的条件。

他走了,但是他留下了名片在外事处。我就根据名片上头的地址,写信跟他说:我们现在造一个新的剧院,造好以后,除了歌剧芭蕾交响乐以外,我很想引进音乐剧。麦金托什很有意思。1996年我的信出去以后不久,他就派了一个人到大剧院来找我。

英国伦敦西区的女王剧院,《悲惨世界》在这里演了30余年

那个时候还是工地,我在工棚,来了一个香港人,是在香港做音乐剧的,我带着他在脚手架上走,告诉他这个地方将来是什么、是什么。他回去以后给麦金托什写了一个报告。然后1997年麦金托什就答应我,现在可以和你们开始谈判了。

1997年,我第一次开始跟麦金托什谈判。他的公司总部在伦敦,亚太地区的总部在澳大利亚悉尼,我就带着一个翻译到悉尼去找亚太地区总部的总经理。我现在还永远记住他,可惜他前几年已经去世了。那个时候我去找他的场面,直到现在为止还记得清清楚楚……

钱世锦与音乐剧制作人麦金托什

后来《悲惨世界》真的来了以后,我跟Draco开玩笑,跟他说:我第一次跟你见面的时候,你是很看不起我的。我们两个人一见面,我带着麦金托什给我的(函)告诉我来找你,你当时根本看不起我,根本不让我进你的办公室,就在门口reception(接待处)的地方,我们两个人站在那里,你也不让我进去。

当时站在那里,他第一句话就问我,他说:你们能看懂英文音乐剧吗?我们是给母语是英语的国家的人看,你们的母语是中文,你们能看懂吗?我当时说我们中国改革开放以后,进来了很多的外国的戏剧,演的时候,我们可以打中文字幕,很多电影现在下面都可以打中文字幕,大家都能够看懂。

然后他第二句话就问我,他说你有没有一架波音747货机?

我就傻掉了,我说,为什么要波音747货机?他说我要用来运道具。我说我有朋友在做海运物流,意大利、德国、法国的歌剧,我都请我这个朋友帮我把集装箱运过来,无偿的。

我说我们可以海运。他说不行,我们演《悲惨世界》,如果从美国旧金山到上海,一定24小时要把道具运到。所有道具,演出完了从台上拆下来,完全是按照一架波音747货机的体积设计好的,也就是说(道具)从舞台里面拉出来,完全装进(飞机)去,24小时之内就会飞到第二个地方,然后卸下来马上可以装台了。如果你用集装箱在海上漂,也许要漂三个星期,这三个星期里面,我们剧团因为停在那里不演出,演员也好,工作人员也好,他所有的(工资)费用你全部要付给我。

我当时蒙了,这还没演出呢,(这么多费用)怎么行呢?所以我当时有点沮丧,就觉得我大概做不到。

回来以后我也动了很多脑子,到处就问,我们中国的民航有没有波音747货机?我先是通过一个朋友去找的东航,他们说我们东航没有波音747货机,我们有的就是“空中Bus”,而且波音747货机很大,我们没有。

我接着又找中国国际航空公司,他回答我,我们有一家波音747货机,单程用一趟25万美金。他说我可以帮你的忙:这架飞机飞到旧金山去的钱你不要出,我(把)别的公司的货给他运过去,然后再从那边把你东西运过来,25万美金。

那么当时我很高兴,但是马上问题来了。他说我只能机场到机场,而我的要求是门对门。什么意思?也就是旧金山的剧场出来,到上海大剧院的门进来,整个的这一段全部要给落实。否则的话,旧金山的剧场出来,我还要找一个运输公司,来运这些东西运到飞机场,还要报关什么一大批事情。飞机装上来以后飞到上海,浦东机场下来,我还要找一个公司来负责报关运输,再运进我的上海大剧院。这个过程太复杂了,我说我要找很多公司来负责这个事情,一定要找一个门对门的,能够解决。他说没有,我们国际航空公司做不到,你一定要找别人。

后来我就采用招标的方法。谁能够做门对门,把这个东西运过来。最后有一家公司,这家公司叫鸿运,现在已经很有名了,他第一笔生意就是做我的。现在鸿运公司越做越大,那个朱小姐我现在有时候还碰到,虽然现在做总经理了,那个时候是个办事员,我找她。他们来投标的时候讲:他们可以。

价钱我们这个当中就不说了,反正我后来砍价砍得蛮厉害的。他说我们25万可以弄。我跟他说,我现在没钱,我只能够15万美金,砍掉了10万。她说不行,说我要回去问我的美国老板,因为公司是跟美国合资的。结果她回来跟我说:我不管,你15万不行,20万。砍掉了5万。我说你20万我也不行,我没钱,我说我也加你1万,16万。反反复复地谈,到最后我可以告诉各位,最后是达成是18万5美金,达成这个协议。我后来跟他说5000美金,我给你票,给你戏票,对方也答应了,这件事情就算同意了,道具进来了。

我跟麦金托什谈判的过程还很复杂的,从97年开始谈,一直谈到2001年,五年,02年才终于来。为什么我记住2001年谈判呢?2001年我们那次在伦敦,麦金托什公司的总部,因为2001年9月11日的上午,我们在那里跟他谈成协议,中午我们在唐人街吃饭,世贸给飞机冲进去了的新闻就传来了,我们饭都不吃了,回到酒店看。电视里面都是两架飞机,冲世贸大楼。我们都很紧张,当然也很庆幸,因为跟我们谈判的那一批人是从美国来,假如晚了半天,说不定这件事情也做不成了。整个过程《悲惨世界》能够引进来,就经历了那么多的过程。

那到底什么是“音乐剧”呢?

音乐剧是出现于20世纪的一门新兴的综合舞台艺术,集歌舞剧为一体,广泛采用高科技舞美技术,不断追求视觉效果和听觉效果的完美结合。《简明不列颠百科全书》对音乐剧的解释是:音乐剧是戏剧表演的作品,具有激发情感,而又给人娱乐的特点,简单而又与众不同的情节,并伴有音乐舞蹈和对白。

这里面我觉得应该注意:一个是提到了戏剧,一个是提到了娱乐。所以音乐剧不一样在哪里?它是戏剧的表演形式。我们经常说音乐剧就是属于戏剧范畴,不是属于音乐范畴。歌剧是属于音乐范畴,而且音乐剧还有给人娱乐的特点。因此音乐剧被一批人——就像我以前——看不起,觉得音乐剧就是低人一等,不是高雅艺术。

四大音乐剧之一《猫》

但是音乐剧就是因为有这两个特点,才会让更多的人所喜欢。大家也可以从世界上颁发的奖项来看,音乐剧的奖是托尼奖,这是戏剧奖,而不是格莱美奖,格莱美奖是音乐奖。所以它的分类还是很清楚的。所以音乐剧是属于戏剧范畴。

后来我老是讲:我们现在很多音乐剧,写两个好听的歌,弄几个好看的舞,就要出音乐剧,但为什么不受欢迎?最关键就是故事没有讲好,戏剧情节是相当重要。

音乐剧的最重要的特点,一个是戏剧,一个是娱乐,所以现在一些古典艺术的捍卫者,还是看不起音乐剧。就像等于我当时在上海大剧院想要引进音乐剧,虽然我的领导他们还是理解我,但是有很多的所谓古典音乐的捍卫者是反对的。他们那个时候还在报纸上写文章批评我们(我这个报纸现在还留着),说上海政府花了那么多钱,造了大剧院,应该要只有高雅艺术;音乐剧怎么可以到大剧院去演出?如果大剧院也要音乐剧,那就可以改名为音乐剧剧院,不要叫上海大剧院。

还有的人把这个文章做到了《纽约时报》(我也留着)。他说我到上海大剧院去,竟然看到上海大剧院里面把音乐剧的海报跟蕾妮·弗莱明Renee Fleming(大都会歌剧院三大当家花旦之一)的海报并列在一起他的意思就是:你看上海大剧院,竟然堕落到把音乐剧跟古典乐的当家花旦并列在一起,大剧院不应该引进这个——这是《纽约时报》登出来的。

蕾妮·弗莱明

上海大剧院1998年开幕歌剧《阿依达》

但是我当时还是信心蛮大的。为什么?因为我觉得我应该把这样的一种艺术形式引进来,让更多的人能够看到,看到什么叫音乐剧,因为眼见为实。老实说,我知道那批骂我的人,他们自己也没有看过音乐剧,所以我也不会跟他计较,我就要拿东西进来,看了以后才说。

音乐剧当然名称也很多了。早期的音乐剧没有这一项的,就是音乐戏剧。其实还有musical farce音乐闹剧,musical comedy音乐喜剧,musical revue音乐讽刺剧等等。后来就把后面的后缀去掉了,就只留了前面的形容词,也就是现在我们一般来说的musical——音乐剧。

音乐剧的起源其实它是有两路,也就是现在世界上最有名的两个音乐剧的基地,一个是纽约百老汇,一个是伦敦西区。它从发展起来也是这么过来的。美国的音乐剧,它主要是以城市娱乐歌舞杂耍和滑稽表演,融合了爵士乐、踢踏舞以及脱口秀等风格,更多地反映美国的时尚生活节奏,起源之一就是当时美国工业社会发展初期(的时候)。这个是百老汇的一个示意图,从42街到50街,很多都是百老汇的剧院,还有外百老汇、外外百老汇。我要特别指出的是最左边的New Amsterdam Theatre(新阿姆斯特丹剧院),因为迪士尼戏剧公司的总部就在剧院三楼。后来我们《狮子王》就是到这个地方去谈的。

那英国音乐剧起源跟美国不一样,它的起源是欧洲风格的轻歌剧,受莎士比亚、莫里哀风格的影响,变成音乐剧,更加注重文化感受。所以有时候英国人看不起美国人,觉得他们很粗俗。从音乐剧的起源角度来说,到后来是殊途同归的。

伦敦有很多折扣票亭,每天早晨11点钟可以到那边去排队,看今天晚上哪个地方有折扣的票,有时候只有半价。音乐剧在西区是非常非常的集中的。英国还有一个是《富丽秀》。(袁鸿老师:后来引出来的比如《42街》、《芝加哥》)

在工业社会发展中,英美两种风格逐渐结合,形成了以音乐、表演、叙事、传情为基础的现代主流音乐剧形式。我们把1927年在美国上演的《演艺船》认为是音乐剧诞生的里程碑事件。这个故事讲的是一个剧团在一个船上,每到一个地方,他们就下来在码头边上表演。其实这部剧是反种族主义的。《演艺船》到现在还在演,还拍成电影了。里面有一首著名的歌:《老人河》。

经久不衰的《演艺船》

20世纪30年代到60年代是百老汇音乐剧的大发展时期。比如乔治·格什温(George Gershwin)、《俄克拉荷马》、《南太平洋》,和我们常说的R&H:罗杰斯与汉默斯坦(英语:Rodgers and Hammerstein)一个作词,一个作曲。别看它们都是很老的作品,很多现在都还在舞台上演出,今年的托尼奖《俄克拉荷马》还赢得了最佳复排奖。特别是《音乐之声》,七幕人生音乐剧把它做成了中文版,说明还很有生命力。

20世纪60年代,伦敦西区的音乐剧异军突起,占领百老汇。尤其是四大音乐名剧:《猫》、《悲惨世界》、《剧院魅影》和《西贡小姐》。我把其中三部都引进了。现在这4部剧,还在演。

说到《西贡小姐》还有一个小插曲,当时我去找了很多领导,但是因为涉及到越南战争,比较敏感。当时唱了2400场工程师一角的王洛勇后来回国成立了音乐剧中心。《西贡小姐》的故事其实就是《蝴蝶夫人》的翻版。剧里有很多人民军的场面、领袖胡志明的雕像,越南的旗帜。我跟文化部谈的时候说:但是我们现在和越南关系不好啊!文化部说,不行,你不要搞成外交事件了。

20世纪90年代开始,纽约百老汇音乐剧新作不断。《金牌制作人》、《魔法坏女巫》、《Q大道》、《歌舞青春》、《发胶星梦》,都来过中国。

上海大剧院从2002年开始,2002年《悲惨世界》,2003《猫》,2004年《音乐之声》,2004-05年《剧院魅影》,我们演了100场。2006《狮子王》,2007《妈妈咪呀!》(袁鸿老师:你们的童年都在里面了!)2008《发胶星梦》,2009《歌舞青春》。

2011年被做成中文版的《妈妈咪呀!》

到2010年开始我们就没有做音乐剧了。两个原因:

一个是2010年我们引进科隆歌剧院的《尼伯龙根的指环》,瓦格纳的这个歌剧是我梦寐以求想引进的。大剧院刚开幕的时候我致力于引进四大歌剧名剧,意大利的《阿依达》、法国的《浮士德》、德国的《漂泊的荷兰人》、俄罗斯的马林斯基剧院版《叶甫盖尼·奥涅金》。《阿依达》是威尔第为开罗歌剧院的开幕和苏黎世运河的开航而写的歌剧,后来这部剧就约定俗成成为很多剧院的开幕歌剧,所以上海大剧院用这个开幕,1年后国家大剧院也用这部剧开幕;本来当时我是很想做《尼伯龙根的指环》的,但是瓦格纳的歌剧非常难做,它很长,要连演4个晚上,16个小时。

不过在2010年,由于世博会,德国政府出资让300多号人来中国,负责来回机票和演出费,我们只负责吃住,也很多钱的。我想,这辈子,这件事也就只能做这么一次。国家大剧院想做这件事也没做成。瓦格纳歌剧里的男高音,国内少有人能唱这样的。

另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文化广场开了。因为我们之前做音乐剧的时候,要连演3个月。所以很多国际艺术节、电影节的就进不来。比如国际电影节要走红毯,一定要在上海大剧院,那时候我们正在演《狮子王》。他们说你们能不能停几天,我说不行,我这装台就装3天,你这要我停,我怎么搞。所以他们就告到市政府去。

于是我们趁机一直说:上海应该有一个专门演音乐剧的剧院,这样可以帮我们分担一点。我们把音乐剧引进,让大家知道什么是音乐剧,好看在什么地方,我们的目的也达到了。文化广场建起来以后,我们把大剧院的骨干也调过去了,现在副总经理费元洪,原来是我从音乐学院抓出来的,当时他就说很喜欢音乐剧,我就让他从打字幕开始。他现在做得很好,特别是开创了非英语(法语、德语)音乐剧这块天地,还有中国音乐剧。

2018年大热的法语音乐剧《摇滚莫扎特》

当时引进《悲惨世界》,我知道各级领导一定不会反对的,因为是革命题材(现在不行了!),而且2002年正好是雨果诞辰200周年,《悲惨世界》发表140周年,音乐剧《悲惨世界》上演15周年,这都是冠冕堂皇的理由,其实对我个人来说,就是我个人的梦想终于实现了。

刚进来的时候,因为大家对音乐剧都不了解,首场演出前只卖掉了3成左右,但是第一场演出结束后,全场起立,鼓掌15分钟(袁鸿老师:不止),我都掉眼泪了。然后后面一下子全部都卖掉了。最后一场,我们台阶上都买票的。男高音魏松跟我说:钱总,怎么回事,我本来想晚一点来看,结果都没有票了,说明音乐剧有魅力。

许多国内音乐剧爱好者的“初心”

而且当时麦金托什让首场演出场冉阿让的Colm Wilkinson(康姆·威尔金森)从加拿大调过来。他当时说,Colm Wilkinson一场演出要9万美元,但是这个钱,你就不要出了。在上海演完,这个团到韩国去,Colm Wilkinson没有去,韩国的经纪人还很不高兴,说你们看不起我们韩国。

但是现在我倒过来讲,麦金托什跟我说,你看你们中国是和韩国同时引进《悲惨世界》、开始音乐剧的道路的,但你看现在韩国走在你们前面了。

这时候我很惭愧,这里面很多原因,我就不分析了,现在他们走得比我们好,但是当初,我们是走在前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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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 | 2019/10/24-26 19:30; 

10/26-27 14:30

地点 | 上海大剧院·小剧场

票价 | ¥100/180/2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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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出简介

《一桌 N 椅》是世界级的音乐作品, 完完全全的器乐前卫表演, 展示了无边的想象可以带给音乐无限的可能性。一个小时的创意作曲,复杂多变的音色,极具表演特性的电音花样......音乐的自由表达及听觉的颠覆性体验!来发现独特的乐器,开启未知的音乐世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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