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

跟着爸爸去打架

2016-11-07 郑然 独立电影评论




《老炮儿》是一部说教气质浓厚的直男电影,没有谁喜欢被人说教,但《老炮儿》显然找到一个巧妙的切口,即用充满人情味儿的口吻掩盖了创作者的主观意识形态。并借由冯小刚一口地道的老烟枪北京话向全国人民展现了一套自己的价值观。

 

这套价值观的核心,按电影中的说法是“立规矩”,凡事都得立规矩,这种立规矩的说法可以上溯到汉高祖进咸阳时与百姓的“约法三章”,但无论时代怎样变化,规矩的构建体现的总是当下社会对于秩序的营造。

 

譬如前一段上映的徐皓峰的《师父》,电影中同样是在构建一种秩序,只不过徐皓峰构建的是一种“逝去的”江湖武林秩序。

 

而一切秩序都有阶级性。

 

在《老炮儿》中,酒吧胡同里的六爷地位尊崇,是话事人。而在与小飞以及小飞叔叔的对抗中,六爷成为了社会中的底层百姓,在两种秩序的转变中,产生了对抗,而这种对抗也正击中了观众的观影G点,我印象最深的是,在影院中,当小飞的同伴扇了六爷一巴掌时,全场嘘声,甚至有人在影院喊出“扇回去”的呼声,这一巴掌代表的是对传统的严重挑衅,六爷的脸上露出的不适感,以及震惊,我相信所有从小接受过“不能没大没小”教育的中国人都无法接受这一巴掌。

 

所以,当旧的秩序被新的秩序不断推翻,重建,甚至被取代的时候,六爷这样的老炮儿,总会油然而生出一种“我才50多,怎么就老了呢?”的英雄末路般的悲壮感,这种悲壮感来自于时代飞速发展变迁本身的残酷性和人念旧习性之间不可调和的冲突,世界在不断的全新进化,而人不断缅怀过去,对于六爷来说,他所习惯的那个世界的秩序进入了一种困境,这种困境来自于生活的方方面面,从好兄弟灯罩儿与城管的冲突;以及自己儿子被人绑架后,儿子朋友的不仗义;以及围观跳楼者的怂恿和冷漠,这些都让六爷陷入了这种困境,以及内心对于这个新兴社会的种种困惑,而这种困惑的终极指向是对人的困惑。这些都让六爷开始怀念自己年轻时熟悉的那个世界。

 

所以当六爷孤独的举着军刀,强忍着心脏病痛,奔跑在冰湖上,像一个受难般的圣徒散发着荣光时,我们看到的其实是一种上世纪50年代父辈们集体的价值观回忆。

 

我的父亲是很喜欢这部电影的,他平时并不喜欢去电影院,这次他主动向我提出要去看《老炮儿》,我给他买了票,看完回家后他显得很兴奋,嘴里一直不断说“不错,不错。”我能从他衰老的眼中看到一股重新燃起的青春之意和某种我无从知晓的回忆,他认为现在社会就缺这样的电影,但我坚持认为这部影片并未切中当代社会病症症结的痛点,更像是隔靴搔痒,仅仅把问题罗列出来,而并未真正深入挖掘问题的本质。

 

我与父亲争论观点的情景,让我不禁想到六爷的儿子晓波,他叛逆,时刻挑战六爷的父权和尊严,但他也是六爷的软肋,六爷所维护了一辈子的秩序,到后来才发现,他的儿子晓波却是这种秩序的第一个破坏者,可他却束手无策。

 



影片中,父子俩总共有三次和解,第一次和解出现在小饭馆里,这场戏我得承认冯小刚的演技令人赞叹;第二次和解在医院的病床前,这里值得一提的是,六爷表现出对新事物的抵触和不适令人咋舌;最后一次和解,是影片结尾,当六爷死后,晓波按照约定开了一间名为“聚义厅”的酒吧,看着笼中的八哥,会心一笑。八哥在电影中作为一个象征性的道具,成为了父子间的一种情感纽带。

 

这三次和解,我想可能是创作者给出的答案,既两种秩序的和解与相互妥协。

 

《老炮儿》作为一部电影,人物的个中悲欢皆来源于创作者自身携带的某种内心情结。六爷其实代表的是一群人,他们是旧式秩序的捍卫者,当身边的人和事都在迅速发生改变的时候,他们内心深处仍旧是那个带一帮兄弟立在冰湖上立马横刀跟人茬架的年轻人,他们格格不入,时刻怀念过去的兄弟情义与峥嵘岁月。

 

就像菲兹杰拉德墓碑上墓志铭写道的那样:于是我们奋力向前划,逆流向上的小舟,不停地倒退,进入过去。

 

这是有关父辈们,一种悲情又充满力量的缅怀。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