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女性人体，到底要不要画体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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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yqa Khan
夏天到了，先问女同学们一个问题啊，你们脱毛吗？
很多女生，都为自己的体毛觉得羞涩，刮体毛的时候也不喜欢被人看见。长久以来，商业广告里体肤白净的女人，似乎在构建一种“光洁无毛的女性才美”的观念。
不过在去年，美国一家剃刀公司比利（Billie）反其道而行。在他们的宣传广告里，女性毫不避讳地承认并露出她们的体毛，丝毫不感到羞愧。
广告媒体对传统审美观的颠覆，似乎在告诉我们，这个时代不同以往，女性不必再因为体毛问题感觉羞耻。越来越多的女性，也确实在拒绝脱毛。
我记得女权主义艺术家西尔维娅（Sylvia Sleigh）就曾在她的自画像中，赤裸着，慵懒地倚在沙发上，对自己外露的体毛毫不遮掩。
Sylvia Sleigh, Eleanor Antin, 1968
但其实呢，大众对女性体毛的规训有上千年历史了。从古希腊开始，男艺术家们就在构建一种标准：光洁无毛的女性身体才是美的。而体毛外露的女性会被贴上“低俗”、“不雅”的标签。
这个艺术传统得从公元前350年讲起了。
那时候古希腊雕塑家普拉克西特利斯（Praxiteles）创作的《尼多斯的阿佛洛狄忒》（Aphrodite of Knidos），是第一个完全裸体的女性雕像。阿佛洛狄忒，也就是我们熟悉的、罗马神话里的爱神维纳斯。
Praxiteles, Aphrodite of Knidos, 350 BC
雕像里女神捂住阴部的手势，暗示了她的性别。这个略有些性感的姿态，后来有了它自己的名字：羞怯的维纳斯（Venus pudica）。
这个姿态在后来的几个世纪，反复出现在艺术家们的杰作里，文艺复兴时期尤甚。
在提香（Titian）1538年画的《乌尔比诺的维纳斯》（Venus of Urbino）里，女神卧在床上，右手握着一束玫瑰，左手遮挡住了私密部位。
Titian, Venus of Urbino, 1538
一只睡着的狗狗蜷缩在女神的脚边，这让人禁不住幻想维纳斯被捂住的体毛。
事实上，长久以来，女性情欲旺盛与否，一直和体毛多少相挂钩。在古希腊、中世纪和文艺复兴时期，多毛的女性在人们看来都有难以控制的欲望，是狂野的、有罪的。
说到这里，估计你会好奇，那时候的女人是否真的都介意自己的体毛呢？
历史学家桑德拉·卡瓦诺（Sandra Cavallo）从16世纪美容类书籍的井喷中找到了答案，大量的书里分享了如何去除身体各个部位毛发的建议，同时又能让女人们保持头发的浓密。
18世纪和19世纪初的时候，新古典主义让古希腊、古罗马的传统审美再度盛行。洛可可画派大师弗拉戈纳尔（Jean-Honoré Fragonard）在描绘纵情享乐的同时，仍强调了体毛——这是女性情欲的象征。
Jean-Honoré Fragonard, Girl with a Dog, 1770
在弗拉戈纳尔的《女孩与狗》（Girl with a Dog）里，他巧妙地用小狗的尾巴遮挡了女孩的阴部。
到了18世纪下半叶，对女性身体的规训愈演愈烈，化妆、节食和脱毛在那时候的女性眼里，已经是稀松平常的事了。这一点，米歇尔·福柯（Michel Foucault）在《规训与惩罚》（Discipline and Punish, 1975）中曾经提到过。
我们把进度条再拉到一个世纪之后，也就是19世纪下半叶，在女性体毛的绘画上，欧洲和美国出现了两种类型的艺术家：“保守派”和“前卫派”。
布格罗（William-Adolphe Bouguereau）和卡巴内尔（Alexandre Cabanel）算是“保守派”的代表了。他们不约而同地画了维纳斯的诞生。
Alexandre Cabanel, The Birth of Venus, 1863
而布格罗在1879年画的《维纳斯的诞生》（The Birth of Venus），简直是波提切利1486年创作的同名画的翻版：体态婀娜的女神维纳斯，忧郁地站在象征她诞生之源的贝壳上。
图左：William-Adolphe Bouguereau, The Birth of Venus, 1879
图右：Sandro Botticelli, The Birth of Venus, 1486
不同的是，布格罗版本的维纳斯把手放在头部，没有让风情万种的长发覆盖私密部位。但即使是外露出来的地方，也丝毫看不到体毛。
不过，像马奈（Édouard Manet）、库尔贝（Gustave Courbet）这样的先锋画家就看“保守派”很不顺眼了。
Édouard Manet, Olympia, 1856
马奈这幅代表作《奥利匹亚》（Olympia），你是不是有似曾相识的感觉？似乎和我们刚刚才提到的提香的《乌尔比诺的维纳斯》有点像？
对，他甚至把妓女嫁接到了女神维纳斯的身上。画种女孩卧在床上，无视黑人女仆递来的鲜花，那是她的客人送的。
同是“前卫派”代表人的库尔贝，在绘画表达方式上虽没有马奈那么激进，但同样对女性体毛毫不避讳。在他的《波浪中的女人》（The Woman in the Waves）里，女子把双臂高高抬起，懒洋洋地舒展腋窝，一点儿也不为自己的腋毛害羞。
Gustave Courbet, The Woman in the Waves, 1868
库尔贝说自己不会画天使，因为他从来没见过她们。我猜想，在他眼里，通体无毛的、天使一般的女子在世上是不存在的。
但即使是到了社会越发开放的现代，也有像雷诺阿（Pierre-Auguste Renoir）这样的画家，在画中仍表现了女性对暴露自己体毛的顾虑。
Pierre-Auguste Renoir, Bather Arranging Her Hair, 1893
实际上，现代艺术的变化趋势，同时反映了流行文化里对女性体毛的态度。
无袖连衣裙是在世纪之交的时髦单品，吉列（Gillette）公司随即在1915年推出首款女性剃毛刀，化解女生们穿漂亮裙子时的腋毛尴尬。
如今，仍然有很多女孩子，会在夏天到来前悄咪咪地把体毛刮掉。毕竟不是人人都有不脱毛的勇气，对嘛？但不论我们是否选择保留自己的体毛，一个不可否认的事实是：体毛是与生俱来的。
我们设想一下，如果古往今来的艺术大咖们对女性体毛的态度更包容些，现在的审美标准是否就不那么单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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