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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单生活节系列专访 | 声音玩具主唱欧珈源:我更像是一只鸵鸟,不管不顾不问

醉狗 街声 2022-05-07


街声2017简单生活节系列专访

声音玩具

舞台:大地舞台

时间:10月5日13:40

 

“这是一首简单的歌,从有想法到写完它却用了12年的时间,我努力地想用当初的少年心气来完成它,结果是现在你们所听到的。”

 

2017年8月17日,声音玩具正式发行了2017年的第二首单曲——《我有一个梦想》,主唱欧珈源如此描述这首歌。跟原本的浪漫诗人气质不同,欧珈源这次用上直白的文字,配以沉重鼓点和失真吉他,完成了一次非常“接地气”的表达:

 

“可我现在能做的只能怎样

成为一个三流Rocking star?

聚光灯影下 抱着把吉他

站在舞台上为你们大声歌唱”

 

https://v.qq.com/txp/iframe/player.html?vid=j00249rtdl4&width=500&height=375&auto=0《我有一个梦想》MV

 

豆瓣网友评论说:“有点来劲了。前奏异常帅气,鼓点干脆,给人一种1980年代霹雳复古感,只想跳舞,不如跳舞。”

 

回想一下声音玩具在2017年1月1日发行的单曲《小翅膀》,同样是一首让人忍不住跳起来的作品呢,2017简单生活节,来跟声音玩具一起跳舞吧~


声音玩具主唱欧珈源跟我想象的完全不同。在我能找到的欧珈源访谈中,他给人的印象是沉默寡言惜字如金,还有股不爱搭理人的傲娇。但我看到的欧珈源却是这样:他一坐下来就进入谈笑风生的语言洪流模式,他有70后大叔的沧桑,也有掩不住的孩子气,他在语言中坦承自己,分析自己,说服自己,与自己争论,也在语言中认识自己。原定的一小时采访变成了三小时,或者说,因为他不得不去参加朋友的婚礼,我们只聊了三小时。

 

对大众来说,在声音玩具的第一张demo《最美妙的旅行》(2003年)到真正的第一张专辑《爱是昂贵的》(2015年)之间,欧珈源沉默了12年。对欧珈源来说,那并非沉默,仅仅是低产。

 

换个角度说,12年,就是遭遇了一个魔障。12年中,他想得太多,太终极。就像哈姆雷特,一旦开始思考,就失去了时间感。这些年来,他感悟最多的是时间,就像他在《时间》里唱的,“时间,时间,你那穿透一切的视线 / 看我欢笑看我哭泣 / 看我从懵懂少年到如今”。在自我与自我的周旋中,他终于挣脱出来,向下俯视自己,认清了自己,最终选择仍然做自己。




2016年10月5日晚,声音玩具第一次亮相简单生活节舞台。欧珈源说,了解简单生活节后,他觉得简单生活节很有自己的风格,无论呈现方式、艺人选择,都很符合“简单生活”的理念。“简单生活节在艺人选择上很宽泛,这很适合声音玩具。声音玩具本身就是包容性比较强的,比较旋律化,相对地柔和优美,不是那种特别极端、有特别偏执的情绪的、特别强调自己的姿态的摇滚乐队,有些听流行的人听到声音玩具,也会觉得这个也不难听嘛。”欧珈源说。

 

他补充说,“我觉得‘声玩’应该多去上一些节目。我现在的心态和十年前做音乐的状态是不一样的。”

 

“我做音乐的时候本来就没有任何理想”

 

“我是一个特别晚熟的人,所以我的人生必定要经历很多挫折。”欧珈源学会弹吉他的时候,已经23岁。那时他已经在内江师专做老师,教美学教育。工作稳定,收入比下有余,还有不错的福利。“我比半路出家还要半路。”1999年,凭着对摇滚乐的一腔热情,25岁的欧珈源辞职了,去成都组建了自己的乐队,最初的名字很拧巴,叫“朝圣者的背叛”,后来,他意识到音乐就是声音,而声音是一种玩具,遂将乐队改名为“声音玩具”。

 

做出转行做音乐的决定时,欧珈源没有想过作为一个音乐人的自己“能不能做出来”、“做不出来怎么办”,坦白说,“我做音乐的时候本来就没有任何理想,我对未来没有任何的设计。”他也逃避去想这个问题,因为“只要稍微去想一下,可能就不会去做了”。“我一直处于最人生没有规划的状态。如果说我知道我这辈子,掌声、金钱、物质,可能都跟我没什么关系,但是我就喜欢这个(音乐),铁了心了,那我会更有所准备。但我不是那样的,我更像是一只鸵鸟,不管不顾不问。”



欧珈源做了很多自我分析,认为自己不是一个成熟的人。作为一个晚熟的人,他感慨自己是幸运的。足够幸运,所以半路出家做音乐就被人喜欢和记住。足够幸运,作为一个什么都不想的人,还能够度过人生的沟壑。

 

“尽早定下方向的人,在做事情时会更有智慧一些。”他总结,但他并不羡慕当下那些目标明确的务实的年轻人。他认为现在的年轻音乐人在某方面早熟,在另一方面晚熟,“比如对人生的终极价值的思考”。“一开始过多地参与到名利之中,就没有太多时间学会和自己相处。一个人只有学会和自己相处,才会学会和别人相处。只有了解独处的孤独,才能学会爱别人。今天年轻而虚浮的rockstar,终究有一天,也会触碰到生活的本来面目。”

 

一旦有了阶级,所有事情都开始变化了

 

在那个众人皆醉的摇滚乌托邦年代,不问前路的欧珈源并不是特例。十年过去,他才“迫不得已”直面这个问题:你的歌有没有人听?

 

“如果你是个做音乐的人,你的歌没人听,你就没饭吃。我敢说,十年前的做音乐的艺术家是不会有人想这个问题的。因为大家都吃不起饭,于是大家都想,好歹图个名,图个精神。”

 

当商业浪潮席卷了所有行业,摇滚乐的生态圈里,也第一次有了阶级。“今天不一样了,因为有了比较,有太多人靠音乐赚到了钱,甚至过上了很好的生活。人是社会性的动物,一旦有了阶级,所有事情都开始变化了。这就是人的本性。”

 

在2007年以后,音乐节取代唱片,成为音乐行业最重要的谋生途径。此外,选秀、电视节目、社交媒体、网络直播等各种商业因素介入到这个行业。“虽然那时候还有很多缺陷,但游戏规则已经在慢慢变化。巡演、Livehouse也开始多了,整个产业就像自行车链条一样滚动起来,但那时候我们其实还没有进入到正轨。”欧珈源说,晚熟的声音玩具严格意义上说是从2011年开始才真正的进入这一商业规则之中,“排练、演出、参加音乐节,慢慢的也就走起来了。”



他也开始考虑钱的问题。“但是我考虑的时候,我的出发点又是什么呢?如果说单纯是为了赚钱,让很多人去看我的演唱会,或者买我的CD,在我的音乐上花钱,那这些跟我做音乐的初衷就背离了。现在我的实际情况是,我是一个职业音乐人,但我的内心里所想象的,我做这个职业毕竟是要面对自己内心的。我之所以还停留在这个行业里,是因为我现在还能做我自己,表达真实的自己。如果这一点失去了价值,那么这件事情,于我就没有实际的意义了,就是个挣钱的事儿了,那我就没有必要非做音乐不可了。”欧珈源这样告诉街声大事。


如果真有所偏执,应该偏执在作品上

 

采访时,听说欧珈源刚刚从五台山回来,还把手机弄丢了(后在朋友帮助下找回来了),见到他的第一个问题自然是“你为什么要去五台山”,而欧珈源却听成了“你为什么要去舞台上”。澄清这个误会后,他说,“我以前就是不喜欢舞台。”好像暗下决心,要公开一个藏了很久的秘密。

 

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没有意识到做音乐就意味着要生活在舞台上。

 

“我只是想要做音乐,我只是不得不在舞台上而已。”欧珈源说,很多年来,舞台上的自己跟观众之间“完全是战斗式的感觉”。“十年前的观众跟现在不一样,是真正听音乐的观众,他们可能整场演出一动不动,但其实是最high的。他们以POGO为耻,以舞台表演为耻。过度的舞台表演会被归类为流行。他们觉得,摇滚乐是不屑于与观众交流的以强大精神取胜的音乐,你是个艺术家,不需要表演,除了音乐,什么都不重要。”




最近,欧珈源看到自己十年前在雪山音乐节的演出视频,吓了一跳,甚至不敢认自己,“我都忘记自己在舞台上曾经是那个样子了。我以为我那时是不够成熟的,但现在看来我那时在舞台上已经非常成熟了:不和观众交流,自我,内心的强大写在脸上。”而且,演出的有些歌他已经不记得了,要努力回想,才勾起一些创作时的回忆。

 

为此,他想了很多。“直到三四年前,我才意识到,你要做这行,你要喜欢音乐,你要做主唱这个位置,你就得演。我开始意识到,为什么你会排斥这个行为,因为你怕,因为你爱自己心中的自我的形象,那个所谓的强大的、不屑与人交流的、不想为环境而改变的自我,你放不下,你会觉得你做任何事都是在削弱它,损害它。但你开始意识到那个东西根本不重要,你想象的自我是假的。坚持一个虚幻的东西有什么意义?这个问题我想通了。人本来就没有自我呀。我就是娱乐圈里的人,上舞台为什么就不该演呢?我只能让自己变得职业。如果你真的有所介意,真正应该介意的是这首歌你是否传达出去了,如果你真的有所偏执,应该偏执在你的作品上。对于表演,包括随之而来的,例如跟媒体打交道,跟人打交道,只要是正确的传播途径,只要不让我说任何大话、谎话,或者扭曲自己的原则,我都没有任何抗拒了。”思考时,他习惯称自己为“你”,他习惯用一种疏离的、俯视的距离来审视自己。

 

一个谦卑到泥土里的人

 

曾因为年少轻狂吃了不少苦头的欧珈源,如今变成了一个谦卑到泥土里的人。

 

他抗拒自己被称为“摇滚诗人”,他说自己不会因为被冠以这样的名称而感到荣誉,相反只会令他汗颜。他坦承自己在写词上有很多障碍,相当“低产”,与作词相比,音乐上的障碍反而小很多。

 

不知从何时起他习惯了自嘲,谈到近几年的民谣热,我问他是否在音乐上想太多,他答:“我的音乐不是想太多,是没想到点子上。”他笑称,大多数人看到的是月亮正面,而他是那个一味盯着月之背面的人,“确确实实没有那么多当下的洞察力”,“洞察力、表达、击中别人的能力,这些是我没有的,所以⋯⋯要懂得学习呀!”

 

但他不是用这种做产品、做“一包药”的心态做《爱是昂贵的》的。这是一张完全个人化的专辑。“这张专辑就是自high,满足我的审美需求的,是我为自己做的一张专辑,也是团队集体审美的一个总结。它不考虑任何的第三者。就是那么纯粹的一张唱片。因为我在写这些作品的时候,就是这样的一个状态。这是为了总结,为了宿命,必须要完成的一个东西。因为浪费了那么多时间,你需要把浪费的12年做一个审美的总结和交代。然后你才能卸下包袱,轻装前行。如果不卸下这个包袱,它对我将永远都是一个阴影。”

 

但声音玩具不会与过去的自己决裂。欧珈源说,声音玩具这个名字就已经决定了它不会否定过去的自己,因而也就不存在告别。“声音玩具的概念就是,音乐就是形式,我就是要玩各种形式。”他们不断地强调声音玩具本来的样子,强调观众看到的只是一个面相而已。所以,接下来,“声音玩具会让观众看到更全面的自己”。




2016年,声音玩具签了公司,发了唱片,全国巡演,各种奖项也接踵而至。中国摇滚迷笛奖上,声音玩具斩获四项大奖,华语音乐传媒大奖上,又收获了最佳乐队和最佳摇滚艺人两项大奖⋯⋯

 

对此,欧珈源反应平淡,也许时间并没有让他变老,只是让他变得更淡泊了。

 

四年前,他结了婚,过上了宅男大叔的生活,腌牛肉,酿酒,乐在其中。长久的延宕之后,他的步伐似乎加快了,这大概要归功于他开始为自己的人生做减法。他欣赏日本人极简又极致的“道”的精神,“看上去极简的东西是用极繁的构思砍出来的。那更像是大师的境界。这种思维方式和美学逻辑是很不容易做到的。做加法容易,做减法难。在今天这个时代,你的所有信息和决定都是做减法得来的。”


《大事发声》“真好吃”,就像长期吃肉的人突然吃素

 

目前,欧珈源最喜欢的话题是科学。他热爱科幻小说和电影,对量子物理感兴趣,热爱思考终极命题,虽然没有答案。我们从他丢手机的三天聊到人类的科技依赖,从朋友圈那个“思维战争的海洋”聊到“当每个人都不再思考的时候,思考的权利或能力就掌握在少数人手里”,从没有观众的studio直播“大事发声”的现场聊到VR是否会取代音乐现场,从模板的合成情境聊到他想好的一首歌的名字:《如何用科学的方式写一首流行的歌》。他说那不是讽刺,只是悲悯。因为自己也是其中的一个。




欧珈源是理性的。他坦言说演出了这么多年,并没有什么现场让他记忆深刻。他谈到参加的网络直播《大事发声》,由于没有观众和掌声,“就像一个长期吃肉的人突然吃素,你会觉得,哇,这个真好吃!”他接着想到,“但天天吃素将是多么可怕”。“任何表演者都喜欢观众,舞台表演喜欢灯光和掌声,离开了这些,表演者会丧失对舞台的渴望。说白了,舞台是个虚荣的东西,舞台上的人享受成为别人焦点的虚荣心。”他想到不远的未来,当VR成为人类的日常,作为音乐人,“如果一直没有掌声,一直没有观众,大概大多数人都会改行。”

 

不过,在短时期内,他对声音这个物理概念仍有信心。“声音有一个无法取代的东西,去过现场的人都知道那种共振——当鼓声响起,低音会拍击你的胸腔或腹腔,这种物理的振动,VR至少在短期内(十年二十年内)不会达到。还有最重要的,人的味道。其实你去现场很重要的就是你可以看到跟你一样的人。人骨子里虽然自私,但还是渴望分享,因为处在同类的群体里,会有安全感,会有一种被爱的错觉。你会享受那个感觉。这种现场的感觉,在现阶段还是取代不了的。”


(本文图片来源:声音玩具)


校对:冻梨



Q&A : a Simple Day


你的简单一天是如何开始、结束的呢?


欧珈源:这个问题提醒了我可能忽视了开始和结束,却可笑地渴望专注于当下,不仅是每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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