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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后丨钟成虎:创作者是国王,制作人是将军

王信权 街声 2022-05-09

♫ 街声幕后大人物系列报道 


幕后人士是音乐界的“隐身人”,他们隐藏在你所听到的动听旋律背后。比起歌手,他们似乎更不为人知,但实际上,他们是音乐界不可或缺的“半壁江山”。


今天起,街声大事与台湾地区  Blow吹音乐  联手推出幕后大人物系列报道,解密这些幕后英雄的故事,也让大家发现音乐的真正奥妙所在。


这些幕后大人物可能是制作人、录音师,或者 A&R 、设计师……你听到的那些美好音乐,都有他们的专业贡献。


钟成虎,添翼音乐创办者,曾经担任陈绮贞、卢广仲等人的唱片制作人。他出生于1970年代,经历了迥然不同的音乐时代,从乐手到制作人,他的音乐专业轨迹,可以让我们看到也许你未曾看见的音乐背后的故事。



2018年初,台湾地区音乐人林生祥在个人脸书上,上传了一张二十年前的旧照——钟成虎在大安森林公园的舞台上。随照还附上一段深刻的话:“回想我当年第一次与小虎(钟成虎)见面,看到他弹吉他的样子,我就曾跟朋友说,小虎应该是我见过1971年以后,最有天份弹得最好的吉他手。”


拍照当时,林生祥与钟成虎两人都还是观子音乐坑的成员。转眼之间二十年,林生祥在 Legacy Max 举办纪念出道二十年的演唱会,钟成虎也从他的乐团成员变成特别来宾。


台上那位“最有天份弹得最好的吉他手”和二十年前一样全身黑,手上的吉他也是同一把——传承自父亲的红色 Fender Stratocaster 。唯独多围了一条围巾的他开口表达义气,像是在回应生祥写给他的颂赞:“不管怎样,我一定要来,我一定要来支持生祥,一定要再来听他唱歌。我是他的歌迷,跟你们一样。”



1997 年 10 月 17 日,钟成虎在“过庄寻聊”台北场的舞台上(照片翻摄自林生祥脸书,摄影:曾年有)


他曾经挣扎自己是否要全身心做音乐

钟成虎所创办的添翼音乐,在距离台北小巨蛋不远的大楼内,进门是开放式的办公桌,访问就相约在桌旁的一间小型录音室。


同样一身黑,进门的钟成虎脸上挂着亲切微笑,坐向斑驳的皮椅说:“我是一个蛮虚无的人,我比较喜欢抽象的事情。”不管聊到什么话题,他总是爱用“抽象”来形容自己。若得要具体形容钟成虎的人格特质,始终不变的应该是“义气”。


关于钟成虎最早的专访纪录,可回溯至当兵之前的观子音乐坑时期。访问提及他在高中的干架事迹,他解释当时的外在动机多半是为了朋友:“我也不怕我会受伤,我比较在意的是,我跟人之间的感情。”台湾地区社会重视情义的草根性格,或多或少在他身上浮现。


这天的钟成虎一身是黑,唯独头发比过去长黑发中又多了些白发


四十四岁的钟成虎,出身自台湾地区传统的乐师家庭。父亲是西门町凤凰歌厅的大领班 Masa ,全盛时期出来吃饭一次是一百多人。家学渊源所致,钟成虎从小就开始学习古典吉他,他说:“我以前练吉他也是用垫板剪成的 Pick 。”虽然弹吉他的“家私”跟父亲一样,但家里起初是反对他从事音乐这条路的,毕竟钟成虎是家族里少数会念书的孩子,可上了淡江大学,他又觉得该做音乐:“我是念财金系,所以我很多同学都在银行上班。他们都在银行上班,我去也不会有什么差,我就觉得我要做音乐。”


是否要全心投入音乐,内心多少还是有些挣扎,钟成虎会给自己制定练习目标:“老天爷就给我一个 Sign 。我这个事情搞不定,我就不玩了。可是我每次这样想,我就好像又练起来了,然后可能就有下一个目标。”


他拿下了金曲奖“最佳专辑制作人”

退伍之后,钟成虎被董运昌找去当陈珊妮的伴奏,后来还去做 F4 的场子。他说:“因为就像我跟你讲,我其实还蛮抽象的。我就觉得还蛮无所谓的,不一定要一定干嘛。”


钟成虎与陈绮贞是在香港的一次合作演出后相熟的,从此两人成为固定的创作伙伴。当时的魔岩唱片于 2001 年宣告结束,钟成虎参与的陈绮贞第三张专辑《吉他手》,成为该厂牌发行的倒数第三张专辑,呼应陈绮贞后来曾说:“ 3 是神秘的数字。所有人,特别是艺术创作者,都要学会与 3 共处。”


“然后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因为那时候突然间就没有了唱片公司,”钟成虎回想起当时说:“所以就弄了工作室,等于是制作公司。”


钟成虎是《华丽的冒险》的幕后制作人,当年这张专辑入围了第17届金曲奖五个项目,拿了最佳专辑制作人奖、最佳音乐录像带导演奖两个奖


2005年,他们在淡水的李双泽故居“动物园”完成的《华丽的冒险》正式推出,收录传唱度极高的《旅行的意义》,不仅引发一股“都会民谣/清新民谣”风潮,也替他拿下当年金曲奖“最佳专辑制作人”,证明他制作独立创作人的实力。


自认创办厂牌的过程很随性,重感情的钟成虎这样解释成立添翼的主要动机:“因为我比较不是一个习惯被照顾的人,所以我和人之间的相处,可能就会变成我比较习惯去照顾别人。”当时也有参与《华丽的冒险》录制的音乐人奇哥说:“添翼一直给我两个感觉,一个是对乐手很好;第二个就是付钱超快,我觉得这是经营者必须去做的。”这正是他身兼乐手与照顾者所屡行的正义。


我自己会去找一些制作上的趣味

回想十年前,《超级星光大道》在台湾地区兴起选秀热潮,钟成虎在这样的背景下,帮在“金韶奖”相遇的卢广仲四处叩门唱片公司都碰壁,原因之一是唱片公司都想要做选秀节目里面的歌手。


“你听到一个乐团或一个歌手,可是你问过三家音乐公司,他们都没有兴趣,那你应该就知道这个可以做。”钟成虎已经忘了从哪本书里读过上述的话了,和陈绮贞的故事一样又碰到 3 这个数字,他实际验证了这个假说。


谈及这次音乐制作,钟成虎多说了一句很玄的话:“不要让不该出现的东西出现。”他认为当时流行音乐的配器使用太多,因此希望有比较特别且纯粹的声音,但怎么样把独特的愉悦气质落实到制作?


“我自己有去找一些制作上的趣味,自己有去建立一些原则。比方说我所有的 groove 都没有‘直’的,我的 groove 都没有纯正的八分或十六分,全部都是 shuffle ,很多那种黑人的节奏。”


钟成虎说:“我自己有去找一些制作上的趣味,自己有去建立一些原则。”


钟成虎还举了一段有趣插曲:“我们要出专辑的时候,还有跟我讨论过说,他妈妈希望他可以穿西装,因为要出唱片嘛,他就很可爱,跟我讨论这个。”但他却说服了对方:“现在的你要穿短裤比较好,不必跟别人一样,我们要有自己的样子。你要西装我可以另外送你,可是我们这一张可不可以不要穿西装?”短裤因此成为最鲜明的视觉符号。


如何把好歌替音乐人救回来

“我看到绮贞的演唱会,我看到台下很多人是在哭的。”陈绮贞曾说过:“当时我参加校园表演,在后台等待的时候,录下的 demo ,但我觉得写得很不好就一直没处理。有次在选歌的时候,小虎不小心听到这首歌,他说这首可以做得非常好听,我当时很疑惑……”那首被救回来的歌曲正是《华丽的冒险》。


能从一堆创作者放弃的 demo 之中挖掘到宝物,显然得功归于钟成虎的特殊性格:“我尽量都只看优点,我不太会看缺点,好的制作人听到歌,看到歌手就知道要去哪里了。”他将创作者与制作人的关系,用国王与将军的角色比喻:“创作者应该是 King,制作人就比较像将军,我觉得真正好的创作者,他的作品会跟你说,我要攻打哪里,将军们就要去完成。”


“创作者应该是 King ,制作人就比较像将军。”钟成虎说


钟成虎认为成为一位好制作人的关键是“同理心”,一首歌曲为什么会这样写?“我的认知里制作人要有很深刻的同理心去理解歌手,以及词曲,或是乐团、编曲、人声,还有你对音响学的知识,听众经由听觉的画面给营造出来,引导他到一个特定的情绪里面。”


虽然创作者是国王,但制作人某时候还是要有领导的功能,必须要建立自己的看法与建议。陈绮贞从 2016 年开始的“房间里的音乐会”,其中有段完全不插电的段落,正是公司跟她提出的想法。


“她(陈绮贞)有她的复杂,可是她不会为了复杂而去复杂,她是要服务她要表达的情绪。所以有时候是她歌词到哪里,她就会用这样的音。”能专注在他人优点上的钟成虎认为,很多人以为陈绮贞的歌曲只是简单、清新的民谣,但是影响她比较深的却是爵士乐,她甚至也会创造一些和弦,这都是被多数人所忽略的。


吉他英雄在台北游荡

假如你听过观子音乐坑的现场,或许会发现当年钟成虎的吉他比现在更狂更粗,好似他怕自己想传达的诉求唤醒不了世界。那是一个仍需要“吉他英雄”的年代,“都会民谣 / 清新民谣”风潮还要晚好几年才会兴起。身为吉他手的钟成虎却早已开始转变了:“因为像在观子的时候,我们要表现的是愤怒,跟比较强烈的情怀。所以自然而然会被‘启动’。但遇到林强找我做《千禧曼波》的时候,我觉得就是启动我的另外一个地方。”


许多人不知道,电影《千禧曼波》的开场,舒淇无忧无虑地走过陆桥时,配乐〈A Pure Person〉中那带有“禅意”的电吉他正是出自于钟成虎之手。他说自己彼时刚退伍,急欲拥抱自由,曾过了约三个月人生最“抽象”的日子——每天随便搭上一台市区的公交车,没目的地晃,甚至跑去文具店买星盘,再冲去擎天岗看星星:“那个时间对我来说,其实帮助蛮大的,是蛮有养分的。”


少年时期有这样的经验,见到音乐人有创作上的瓶颈,钟成虎便建议旗下艺人多出去看看:“我就常带艺人去大稻埕,去吃一些小吃。我们都用走路的,走很远,从公司走到台北桥,然后再走回来。”


钟成虎回想小时候会写歌安慰自己,在往返学校的路上开心歌唱,却从不敢唱给别人听。于是他很羡慕身边的音乐人这样放得开:“可能我自己就很需要这种快乐的吧?”


“你在创作者的身份之下,另外一个点还是一个人。千万不能忘记自己是人,不能自以为就只有写歌这件事情。最重要的应该是爱吧?不管对什么东西都还要有这个最基础的情感,有爱这件事情并不需要被提醒的,其实是作为一个人要时常提醒自己的。”


如今的添翼也以“如虎堂计划”培养新生的乐团与团队。他跟当年的乐师父亲一样,靠音乐吃穿、照顾其他同伴。可对于现在拥有的一切,钟成虎仍说得谦虚:“我一直不是很懂得享受成就,我可能也没有意识到那个是一个成就。”



转载自 Blow吹音乐  ,文章小标题及个别文字有所改动。


本文采访、撰文:王信权

摄影:Yuming

校对:马外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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