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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南夜读】别样的年味

小南 江南晚报 2019-08-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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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周日晚9点30分|与你说晚安


文|曹友伦

原文刊载于2019.2.1江南晚报人文周刊




除夕,在农村叫“大年夜”,村里人大多在大年夜“过年”。

在临近春节的日子,我们这些从农村走出来的人,谈论最多的话题就是“过年”。村里人说的“过年”,其实是一种祭祖仪式。只有祭了祖,才算过了年。
  

从我懂事起,过年都由我母亲操办。因为在我刚出生两个月的时候,父亲就去世了。从此,大字不识一个的母亲就成了这个残缺不全的家的主人。母亲除了忙农事,柴米油盐和过年的年货也都由她置办。过年前,母亲除了要买祭祖的酒菜等食物外,香、烛、爆竹之类等过年物品也都由她买齐。
  

祭祖的酒菜,那时是三荤三素,盅筷总是十三副,何时点烛,何时上香,何时跪拜,都有一定的顺序。后来,母亲把祭祖的仪式都教会了我妻子。再后来,母亲不幸过世后,妻子就承担了祭祖的重任。
  

祭祖看似虚幻,对我这个信奉唯物主义的医生来说,旁人以为我不会接受,但我不但接受,还很诚心地和家人一起过年。因为我觉得祭祖是缅怀,更是一种追思。


如今,我和妻子还年年祭祖,年年过年。

从小到大,母亲在祭祖的桌子上摆好酒菜,点上香烛,她总嘱咐我开门,叫我呼唤祖先们回家吃饭。她特别要我叫上爷爷、娘娘(祖母)、爹爹、大娘。大娘是我父亲的第一任妻子,她在结婚不到一年时,在难产中不幸身亡了。父亲和我母亲后来结合后就有了我。长大后,母亲要我把爹爹的前任妻子叫大娘。直到现在我家祭祖,开门呼唤祖先们的时候,我还要叫上大娘。
  

当祭祖时,门窗都是关着的,也不开灯,屋子里就祭桌上两支红烛亮着。在昏暗的烛光下,看什么都是迷迷蒙蒙的,人就像在似梦非梦之中。
  

祭祖时,我常坐在祭桌旁,静静地坐着,仿佛心也静止了。在祭桌上热菜袅袅升起的蒸气中,我仿佛看到了先祖们,之中有我认识的祖父、祖母。父亲早亡,他只给我留下了“友伦”两个字。试想,现在就是见到真实的父亲,我和他肯定仍会形同陌路。祖父是在我五岁时去世的,在我的印象中,只记得有一次他在菜地除草时,我骑在他的颈项上,他像马一样地跪着拔草。还听祖母说,祖父有一次在茶馆喝茶,有人给了他一个橘子,自己舍不得吃,带回家给我吃了。
  

在童年,陪伴我最多的除了母亲,就是祖母了。祖母有气管炎,每到晚上总是咳嗽咳痰。祖母过得很苦,到老也没过上好日子。
  

烛的颜色是红的,点燃后会流下油样的红色液体,好像是人在悲伤哭泣……
  


母亲去世后,在大年夜我们依然祭祖,但在祭祖的餐桌上,我却看不到母亲了。

我父亲亡故时,母亲才二十岁。后来亲友们见她生活艰辛,就劝她改嫁。在上海的大舅开着一家袜厂,也劝她去厂里工作,但她都没有答应。她说不能抛下儿子,不能抛弃家。后来的年月,她把青春年华都放在了这个残缺不全的家里,放在了我的身上。直到我10岁那年,她才在前村找个男人结了婚。

 

她和男人结婚登记后向我解释,娘说她没有文化,连秤也不识,不会谋划治家,以前吃了很多亏,就找个人帮助着过日子,她还给我看他们的结婚证书。当时,我没说话,只是瞪了母亲一眼,后来居然抢过证书,一下把它撕成两半。母亲呆住了,她没说话,只是流泪。

 

后来,我才知道,娘没有远嫁的原因,她是为了继续照顾我,为了不带着我到别的人家去,怕人说闲话。

 

娘虽然已到前村,但她仍然住在我们原来的家,继续抚养我长大,直至我上学到南京。

 

后来,母亲有了两个女儿,再后来母亲老了。再后,母亲走了,永远走了。

 

母亲过世后,我的儿女们要把她的遗体“请”回家。我说,让他们在一起吧!我爸还有大娘陪着。就这样,母亲养育了我,在她去世后,在我家过年的祭桌上,竟然连她的座位也没有。

 

于是,每当每年过年,我总要跪拜两处先祖,除了我家原来的先辈们,我还要到妹妹家跪拜母亲他们老两口,不管风霜雨雪,只要妹妹家过年,我一定过去。

 

过年时,我总是虔敬地坐在祭桌旁,默默地陪伴着先祖们…


责编:小南

图片:视觉中国

来源:江南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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