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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南夜读】妈妈的味道

小南 江南晚报 2019-08-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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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周日晚9点30分|小南与你说晚安


文|王伟

原文刊载于2019.3.1江南晚报人文周刊



太湖是流动不息的客水,洁净又富营养,出产的青虾肉质醇厚,味道鲜美。每年夏末秋初,正值太湖青虾抱卵时节,每一颗虾籽都饱满晶莹,半透明中泛着青光。



虾籽是时鲜之物,且一斤青虾只能取得半两虾籽,没法四季鲜食,大多是腌制用于调味吊鲜。《本草纲目拾遗》就引《食物宜忌》云:“虾籽鲜者味醇甘,腌者味咸甘,皆性温助阳,通血脉。”


因此,船民捞得青虾投入泡在湖水里的虾篓,一遍遍地摇晃涤荡,然后滤出筛离的虾籽。上岸后,将虾籽摊在竹匾里,放在太阳下晒干,再用细纱布包起,和葱姜一起放入蒸笼里用文火蒸透,洒上少许黄酒怯除腥味。蒸好的虾籽还要进炒锅,慢火翻炒几下至焦黄鲜香,摩擦干脆有声即可。



与太湖三鲜相比,虾籽地位卑微,既无法单独成菜,也无法佐以配菜,难登大雅之堂。然而,虾籽的妙用,莫过于搭配一碗普通的面条。大铁锅里倒入太湖水,用旺火烧开,趁着烧水的功夫,在灶边搁上海碗,在碗里放几滴猪油、半调羹酱油、一小撮葱花。水沸腾后就可以下面了,再次烧开时加少许冷水,焐上须臾就可起锅,碗里再来一大勺骨头汤是最好不过了,最后才是虾籽出场,在面条上敷上薄薄的一层。



吃面的时候,先要将虾籽和面条、面汤充分搅拌,让面汤吸收虾籽的味道。接着,喝上一口面汤,清淡中散发着虾籽的鲜香,回味无穷。然后先要挑起碗底的面条入口,因为此时面条已吸足了汤料,褪去了硬涩,初嚼颇有劲道,却又恰到好处。面香汤鲜,怎不令人食指大动,一口接一口,不住地吸溜吞咽,额头上沁出细密汗珠。最后一口残汤绝不要浪费,端起碗来轻轻摇晃几下,连同沉淀碗底的虾籽,咕咚一声咽下喉头。不见虾形,却得虾味,那味道不啻于四两拨千斤,堪称穷人的美味珍馐。


上了年纪的人与虾籽面都有过不解之缘,每个人对味道的感受却是不同的。记得有位台办退休干部说过:1987年蒋经国开放国民党老兵回大陆探亲,首批“老芋仔”回到无锡,台办设宴为他们接风洗尘。为了招待好老兵,特地选用梁溪脆鳝、无锡排骨、红烧划水、酿面筋、腌笃鲜等地方招牌菜,好让他们回味阔别已久的家乡味道。宴席快要结束的时候,台办领导询问老兵们还想吃点什么?有个老兵迟疑了一下,起立敬礼,吞吞吐吐地说:“报告长官!我……我能不能……要……要碗……虾籽面。”大家听了面面相觑,领导笑了笑,大手一挥吩咐厨房赶紧下面条。



没多久,虾籽面端上来了,刚才热闹嘈杂的宴席顿时安静下来,这个老兵捧着碗,吃着吃着就老泪纵横,快60岁的人像孩童那样哽咽出声。老兵把虾籽面吃得底朝天,他的眼泪一直流个不停,别人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只能递上手帕给他拭去眼泪。他放下碗,红着眼睛说:“我离开无锡的最后一顿饭就是虾籽面,这碗面跟我妈妈那天做的是一个味道,那么熟悉、那么亲切。”


其实,流泪的不只他一个,老兵们都围了过来,有的拄着拐杖,有的坐着轮椅,有的被人搀扶。他们不说话,因为眼里还噙着泪水,从身后轻拍他的肩膀。后来,宴会散席离场的时候,老兵们三步一顾,眼光里似乎交流着什么,走得特别慢,特别慢……


是啊,虾籽面常有,食客不常在,回味这味道,老兵等待了38年,而妈妈已是百年身。

责编:小南

图片:视觉中国、网络

来源:江南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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