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南夜读】妈妈的布鞋

小南 江南晚报

每周日晚9点30分|小南与你说晚安

文|杨文隽

原文刊载于2019.5.10江南晚报人文周刊


儿时天天穿妈妈做的布鞋,冬天棉鞋,春夏秋单鞋。我就是穿着妈妈做的布鞋,走过村庄的每一条土路的。


全家人的鞋都是妈妈一人做。妈妈是民办教师,白天在村小教课,下了课回到家里除了种自留地,还要给我们做饭、浆洗缝补,空余时间实在有限,只能熬夜做鞋。常常是,我们半夜睡醒,堂厅的灯还是亮的,十五支光的电灯泡映红了妈妈的脸庞,墙壁上映照着妈妈双手纳鞋底的频繁动作,戳、顶、穿、引、勒,五个动词,密密连接,严丝合缝,妈妈还用头皮磨针,用牙咬针。一个勤劳妇女的形象就在昏黄的光线中不断映现。


还有一个形象,同样根深蒂固——妈妈跟别人拉家常或者走路,手里总是拿着鞋底,就像现在人手机不离手。



妈妈是个细心人,平时注意积攒旧布碎布。有的衣服破旧得没法修补了,就拆下来留着;过年全家做新衣服剩下的边边角角一点不剩都收起来;弃用的床单、被里剪成碎布条,都收进了妈妈的针线篓子里。等到篓子满了,妈妈便计划着给我们做“硬衬”,老家人也说“鞋壳子”,压箱备用。


一般是在暑假的某一天早上,阳光灿烂,妈妈烧开水、打浆糊,让爸爸把门板卸下来,横在地上。一盆热气腾腾的浆糊,细细黏黏的,散发出一阵好闻的香气。妈妈抖搂出针线篓子里的碎布片,先在门板上涂上一层浆糊,再糊上一张整的布,随后把零碎的布条一块一块重叠黏上去,布与布之间不能有一丝缝隙。妈妈的手真巧,贴一片布,涂上一层浆糊,再贴一片布,再涂上一层浆糊,布和浆糊融合得那么熨帖、板正。我们几个孩子在边上看着,帮不上忙,只是欣赏着,好似一下就能看出里面有好几双新鞋将要穿在我们脚上……



一个大太阳暴晒下来,一张硬硬棒棒、干干爽爽的大厚布就从门板上掀了下来。妈妈高兴地说,今晚就可以剪鞋底、鞋帮了。


妈妈拿出书里夹着的“鞋样”,也就是做鞋子的纸模具,我们姐弟几个大小不一的鞋样,用圆珠笔画在“硬衬”上,再拿出大剪刀,一个一个剪下来。妈妈说我们的脚长得快,每次都要在原来的尺寸上扩大一圈。剪下一左一右的鞋底,用白布包上边,一双双乖乖地压在床垫下。



两层“硬衬”,中间叠加一寸厚度的布料,再用崭新的白棉布上下盖面,最后用扎底线密密麻麻均匀缝一遍,鞋底就做成了。一双鞋底,究竟有多少针,谁也说不清。


鞋底做好了,接着做鞋帮,鞋帮相对简单,“硬衬”外面包两层布缝合一起。妈妈做的单鞋鞋帮,我和姐姐是方口搭鋬帮,爸爸和弟弟是牛筋楦头帮,里层是新白市布,外层是蓝色卡奇布,配有考究的滚边,与商店买的没两样。妈妈做的棉鞋,鞋帮面子是黑色或者红色的灯芯绒,里子是白绒布,中间有软软的棉花,像面包一样鼓鼓的,看起来都暖和,款式分蚌壳型和系带深帮型。



最后的这道工序最关键,也最神奇,俗称“绱鞋”。每次妈妈都要腾出一大块时间来做,犹如盖房上梁那样神圣。我们团团围坐在妈妈身边,看着妈妈一针一线,把鞋底和鞋帮缝在一起,针线环绕,铺垫了幼时心灵的暖色,小小布鞋缝进了妈妈心中所有的爱……


小时候觉得穿上妈妈做的新布鞋,骄傲得不得了。上初中了,是在镇上,那里很多孩子都穿着好看的皮鞋、球鞋,那时候我就不大爱穿妈妈做的布鞋了。慢慢地,好像这种布鞋退出了我们的视线,各式各样的机制鞋开始塞满我们的鞋柜。“看鞋看身份”,一双鞋少则几百,多则上万,但再也没有一双鞋穿在脚上有儿时穿妈妈千层底的感觉了。


今天是母亲节,

祝妈妈们节日快乐!


责编:小南

图片:@李子柒、网络(如有侵权请联系我们删除)

来源:江南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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