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原文
其他

【小南夜读】又见蒲扇

江南晚报 2021-06-28



每一个周日晚上|小南与你说晚安
文|石惠泉
原文刊载于2021.06.25江南晚报人文周刊


曾经的夏天,蒲扇绝对是少不了的。特别是乡村的晚上,坐在场前搁的门板上,慢悠悠晃着蒲扇,一阵接一阵和顺舒爽的风拂来,不带尘屑,没有噪声,拂去满身的烦热,拂去一天的劬劳;又因为风的大小强弱由自己把控,所以显得恰如其分,让人感到心安理得、自由自在。总有邻居、朋友及同事等来坐,见有人手里空着,便进屋拿出几把蒲扇,然后大家一边轻轻地晃或者卟卟卟地拍蚊子,一边在夏虫的争鸣声中天南海北地扯,扯到有了些凉意,说声明天再来,便摇晃着扇子离去。


图源:图怪兽


“六月里的扇子跟人走”。不是这家扇子少了,就是那家扇子多了。为了不致搞错,我刚学会了写毛笔字,母亲便把四周用布条编缝好的几把蒲扇交给我,写上家里人的姓名;随后用一张硬一点的纸,中间剪一个长方框子,方框对着扇子上墨迹未干透的字,放在火油灯上面熏,熏黑后用湿布一擦,字便在黑框子中了然而现,并且不可磨灭。母亲从扇子上我毛笔字的日渐长进得到欣慰,我看到自己的姓名印在扇子上,会有一点神圣的感觉漫上心头,故对属于自己的蒲扇倍加爱惜。


不过,孩子有属于自己的扇子,却扇得很少。夏天的夜晚,孩子们把头枕在母亲大腿上,身子躺在门板上,要母亲给扇,还要母亲讲故事。母亲便望着满天星斗,讲“姜太公钓鱼”“直扁担弯扁担”的故事。故事老而又老,但经摇晃的蒲扇扇出的又凉又软的风一掺和,飘进孩子耳朵里就变得趣味无穷了。况且,闪烁着繁星的苍穹是那样的博大与深邃,这是一个孩子永远也追问探索不尽的。


对蒲扇感情最深的是老年人。蒲扇陪伴他们度过了几十个盛夏酷暑,跟随他们走过了坎坎坷坷的人生旅途,他们的气息,他们的体味,濡染得手中的蒲扇紫亮油光。他们是蒲扇宽厚的主人,蒲扇是他们忠诚的侍仆,主仆形影相随。午觉醒来,老头儿端一张躺椅,带一把蒲扇,来到大树下或弄堂口,敞开胸,露着怀,摸摸胡子,摇摇扇子,摸来了往事,摇走了寂寞。老太太做做家务突然想到要去看看女儿、外孙,衣服不必换,蒲扇必须拿。有太阳,遮在头上方,隔开夏阳的火热;有树荫,豁哒豁哒扇一会。


还是读初二的时候,期末考试适逢热浪袭来。那天下午考数学,教室像一个烤烘过的罐头,呆在里面气喘胸闷,汗流不断。窗外的树叶纹丝儿不动,知了一个劲的聒噪。我们心烦意躁,头脑混乎乎的。突然,凉风来了!我们抬头看看,凉风是从强老师手中的蒲扇那里飘来的。强老师二十七八岁,临时代上我们的语文课。她穿梭在课桌之间,一边走一边扇,右手扇累了换左手,左手扇疼了再用右手,扇起阵阵凉风,吹去我们身旁的暑热和我们心头的焦躁,教室里飘逸着强老师给我们的款款情意,我们的思维顿时活跃起来。考试结束,强老师前胸后背的衬衣被汗水淋湿了,记得她当时对我们轻轻一笑,带上蒲扇回办公室了。以后,我也成了一位教师,工作时,强老师的那把蒲扇我始终没有忘怀,它一直敦促我以清凉柔和的轻风去抚慰学生纯洁的心灵。


随着电扇和空调的普及,扇子,这个夏天的宠儿,很快消失在人们的视线里,这就应验了汉朝班婕妤的诗句:“常恐秋节至,凉风夺炎热。弃捐箧笥中,恩情中道绝。”古人用“秋扇”,比喻色衰失宠的弃妇,或者过时失去效用的事物。只是,扇子于当今,它不仅是“失宠”,而且是“失踪”。在凉爽舒适的空调房里,谁还会想起扇子的身影呢?尤其是一把土里土气、没有艺术细胞的蒲扇。


那天晚上,闷热,我到润洲家园(前洲街道拆迁安置房小区)散步。步道一边是条经过整修的河道,婀娜的杨柳在静静水面上,像姑娘在镜子前披散开一头秀发。50年前的夏天,我和伙伴们经常在河道里淴冷浴,摸蛳螺,挖河蚌。另一边,在葱郁的香樟树、榉树等树木之间,安置着长条靠背椅,由木条拼接而成。一张靠背椅可坐三四人,其中有位七十来岁的老太,手握一把蒲扇,豁哒豁哒,一会儿扇自己的上半身,一会儿拍露出裙子的小腿。自然而随意,熟练而轻快。这让我略略地感到惊奇,还有一丝莫名的激动。


后来,我想,空调虽凉爽,但局限于一方天地;电扇是省力,但不能随意东西。蒲扇,它生于蒲葵,长于天然,价廉而耐用,质朴而自然,握住它,“清凉世界,出于手中”。也许,它不至于在我们的生活中真正地绝迹。


责编:小南
校对:王欣
编审:丁晴
来源:江南晚报,部分图片来源网络,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