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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自由永不衰老

2016-07-06 冰舒 Alphabooks

林语堂曾在《苏东坡传》里说,元气淋漓富有生机的人总是不容易理解的;而饥饿是良好的锻炼,你能从中学到东西,而且只要人家不懂得其中的道理,你就超过他们了。——在概括樊小纯是怎样的一个人之前,我总会想到这两句话。


认识樊小纯之前,我和许多人一样,从网络或复旦友人的口中听闻有关她的碎片:她的三行情书、她主演的张爱玲话剧、《宅男电台》里的Blue Moon,她写给木心的《借我》。也和许多年轻女孩一样,我曾偷摸摸上网搜寻过她的图片与信息:眉目清丽,有别于同龄女孩的古旧气质,不仅透着月份牌美女的东方温婉,还留有爵士时代的精美气息;文字零星、敏感、有温度,时而理论,亦有突如其来的撞击,似乎在努力成为一个什么样子,但由于自己还没有想好,或是不愿过早去想,于是任由文字本身去划,偶尔想到就去寻找并归正一下。这是那时对她纯想象式的“认识”,依稀记得是八年前。
时间一晃到了2012年,彼时我已经在纽约生活了整两年。就在那年秋天的某个周末,我和樊小纯接连两天出现在同一场合,就这样阴差阳错地相识了,并且,毫无预警的是,她会在我微不足道的纽约年岁里,生出那么多的意义。

我们都不是擅长当面表达情感的人,因此我与樊小纯的每次照面都轻松愉悦又酣畅淋漓。我只是单纯地认为,俗世生活的太平天国,其实并没有那么多情需要抒;观影看书,与你之间的关系终究不过是指数函数与坐标系的永远渐进。细腻的度把握尴尬了,好比矫枉过正,会显得过分矫情。就像翻看过去写的字,会止不住恶心一样。然而近几年来我逐渐萌发出一个奇妙的想法:在个体完全成熟之后,有没有一套“正确”的敏感?那种不再浪费时间的胡思乱想,却能促进感官机能的用心体恤。我会这样质疑,无非是时常恍悟时间消逝的不可逆与不值得。要做到极端敏感的同时又坚韧,绝非一件易事。很多时候我们可以达到敏感那个深度,却不想或不愿,怕伤及自身,得不偿失;这层看似悖论的情感里,无外乎也透着微妙的自私。直至读到樊小纯在书中写的:“人对自己没有把握,对他人没有把握,对世界没有把握,所以人保护了自己的情绪,做出了并不真实的表情。”——一瞬间为共鸣而欢欣,然而,却也为此感到悲伤,“生活之上的事情才需要愿望,而生活本身并不需要愿望。生活是明明白白的无可奈何。”——这是樊小纯在纽约为她父亲过生日,父亲吹熄蜡烛那一刻的想法,也是再洗练不过的对生活的白描。
我仍然记得14年底回国前一夜,我在她的公寓里呆到很晚。我们开了一瓶黑皮诺,天南海北地聊着,就像许多个这样的夜晚,谁都没有提及第二天的事、回国后的安置或者一些更具体的计划。习惯性地放肆愉悦让我仿佛忘了明天就要走、走后的生活会伴随改变的事实,还见缝插针地想,或许我更能承受亲密关系的离别了。

午夜过后,樊小纯送我下楼,她挥手拦了一辆Yellow Cab,我往车门的方向走。刚迈出第一步,泪水就止不住地往下淌。连我自己都感觉猝不及防,仿佛眼泪比我对樊小纯更亲一样,完全不听从我大脑的决策,抛下我这个长期战友,兀自跑出来表达感情了。我被眼泪弄得竟有些尴尬,樊小纯也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我转身抱住她,她拍拍我的背,说,这没什么。可能是我们在一起长此以往的轻松气氛,真到了动情一刻——这样冷冰冰的离别前夜,还有街角的路灯在孤独地闪烁——我却只是干巴巴地憋出一句:Nice Meeting You. 百转千回,归于初始,语言和情感或许都是这样吧。
回国后,我辗转去北京工作了一年,又因各种原因回到了上海。那一年里,樊小纯也回国发展了。但作为纪录片导演的她,出差频繁。我们渐渐疏于联系,因为时空,也因为行业差异;而我们彼此也似乎心安理得。某个晚上,我想起这份“心安理得”,会否是对自己情感冷漠的一种推辞?然后,我读到樊小纯写的:“我心底的友谊,与我的联系都不频密。在有相近价值观的前提下,距离是一种稳定,而不是辽远。”——这个疑虑也就自动消除了。

刚回来一年的樊小纯,目前再次远渡重洋,在柏林攻克德语,为了以后新的学习做准备。依旧每天在朋友圈刷着她的所见所闻所感,恍如入了无人之境一般旺盛地表达着;混迹在茫茫友人的状态里,这形式与语境本身,就已经是一种耐人寻味的对比。通常回国后的每一位都会进入新的生活轨迹,无论水到渠成也好被逼无奈也罢,国内的生活一定更贴近地面;而樊小纯不同,她的字典里似乎没有这个年龄的这份“理应”。她并非不食人间烟火,只是她对人间烟火的定义不同罢了。每当读到她新的体悟,也会让我想到她不久之前写下的体悟:“想做的事情越来越少,但对于正在和将来要做的事情渐渐知道。”
“对艺术家来说。如果他的灵魂是凝聚的,那么他的局限就一定是他的伟大。按部就班的人拥有着某种巨大的自由。沉默的人早就把癫狂献给了别处。苦修难道不也是一种放纵吗?不像厄运的喜悦不足挂齿。”我想或许对樊小纯而言,自律及自律后的产出是她的基石,就像家庭和工作对于我们一样。我始终热爱怀抱梦想的人,当然前提一定得有扎实的根;认识樊小纯以后,渐渐开始明白,“可能性多”并非好事,而“无路可走”也可以是一种积极的宿命。想起一句箴言:不要慎用你的青春,浪费它。你看,我安全而腐朽,能犯的错误越来越少。还能试错的年华,将永不衰老。
The Shanghai Duolog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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