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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05-23


“前方发生重大坍塌,所有车辆马上返回!马上返回!”


……


我叫张佳怡,是辽宁医学院研究生院2006级病理专业学生。


2008年5月12日,四川发生8.0级地震,武警总医院向汶川灾区输送了第一批抗震救灾的医护人员,我也有意前往。


5月14日,经过一天的物资准备和学习,我基本掌握了对汽油发电机、汽油喷雾器等必须设备的技术学习。5月15日6时50分,我和其余九名医疗队成员、二十八名志愿者、十七辆越野车,踏上了前往四川的征途。


1“所有车原地调头,马上返回!马上返回!”


经过两天多的路程,5月17日晚17时42分,车队驶入灾区绵阳市。此次地震,以汶川、北川、青川、平武四县受灾最严重,而平武是四川境内占地面积最大的县,山区面积大、山势陡、队伍行进困难。考虑到武警部队作战能力强,车队全部由越野车组成,最后决定派遣我们前往平武县执行救援任务任务。


因为地震,原定行车路线已完全中断,我们决定重新开辟出一条新的生命线前往平武:由绵阳出发,上连广高速,在金子山乡下高速,经由竹园镇、马鹿乡、七佛乡、凉水镇、前进乡、乐安寺、三锅乡、桥楼乡、清溪镇、高村乡、古城镇、龙安镇最后到达平武。


出发前,红十字会派出的向导向全体队员提出了三个要求、一个建议:


第一,车与车之间至少要保持50至100米距离,因为余震和大雨导致山体滑坡、巨石滚落、泥石流等地质灾害时时刻刻的会威胁着车队安全和队员生命。在发生危险时,我们要尽可能将车队损失减少到最小。


第二,路过塌方地段时,必须单车通过。通过后,向后车报告情况。


第三,把个人姓名、身份证号码、家庭联络方式、血型写在救援服后面。建议队员给家里人打个电话。


家里的电话拨通了,可我却我不知该如何述说。


“妈,我是佳怡”

“你在哪儿呢?”

“我在绵阳呢,放心吧,我挺好的”

“你今天还去别的地方么?”

“哪儿都不去了,就在绵阳

“别骗妈,你要是去别的地方一定告诉妈,妈好放心。”

“你放心吧,没骗你,真的,好了,不和你多说了,我要去搭帐篷了,放心吧,我都这么大了,我能照顾好自己”


电话挂断了,眼眶湿润了,车队出发了。


在车队前进途中,我接到了妻子的电话,我把今天晚上的任务原原本本地告诉她,并且再三嘱咐妻子,千万不能告诉给母亲。


妻子在挂电话之前,说:妈很担心你,经常夜里都哭醒了,你一定要照顾好你自己。”


平时很少掉眼泪的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掉落的那么干脆,那么毫无顾忌,母亲和我的点点滴滴,一幕一幕浮现在眼前,所有的一切如境中花水中月般是那么的美好,却又那么的遥不可及。我多想拿起电话再给母亲打个电话啊,多想再给母亲报个平安啊,多想在喊一声妈妈呀,可是我不敢,因为车载电台不停的播报着前方的路况:


“我是三号车,我是三号车,我已顺利通过塌方路段,请四号车快速通过

“后车注意,后车注意,道路中间有巨石,请注意避让。”


此时,车队进入到长约2000多米的塌方地带。突然,车载电台又传出来了急切的呼喊声:“前方发生重大坍塌,道路全部封死,所有车原地挑头马上返回马上返回!”


车载电台静默了,车里静极了,在这空寂的夜晚,我们可以清楚地听见队员们急促的呼吸声和咚咚的心跳声。


好在有惊无险,十七辆车相继到达一块相对开阔地带。这时,我们才知道,刚刚发生的坍塌就在一号车正前方。塌方时,一号车猛然刹车,才避免了悲剧的发生。


全部车辆紧急原地调头,离开了那段瞬间或许还会坍塌的危险路段。停车后,队长向绵阳的秦局长作了电话汇报,秦局长指示,车队连夜赶往江油县。


5月18日,凌晨1时42分,车队抵达江油县机务段,天下起了小雨,大家迅速搭起了帐篷,然后去附近办公楼内进行简单洗漱。


就在洗漱期间,突然听见“轰”的一声,山崩地裂般的巨响,紧接着楼房剧烈摇晃起来,玻璃、碎瓦片狠狠地砸在了地上,又一次余震。


2用血肉之躯,顶起压在灾民身上的钢筋水泥


片刻休整后,清晨7时,接到上级指示,车队即刻赶往平武县南坝镇。


一路走过,到处都是山体滑坡,到处都是摇摇欲坠的巨石,到处都是千疮百孔的村镇,到处都是流离失所的灾民,到处都是军绿色、橙黄色和纯白色的身影。接连不断的余震,一次次的塌方,又一次次的抢救伤员;一次次的道路堵塞,又一次次的抢修,已经让这些年轻的战斗者忘记了危险,忘记了恐慌。


为了所有的灾民能够顺利转移,所有救援人员和救援物资能够安全抵达灾区,他们用自己的生命来保障每一条交通大动脉的畅通,保障每一条生命线的延续,为了所有灾民生命。他们用自己的血肉之躯,顶起了压在灾民身上的钢筋水泥。这一幕幕深深撼动着每一个队员的心,全体队员只有一个心愿,全速前往南坝镇尽快投入到抗震救灾的一线中。


5月18日下午,13时28分,车队到达了与南坝镇隔河相望的济南军区某驻扎点,桥梁完全破坏,我们只能靠唯一的一条船摆渡过去。


进入南坝镇受领任务,平武县冯副县长向我们详细地介绍了南坝镇及周围各村的受灾情况,并由县委赵主任带我们察看镇内受灾情况,要求我们继续向南坝镇以南的方向进行探索,因为目前还没有医疗队进山。


没有任何休息,车队向南坝镇以南的山区全速进发,通过了一段被人们称为“死亡100米”随时会发生滑坡的山路。


16时30分,车队行驶到一处大量灾民的驻留点,这里被灾民们称为娅头坪村,是石堪乡、水关乡、孟家坝灾民出山的必经之路,大批灾民路过并驻留在这里。那里没有医疗队,素不相识的人们在这里自行搭建了简易的帐篷,六根木头一块大的塑料布,就是他们的家


我们马上对灾民点进行巡诊,第一次巡诊共处理伤员270余名,为他们包扎、换药、发放药品,并大致清点了灾民的人数,大约为一千六百余人,并驱车前往绵阳市迅速向绵阳市委市政府进行汇报,联系灾民安置点的生活物资保障。救援工作正式开始了,这里也就成为了我们以后在四川的主要工作地点。


3巨石滚落,队长大喊一声:“抢救物资”


在灾区,我们每天的首要任务是救治伤员,其次是发放药品,防范疫情。


每天,队员们穿着厚厚的防护服,背着几十斤重的喷雾器,顶着炎炎烈日,每天步行几十里,往返不同帐篷之间,对每一个角落进行消毒。


同时,我们的车队还担负起了物资、药品、及伤员的转运,由于道路损坏严重,大型运输车辆无法通过,越野车队每天都要去响岩物资站,为灾民领取食物、水、及药品。大家都清楚,出车就意味着危险,就意味着生命面临着极大的威胁,但行驶在路上,看到被巨石砸扁的卡车、掉入路边深沟的轿车、迎面驶来没有风挡玻璃的客车,没有人退缩,因为灾区的人民正在等药救命,正在等食物充饥。他们已经经受了太多的痛苦和伤害,我们不应该再让他们受到一点点伤害。


记得有一次,在响岩取完物资返回基地的途中,前方发生大面积坍塌,大型工程车正在抢修道路,车队原地候命。就在这时,发生了6.4级余震,车队上方,大量的碎石滚落,山坡弥漫着浓浓的尘土,车队前20米处,三辆越野车大小的巨石从山坡上滚落下来


“抢救物资!”队长大声喊道,全体队员奋不顾身的冲向车队。周围的警察、解放军、过往灾民也和我们一道把物资从车上转移到安全地带。余震停止了,道路疏通了,危险解除了,物资保住了,我们拭去脸上的汗水,弹去身上的尘土,与刚刚和我们站在一起的“生死与共”但却未曾谋面的灾民、解放军、人民警察相视一笑。这一笑,是劫后余生的喜悦还是对彼此舍生取义的奖赏?没有人知道真正的答案,我们只知道对于自然界而言,也许我们只是一片树叶,而对于灾民而言,我们就是一棵参天大树。


4幽暗群山中,一束灯光照亮回家的路


因为不可预测的天气和随时可能发生的余震,让娅头坪灾民点随时可能沦为群山中的孤岛,与外界断绝一切联系,仓库内的食品就是灾民们生存下去的唯一希望。所以队员每天吃方便面,甚至是凉水泡开的方便面,没有动过仓库中哪怕一个罐头。


在保障了娅头坪灾民点药品和食品充足的情况下,我们再一次发挥了车队的强大机动性,向深山的灾民点运送物资。在一次去石堪运送药品返回的途中,原定晚上19时归队,由于遇到山体滑坡,道路受阻,手机没有信号,车载电台没电,与基地联系完全中断。


夜里的山区是寂静的、漆黑的,汽车在盘旋的山道上艰难行驶。“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我们绕过了这座山就到基地了,回去后大家都小点声,别影响其他人休息”,志愿者二哥叮嘱着我们。


因为那时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分工工作,取物资、送伤员、发放药品、巡诊,非常非常辛苦,一天的工作忙下来,半夜躺在帐篷里就没有知觉了。但当汽车通过了一个180度的转弯,我们看到了数条车灯光束,将基地照得通亮,在这幽暗的群山中为我们指引着回家的道路。


汽车终于驶进了基地,大家都围了上来,队长冲了过来,重重朝我胸口打了一拳,骂道:“你他妈的还知道回来啊!”接着,眼泪就从他的眼眶淌落下来,在场的所有人都落泪了。


那时,只要有一个人没有回来,我们都不会离开,因为手机没有信号,我们能做的只有傻傻的等,等到每个人都归队。


本文摘编自中国红十字报 张佳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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