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地下铁道》凭什么成为横扫美国的现象级小说，还感动了奥巴马、奥普拉？丨读书者说

事情是这样的。

本周二我接到了一个神秘指令，来到了还是施工工地模样的黄土店火车站，具体位置就在亚洲最大社区之一回龙观某处腹地，你们自行搜索便知。

这里有通向八达岭长城的S2火车，春日里，是火爆的旅游路线，没有人嫌弃站外很“临时”，都耐心地等待着只花6元的票，进站，登上前往长城的火车，看尽那满山杏花的浪漫。

我的这个指令来自某出版社，他们说是要发布某本2016年横扫美国的现象级小说的中文版。

在火车上？抱着强大的好奇，我登上了S2列车。

上车后我被要求抽了一张卡牌，上面写着“4号逃奴”，我不由心里一紧。随着列车的开动，我们的逃跑计划正式开始了。

我紧张地看着窗外稀稀疏疏的杏花，一面听到主持人说：

逃奴们都登上了火车，火车在地下铁道向前行进。车厢嘎吱嘎吱地响着，抖着。车厢里只有干草包、死老鼠和弯钉子。逃奴们听从伦布利上车前最后的吩咐，透过板条往外看。只有黑暗，一里又一里的黑暗。突然，车厢开始剧烈晃动。逃奴们遇到了风暴，风暴掀起了车厢顶！所有扑克牌数字加总为4的逃奴被风暴卷走了。请拿到4号牌和K号牌的逃奴们交回卡牌，你们牺牲了。

这不是第一轮么？我……

此后便带着围观的心情，看火车上的逃奴们假装在南北卡罗来纳州，在田纳西和印第安纳冒险，遇到追击、屠杀、瘟疫……最后，到了自由的北方。

答案揭晓，这本书就是科尔森·怀特黑德（Colson Whitehead）的小说，《地下铁道》（The Underground Railroad）。

书中生活在1850年左右的美国南方的科拉（Cora），也在出逃、奔向自由，但全靠一个“地下铁道”（The Underground Railroad）系统运载。

The Underground Railroad was a network of secret routes and safe houses established in the United States during the early-to-mid 19th century, and used by African-American slaves to escape into free states and Canada with the aid of abolitionists and allies who were sympathetic to their cause. The term is also applied to the abolitionists, both black and white, free and enslaved, who aided the fugitives.

“地下铁道”是19世纪早期至中期在美国建立的，一个由秘密通道和藏身屋组成的“地下”网络。在一些支持他们的废奴主义者和同盟国的援助下，美国黑人曾通过地下铁道逃往自由州和加拿大。这一说法也被用来指代废奴主义者，即那些向逃亡者伸出援手的人，无论他们是黑人还是白人，自由人还是奴隶。

“地下铁道”在历史上是真实的废奴主义者（abolitionists）营救黑奴的秘密运动。

在科尔森·怀特黑德笔下，虽然“大部分人以为（地下铁道）是个比喻”，但这确是真实的、位于地下的秘密铁路线路。

没有人知道它的终点、起点、运行线路。每一趟火车都通向不同的未知目的地，只有活着到达了，才知道前面等待自己的是什么。

科拉没有选择，在“一个小时之后一趟”和“六小时之后一趟”之间，她选择了更快达到的，而不是等待。

这是1999年出道的怀特黑德的第六本小说。作家为这个令人兴奋的想法准备了16年，才完成这部小说。

科尔森·怀特黑德（Colson Whitehead）

奇幻的是，正在我们在S2上玩“逃奴”游戏的时候，我们听到了The Underground Railroad获得今年的普利策奖的消息，授奖辞为：

For a smart melding of realism and allegory that combines the violence of the slavery and the drama of escape in a myth that speaks to contemporary America.

本书巧妙地融合了现实主义与寓言性，将奴隶制的残暴和逃亡的戏剧化结合成为一段指向当代美国的传奇。

消息一放出，美国媒体也发布了类似“你为何一定要看这本书”这样的文章，有的评论甚至提到了这本书给美国人带来的关于种族隔阂的思考，以及放在今天美国政治氛围下的意义。

《纽约时报》是这样描述书中剧情的：

The Underground Railroad chronicles the life of a teenage slave named Cora, who flees the Georgia plantation where she was born, risking everything in pursuit of freedom, much the way her mother, Mabel, did years before. Cora and her friend Caesar are pursued by a fanatical, Javert-like slave catcher named Ridgeway, whose failure to find Mabel has made him all the more determined to hunt down her daughter and destroy the abolitionist network that has aided her.

《地下铁道》记录了年轻女奴隶科拉的一生，她从出生地佐治亚种植园逃跑，冒着生命危险去追求自由，正像她母亲Mabel多年前所做的那样。书中有一个类似《悲惨世界》里沙威的奴隶追捕者Ridgeway，他一直在追杀科拉和她的朋友西泽。正因为当年母亲Mabel逃过了他的追捕，他发誓要找到她的女儿并摧毁这个协助她逃亡的地下铁道系统。

Traveling from Georgia to South Carolina to North Carolina to Tennessee to Indiana, Cora must try to elude not just Ridgeway, but also other bounty hunters, informers and lynch mobs — with help, along the way, from a few dedicated “railroad” workers, both black and white, willing to risk their lives to save hers.

科拉追寻着自由的脚步，从佐治亚出发经过了南卡罗莱纳、北卡罗莱纳、田纳西来到了印第安纳州。一路上，她要躲避的除了Ridgeway，还有其他赏金猎人、告密者和暴徒们的追捕。但她也收获了不同肤色铁道网络工作人员的帮助，有些人甚至顶着失去生命的危险在帮助她逃亡。

《纽约时报》评价道：

It possesses the chilling matter-of-fact power of the slave narratives collected by the Federal Writers’ Project in the 1930s, with echoes of Toni Morrison’s Beloved, Victor Hugo’s Les Misérables, Ralph Ellison’s Invisible Man, and brush strokes borrowed from Jorge Luis Borges, Franz Kafka and Jonathan Swift… He has told a story essential to our understanding of the American past and the American present.”

这部小说具备一种凛冽的真实的力量，震撼力度不逊于上世纪30年代的联邦作家计划中收集的黑奴自述。小说故事呼应了托妮·莫里森的《宠儿》、雨果的《悲惨世界》和拉尔夫·埃利森的《隐形人》，行文又有借鉴博尔赫斯、卡夫卡以及乔纳森·斯威夫特的痕迹。他的故事极有助于我们理解美国的过去乃至当下。

我们来听一段书中片段录音，由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文艺之声主持人傅淳朗读。这段录音描述的是科拉用斧头跟人抗争的场面。

美国脱口秀女王奥普拉·温弗瑞（Oprah Winfrey）将此书收入自己的2016书友会书目中（Oprah's Book Club 2016 Selection），强烈推荐给大家。

来听听她的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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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自己读到第一句话就心动不已，停不下来。

“The first time Caesar approached Cora about running north, she said no.”

“西泽第一去找科拉谈北逃的事，她说不。”

奥普拉说：

我不由开始思考支撑着她的真正的力量是什么——科拉到底是怎么能坚持不被击垮，即使她完全不知道接下来所要面对的将会是怎样的暴行？我没办法一口气把这本书读完。我不得不停下来，细细品味我读到的东西，让愤怒和眼泪得到宣泄，而后再回到故事当中去。科拉是个虚构的人物，但她的旅程——一趟真正如英雄一般的旅途——帮助我更好地理解了过去，也理解了今时今日我们作为一个民族所处的境遇。

《地下铁道》还进入了奥巴马的推荐书单，登上《纽约时报》书榜第一，还得过美国国家图书奖（National Book Award）。

作者说：

"I’m not sticking to the facts, but stick to the truth."

我所坚持的，可能不是那些事实要点，但却一定要呈现当时的真相。

对我来说，它就是一个结构非常缜密的好故事，所以节奏很好，阅读起来比较畅快，就像火车慢慢出站了又加速开了起来似的。

整部小说的章节都由地名和几位角色的名字构成。他们的章节有着作为主线补充的故事线，比如一起出逃的西泽的际遇，还有科拉的妈妈出逃的结果。

而那些不知目的地的火车，上哪车趟的选择，不就是人生么，每个人的人生都有着这样的地下铁道般的轨迹，都会开启几段不知结局的、周围漆黑一片的旅程。

逃命中的科拉，不断地思考，竟让我们这些局外之人也颇有共鸣。

我们来看几段：

When she woke, she decided to go the rest of the way on foot—her arms were empty. Limping, tripping over crossties.

醒来以后，她决定靠两只脚走完剩下的路程——她的双臂已经失去知觉。一瘸一拐，在枕木上磕磕绊绊。

Cora ran her hand along the wall of the tunnel, the ridges and pockets. Her fingers danced over valleys, rivers, the peaks of mountains, the contours of a new nation hidden beneath the old.

科拉一路上用手扶着隧道的岩壁，一条条凸起，一道道凹陷。她的手指在谷地、河流和山峰上舞蹈，仿佛那是一个新国家的轮廓，孕育在旧国家的体内。

Look outside as you speed through, and you’ll find the true face of America. She could not see it but she felt it, moved through its heart.

跑起来以后，你们往外看，就能看到美国的真面貌。她看不到，但是感觉到了，她在穿越美国的心脏。

She feared she’d gotten turned around in her sleep. Was she going deeper in or back from where she came? She trusted the slave’s choice to guide her—anywhere, anywhere but where you are escaping from. It had gotten her this far. She’d find the terminus or die on the tracks.

她害怕自己在睡梦中掉转了方向。她这是在一路向前，还是在往回走，回到她来的地方？她相信奴隶本能的选择引导着她——任何地方，任何地方，但绝不是你逃出的地方。她已经凭着这种本能走了这么远。她要么抵达终点，要么在铁轨上长眠。

“What a world it is, Cora thought, that makes a living prison into your only haven…Was she out of bondage, or in its web: how to describe the status of a runaway? Freedom was a thing that shifted as you looked at it, the way a forest is dense with trees up close but from outside, the empty meadow, you see its true limits.”

这是个怎样的世界啊，科拉心想，把一座活生生的监狱变成你唯一的避难所……她是摆脱了奴役，还是仍然受着它的束缚？自由是个你一看它，它就变化的东西，就像一座森林，近看只是一棵棵繁密的树，但是从远处，从一座空旷的牧场眺望，你就能看到它真正的界限。人是不是自由的与锁链无关、与你拥有多大的空间无关。

最后，科拉说：“我只是个乘客”。（“I’m just a passenger.”）

怀特黑德在接受采访时，说到那些像科拉一样选择逃脱的人：

“To take that leap, you have to hope that there’s something different, even though your life’s been so miserable you can hardly imagine it. In the fact of the impossible despair of your life, you have to believe in something better, a place of respite, or else you never take that first step.”

要想迈开那一步，你必须相信会出现不一样的东西，哪怕你的日子已经悲惨得你自己都无法想象了。如果您的人生真已经不能再绝望，你就必须得去相信你可以得到更好的，可以找到一个喘息的地方，否则你就永远不会迈开那第一步了。

评论家梁鸿提到了书中地下的光明温暖和地上的黑暗残酷形成鲜明对比。而该书译者康慨说此书的必读理由是：

在以往比较严肃的黑奴文学里，黑奴的人生是比较惨的。但在《地下铁道》里我们看到了一个不太一样的女奴隶，她逃跑的时候只有16、17岁，没有妈妈，但她知道采取行动。她砸了狗屋、逃跑，还在树林里杀了人。书里充满着强烈的张力。

《地下铁》中文译者康慨

顺便提几本跟这本书可算是有脉络相承的作品：

The Color Purple

《紫色》

By Alice Walker

Roots: The Saga of an American Family

《根》

By Alex Haley

Uncle Tom’s Cabin

《汤姆叔叔的小屋》

By Harriet Beecher Stowe

Beloved

《宠儿》

By Toni Morrison

有报道说《地下铁道》的美剧正在制作中。我比较好奇的是哪里可以买到《地下铁道》卡牌呢，据说这游戏可以有多达50人以上参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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