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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05-31

何天平


Ayawawa的红火半边天,不由得让人知觉今天的性别问题或许比过去任何一个阶段都更显焦虑。父权逻辑幽灵式的嵌入,让女性对这一霸权话语体系的服膺更隐秘,却也变得更加有力。这在“娃粉”们对所谓“高MV低PU”(貌美和服从)标准的狂热里,可见一斑。


这套看似自洽的“理论”,或许并非孤例。折射出的正是整个社会文化结构中既存的某种偏见——女性的成功与完满,总在一定程度上倚赖于某种牢不可破的秩序。戴锦华教授说这些年的性别议题时常是一种“表征”,背后是一个更大的、更纠缠的、更急迫的社会问题。遗憾的是,在女性主义被置于至高无上地位的今天,这样的偏见不仅没有被削弱,反而从另一个侧面被强化了。


在现实生活里,在文化建构中,我们对当代女性的想象似乎正变得越来越匮乏。并不真切的“大女主”,寄托在一支口红、一个包里的“女子图鉴”,还有那些为所谓“剩女”操碎了心的电视广告……投射到正值火热的荧屏文化中,这样的状况依然浓墨重彩。


《创造101》公演现场

倒是一档开播前并未令人如此看好的女团养成节目,对这个问题的回应表现出了一抹亮色。直到《创造101》上期公演里完全区别于主流女团审美的王菊成为话题中心,我们才意识到这档节目最精彩的部分在于,不到最后一刻,你一定猜不到从101个姑娘里出道的11位究竟会是谁。


如何选择成为自己,是这档高度消费化的流行节目留下的不那么具有消费色彩的一点思索。


“消失”的女性?


Ayawawa的例子能很明确地开掘出今天的女性议题面临怎样的困境。“自我驯化”作为其话语体系里至关重要的线索,决定着有相当一部分的女性拥趸认同为寻得“圆满归宿”而割舍自我意识、自我个性,并主动跻身于男性凝视的目光之下。


且不论她后续的性别优势论证是否具有合理性,但前提的失当是显然存在的——按照Ayawawa的思维,女性付诸于美好生活的努力,是用牺牲自由向上的女性意识来逃避社会风险和压力的所在。换言之,“取悦”就成为了被异化的所谓女性意识。


于是,“乖巧”“甜美”“可爱”等特征便想象性地构建出了相当一部分人对女性之美的认识,而恰恰,在这之外的更多数女性气质,反而呈现出了一种无意识的缺席状态。


《创造101》让人惊喜的一点也在这里:它把那些更平凡、普通的大多数,从“消失”之中拉回了主流视野。节目的开篇是一众女生的女团梦宣言。在这样一个绝大部分女性难以企及的目标之下,她们能够选择平视各种各样的现实困难,定义对于青春和成长母题的主张,即便没有绝对意义上的普遍性,却也构成了正在成长中的年轻女性的具体缩影,以及她们打破自己、重构自己的勇气和野心。


Yamy谈唱作和梦想

在观看节目之前,一档名为《女团》先导纪录片也让我留下了深刻印象。粗看它仅仅是对打造中国女团文化的意义阐释,但个中交代和呈现的现实文化背景刚好又构成了《创造101》本身的逻辑起点:要理解中国流行文化语境中的女团面貌,首先得去理解身处流行文化变迁之中的女性面貌。


这就直接决定了这档节目与国外早已成气候的同类节目所形成的精神内核区隔——它一定不会全然采纳日系的养成文化,也不必平移韩流的练习生文化,而会着眼于一种对于当代女性多元气质(且植根中国娱乐文化土壤)的理解和尊重。


所以,当这些姑娘逐一说出自己“放手一搏”的理由和动力时,我们似乎已经能够觉察到日后的节目里总在“天翻地覆”的女性审美——她们不需要“变形”,不需要“隐身”,这样的一支年轻的势力,似乎具备了打破原本以中产阶级价值为核心的性别秩序的潜质。


《创造101》公演现场

我们或许无法仅由一个个案拔升到对于当前社会性别议题的普遍阐释,但至少在《创造101》里,女性审美标准的“不言自明”已经不复存在了。


即便从人们对女团文化的既有认知看来,今天的这101位女生中,可爱与灵动也不再是一成不变的评价体系:节目中既会有传统意义上如孟美岐、吴宣仪这样颇具女性气质的成员,也会有大量个性迥异的存在,如同中性风的Sunnee、欧美风的王菊,或是干练的Yamy、“傻气”的杨超越等。“成为自己”是她们逃离“自我驯化”的一种直接选择,无论在此过程中她们究竟成为了多大程度的“自己”,这些女孩能够选择自己感到舒适的方式亮相,本身就带上了一丝在此时、在此地的反抗精神。


“菊外人”的名词解释

绕不过去的消费与赋权


当然,需要承认的是,建立在如此庞大的一个造星工业体系之上,《创造101》所生成的独特语境,也让身处其中的所有女性的气质彰显和身份认同形成了有别于日常生活场景的差异。


某种意义上,她们的形象塑造必然深度浸润于这个规模恢弘的文化工业结构之中,也经过了一系列工业手段的包装和重构。然而,也正是因为这样一份绕不过去的消费色彩,节目中所关涉的“女性意识”议题,才被真正摆到了一个知轻重的位置之上。 


换言之,此类节目的消费性生产,恰恰赋权给了这些年轻女性自我改造和释放的更多空间——她们需要在节目的话语体系里通过自身努力达成某个具有限定性的目标。这就意味着,为了生成有如“向阳而生”这样的立意,她们必须得“主动”地成为一个更好的自己。


王菊将校训融入说唱

那么,在这样一档节目中,女性的“好”究竟应该什么样?


答案当然不是固定的,但或许能从两个方向觅得线索。一条线索来自于观众视角。面对当前由女性主导的综艺受众群,我们能够发现女性观众对于不同性别的偶像天然的诉求差异——人们似乎更易于接纳对“异类”宽容、对“同类”严苛的价值标准。因为较之对异性偶像的消费性审美,女性偶像往往额外承载着一种超越被欣赏的自我投射在其中。


也就是说,在这样的受众结构下,女团的养成过程常常会被赋予更高的情感期待——“小哥哥们已经很努力了好吗?”“既然要做女团,就必须得全能。”上述差异的存在,客观上也为女团成员的“积极进取”创造了源源不断的动力。至于构成女团的不同个体究竟要往哪个方向变化、如何实现变化,那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了。


Sunnee


杨超越


吴宣仪自拍

与之相对应的另一条线索,来自于参与者视角。这自然与前者的存在密切相关,在观众的目光之下,置身女团养成过程中的参与者们,面对这些苛刻却不尽相同的期待,能做的只有“打破”而非“迎合”——因为无论怎么做,她们都不可能实现真正意义上的“全能”。


于是,更多的能动性被激活,“我要成为我想成为的我”“我要成为别人无法成为的我”便构成了她们作为参与者向“好”的方向。


由此,对“弱势”身份和“弱势”关系的突破也构成了节目的核心看点之一。时常出现的自我挑战和挑战他人场景,让一档原本看起来清新可人的女性节目添上了几分攻击性。随之而来地,我们也顺势看到了超越性别成见的“逆风翻盘”总是上演。


孟美岐

《创造101》里的女性群像,有时会让我想起十多年前的一部电视剧《粉红女郎》。在《欢乐颂》热播的时候,总有人把两部剧放到一起对比。有人说,在《粉红女郎》之后,几乎未能见到更阳光的国产都市女性剧。两部剧虽然时隔多年,但观念的不进反退却是显而易见的。它们之间的差异,就像是今天的《创造101》所能对照出的某种现实匮乏——


在这样一个宣称充满挑战精神的年代里,所谓女性意识,绝不会是一种归于附庸的迎合,应当是一种主动的、平等的争取。




本期编辑 邢潭 实习生 周玉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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