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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大的脑洞,都写不出平壤马拉松的剧本(多图多视频)

2015-05-11 骆仪 骆仪

前面的故事请戳:

在平壤之春,跑一场“最幸福”的马拉松

忘记资本主义腐朽,跑一场最艰苦朴素的马拉松

平壤马拉松:声音带你去跑马(音频)



我们来看被“囚禁”的朝鲜国民,岂不知被关在酒店里、在旅游大巴里运来运去的我们也是囚徒,接受着朝鲜人的窥视,只有跑马这几小时是放风时刻。


一个没有杂质和杂音的世界


http://v.qq.com/iframe/player.html?vid=f01535q3byh&width=500&height=375&auto=0



跑过凯旋门,从横跨大马路的永生塔底下穿过,跑上宽敞笔直的大街,选手们逐渐拉开距离,我的心情回复平静,开始享受平壤的早春。此时气温10℃左右,正是最适合跑步的天气,太阳在云层后面若隐若现,沾衣欲湿的杏花雨停歇了,头顶的杏花却开得正盛。远郊有工厂大烟囱排放废气,但总归比霾都北京强。



平壤马拉松没有商业赞助,赛道沿途也没有任何广告牌,大马路上没有车,路面连一片落叶都没有,更别说垃圾,干净程度堪比日本。楼房外观单调而干净,阳台上没有防盗网和晾晒的衣服,大概这里一直如此干净有序,不需要像北京奥运、广州亚运那样临急抱佛脚粉刷外墙、关闭烧烤档,也不存在上海人在大街上晾“万国旗”影响市容的争议。



“Hello!”“你好!”“阿妮哦哈撒哟!”“加油!”“Aza aza!”(朝鲜语“加油”)平壤市民站在路边给我们鼓劲,喊着各种语言,拿着扫帚的清洁工,拿着塑料花、穿着传统长裙的姑娘,背着娃娃的妇人,留着“金正恩头”的男人,推着自行车的上班族,举着手机、相机、小数码摄影机拍摄的路人,系着红领巾的小学生……孩子们一个挨一个站着,伸出手,等着跟路过的选手击掌。那些住在楼房里的人也从阳台和窗口探出头,叫喊着挥手。


亮点:左一手上的DV,右一的发型和眼神


后来,我们的大巴车无数次经过这些楼房,我抬头凝望,却再也没见过有人出现,少数阳台上的几盆花和夜里的灯光,是那些整齐而静默的格子里有人居住的唯二证据。


我跑步时习惯听音乐,不然跑不快,但此刻,我不舍得戴上耳机。我的耳朵贪婪地接受着平壤大街上的一切声响,加油声如此热烈,可回头想想,这个城市是如此安静,没有任何噪音,才能让我清楚听到自己和别人的脚步声、呼吸声,远处偶尔传来的哨子声,和附近学校的朝鲜歌曲。


这是个纯粹的世界,一切不和谐的杂质和杂音都被精心过滤掉。



路过一个踢着整齐正步的方阵,这是碰巧遇上的例行训练,还是专门演给我们看的呢?体育场内7万观众,场外至少几千人,如果这些人都是传说中的演员,那金家就是地球上最牛逼的导演,演员们个个演技秒杀奥斯卡影帝。但我无法相信这些热烈的笑脸,跟我击掌的手是演出来的,我曾经在伊朗、缅甸等相对封闭的国家遇到同样热情真诚的人民,时光倒流三十年的中国也是如此吧。


跑进第一个隧道,这意味着第一圈的行程已经完成1/3,让我很振奋。隧道里很黑,出口的亮光看起来好远,持续不断的叫喊声在隧道里嗡嗡回响,听不清他们在喊什么,只觉得有种梦幻感,让我忽略了黑暗,充满力量地朝前方奔跑。直到接近隧道尽头,我才看清又是一群给我们加油鼓劲的学生。如果他们站的地方是“导演”指定,但这种热情一定是自由发挥。


挖煤车要赶上我了!




一路有选手停下拍照,甚至跑到人行道上,跟市民勾肩搭背亲密合影;有人举着自拍杆上的手机全程自拍(尽管赛前被告知这些都不允许);也有人为了一探厕所真相,不惜花几分钟时间跑离赛道几百米、跑上跑下居民楼去上厕所。


作为一个跑步菜鸟,我最初也是抱着“打酱油”的心态,借跑马窥视这个神秘国度,而非跑出个人最好成绩(Personal Best,简称PB),但一旦站上赛道,贴上号码牌,我真心希望,能用自己的双脚跑进金日成体育馆的大门。


我纠结着,是跑进关门重要,还是拍下这些历史性的画面重要?“先用1小时左右跑完第一圈,第二圈就有充裕时间拍照了”,我这么想,按捺下停下拍照的冲动,但还是边跑边抓拍了一些,甚至还喘着气录了很多段口述。



每圈只有3个水站,幸好天气不热我没怎么出汗。所谓水站就是一张桌子上摆着几个水杯,在平壤跑马,大家都有节约意识,要么就地喝完归还杯子,要么拿着杯子边跑边喝,到下一张桌子放下。我在第一个水站看到路边扔了一些矿泉水瓶,第二圈时,瓶子已经被清理干净。



我以64分跑完第一圈,比计划慢了几分钟。终于,在第二圈跟一位洋娃娃般的女交警来了个自拍。如果不是跑马,别说跟交警合影,我们连走在平壤大街上的机会都屈指可数。我们来看被“囚禁”的朝鲜国民,岂不知被关在酒店里、在旅游大巴里运来运去的我们也是囚徒,接受着朝鲜人的窥视,只有跑马这几小时是放风时刻。



身后传来激昂的歌曲,一辆播放歌曲的计时车和一辆中巴相继超越了我。后者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挖煤车,只要我往地上一坐,就会被拉走,我于是加快了速度。


15公里后,身材瘦小的朝鲜体校学生一拨又一拨从我身边风一般掠过,简直是用短跑的速度来跑马,他们比业余选手晚一个小时开跑,此时已经跑了一圈(10公里)。后来得知,这些身材并不高大的体校学生,全马成绩是2小时出头!



每圈跑到这座天桥都特别累,这是后来在大巴车上补拍的


最后5公里,我的脚步变得沉重,跑步APP显示的配速(每公里所需时间)在5分多钟和13分钟之间起落,时间也飞快逝去。这一段没有公里牌,APP与官方距离还存在误差,我没法计算我要以怎样的配速才能跑进关门,这个时候,数学也不太好了……


最后一个水站,我诧异地看到了半只香蕉,但我已经顾不上吃,顾不上跟那些热情高涨的孩子们打招呼,带着歉意掠过他们伸出来的稚嫩手掌。


一张空白的成绩单



2:25:27,我终于看到20KM的标识,努力迈开步伐奔向体育馆,大门还敞开着,我已经听到欢呼声了!几只手指末端隐隐发麻,我知道那是心脏供血不足的信号,挺住,不要抽筋,不要晕倒,不要猝死!


跑进体育馆了,再坚持400米就结束了!裁判员却把准备绕场一周的我拦下,递给我一条大毛巾,示意我离开跑道。我懵了,这是跑完了么?为什么不用绕场?我是被关门了吗???


看台上,一位团友探头朝我喊:“你跑完了!还没关门!”我这才想起按停手机上的跑步APP,2小时31分,21.93公里,显然手机GPS有误差。


手机不能上网,地图显示不出来。除了在第二圈短暂停下喝水和跟美女交警拍照,全程没停过


原本旅行社通知我们交押金领取计时芯片,赛前才知道计时芯片不够用,业余选手一概没有。300多名裁判在沿途计时点纯手工记成绩,有人报读选手号码,有人作笔录。我只有等领到参赛证书才能知道自己的准确成绩了。根据冲刺前后手机上的照片和录音纪录推算,我应该是踩着点跑完的,但我少跑了400米,这到底算完赛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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球赛 时长:10s

跑完半马,两只朝鲜队伍的友谊赛刚开波,观众喝彩玩人浪,气氛好热烈!


看台上服装统一的观众,好像LED屏的电子元件……


奖品是高丽瓷,都教授说过很贵哒


业余组男子全马颁奖,季军是深圳的老蔡教练


专业组颁奖,非洲兄弟不来,全是朝鲜选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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颁奖 时长:30s

跑专业组颁奖嘉宾是朝鲜二号人物崔龙海,其实亮点是你们都爱的美女,会动的美女~


这场“挖煤马拉松”在一片喜乐祥和中结束,中国跑友只有1人被关门。不是我们变身刘翔,是朝鲜人的主意变化太快——那些跑得慢的,半马只跑了1圈(10公里),全马只跑了3圈(30公里),就统统被引进体育场“完赛”,大概意思是,不管你跑了多远,总之我们要颁奖了,赶紧进来吧,省得再派挖煤车去拉你。甚至还有人跑了2圈,被当成跑半马的拉进去,绕场一周后又出来继续比赛,以至于失去了冲刺三甲的机会。而被关门的那位,却货真价实地跑了4圈,只因贪恋拍照晚了1分钟。


主持人面前的成绩单


直到两天后,终于领到证书,可是我的证书上没写成绩!未及伤心,我便得知,好些比我快几分钟、十几分钟的半马选手都没成绩,包括半马关门“兔子”!一位姑娘只跑了1圈便被引进体育场成为半马“冠军”,当然,她非常诚实地告知了裁判,及时制止了一场国际大乌龙。而全马则出现了3小时31分的惊人成绩单,女子业余选手仅4人真正跑进关门,前3名都上了领奖台,第4名是3小时51分完赛,这个跑得飞快却“深藏功与名”的姑娘是何方神圣?原来,她只跑了3圈……10公里、半马和全马的号码牌完全一样,导致人工计时乌龙百出。


团友让我自己写上完赛成绩,但我觉得,这份空白的证书,才是“任性”的平壤马拉松给我的最好纪念。



前面说了,平壤马拉松没有完赛奖牌,这个奖牌是组织马拉松的中方旅行社设计制作的


至于像西方马拉松那样把所有完赛选手名字刊登在报纸上的做法,朝鲜并不流行。所以,你或许能登上《纽约时报》,却无法登上《平壤日报》。尽管如此,我还是花12元人民币买了一份只有8版的报纸,13日的头条是,金正恩到金日成体育馆观看足球赛。中方领队小米姑娘说,她给朝鲜人出个主意,下一届把全部中国选手名字登报,大家一定会买来纪念,能赚一笔。我像“作家崔成浩”一般一本正经地训斥:“你这资本主义走狗!”


尾声:“这就是天堂”


5月11日,朝鲜国际旅行社传来消息,2016年的“太阳节”和四月春天艺术节将邀请全世界60多个国家的几千名艺术家前来表演,平壤酒店客房有限,将大幅减少马拉松的外国选手名额,酒店涨价50%。


而我刚开始阅读“脱北者”姜赫的回忆录《这就是天堂》,他写道,朝鲜人对参加游行和典礼训练有素,“所有孩童都必须在学校体育课以及每周末接受集体训练,学习游行队伍的排列,学习如何敬礼,挥舞花束不能太高也不能太低,还有行进的步伐节奏……全部都要配合音乐。”


所以,那些令我们感动不已的笑脸,那些在路边伸出的手掌,那些从楼上探出的脑袋,全部都是演练吗?我无法回答,我尽自己所能,跑了一场地球上独一无二的马拉松,而其中种种“真相”和疑问,留待时间去解答。



太阳节的广场舞


最后来点励志番:

我从小体育不及格,初中曾多次低血糖晕倒,轻度贫血。如果你有看我前面的文章,也知道我是个马拉松菜鸟。比赛后,我的腿疼了好多天,但绝对不后悔报了半马,10KM太没挑战性了不是么?经过这次体验,我觉得,一般人经过适当程度的训练,都可以跑半马(当然不要学我这么懒,至少提前三个月准备吧)。

明年你去跑平壤马拉松吗?谁知道明年又会有什么奇葩事发生呢?好期待怎么破!


平壤马拉松连载完毕,接下来写朝鲜观光见闻,包括金家三代的藏宝库,我犯的严重政治错误……请继续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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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伸阅读

我报了平壤马拉松!不要拉我去挖煤!

10张照片,与朝鲜人的10次邂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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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骆仪

Lonely Planet作者,持证潜水员,跟你分享她超过10年的背包旅行故事:从珠峰到深海,从撒哈拉沙漠到巴以隔离墙,从零下35度雪国到40度火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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