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视and万达：孙宏斌为什么要当接盘侠？

7月19日最重要的财经新闻是万达600多亿转让给融创的大项目，改成了400多亿，同时富力地产进来了，199亿接走了其中的酒店项目。

这条新闻刷遍微信和微博，更有记者描述说听见会议室里“摔杯”的声音，但后来王健林说根本没有，大家很友好和谐。

很显然，摔杯是肯定的，因为不止一名记者这样描述。现在的问题是：到底是谁摔杯呢？

邓元杰的分析是：

1、不可能是王健林，因为不管是孙宏斌还是富力地产的董事长李思廉，都是来接盘的。市场价两三千亿甚至五六千亿的东西，王健林的总价只有600多亿，已经很低很低了，这说明他非常缺钱。现在有人来接盘，王健林求之不得，不可能摔杯。

2、也不应该是李思廉，因为万达之前卖给孙宏斌的酒店项目价格330多亿。本来就很便宜，现在199亿卖给他，还多送了一家，可谓更便宜了。

哪怕刚开始谈的不是这个价，比如300亿之类，他还是占了大便宜。正如王健林事后所说：这种机会百年不遇。所以，不应该是他摔杯。

3、那么，摔杯的只能是孙宏斌了。道理也很简单：

（1）万达的13个文旅项目之前的融创收购价格是295.75亿，现在增加了142.69亿，变成438.44亿。单从项目本身来看，孙宏斌要多掏100多亿，能不生气吗？

（2）孙宏斌已经接手了万达600多亿的项目，现在是他必须从中拿出一块卖给李思廉。所以卖得越低，他要出的钱就更多。

（3）王健林63岁（1954年生），李思廉60岁（1957年生），孙宏斌54岁（1963年生），王、李是孙的大哥，孙更年轻气盛。而且孙本来就是多血质的人，说话经常口无遮拦。吃了这么大亏（或者少占了很多便宜），也该摔杯发泄一下情绪。

所以，摔杯的就是孙宏斌了。

在三方转让这个事情上，我还是觉得很蹊跷：按说王健林是最弱势的一方，怎么他的总转让价格反而从631.7亿涨到了637.5亿，多拿了好几亿呢？

尤其是建立在孙宏斌在单个项目上多掏143亿的基础上，好像更不合理了。难道一个拆成两个，每方的压力都减轻了，所以可以多要点钱？

另一方面，富力的李思廉实在太占便宜了。

邓元杰脑洞一下，补充一下其中的细节。

本来签约是三方的，巨幅横版条幅都做好了：

但是李思廉一听什么？问我要300亿（或者类似的数字）？甚至可能还有其他条款。这TM也太高了。不是76个万达酒店不值这么多钱，而是富力自己的资金也很紧张。别被这个项目撑死了，所以要退出！

于是条幅被撤下，李思廉作势要走，被王健林拉住。三个人到密室中紧张商谈。万达的效率很高，马上就把条幅换了，可见他们已经做好了富力不参加的准备。

但是，王健林、孙宏斌还是希望李思廉参加的，因为融创和万达的资金都很紧张，所以做了大幅让步。但这种让步是以损害融创利益为代价的，所以孙宏斌摔杯，他想让两位老大哥看看：我已经让步到了极限，我TM已经够难了！

但是如果孙宏斌觉得吃亏，可以不买啊！或者继续据理力争，甚至逼退富力。但是孙宏斌没有，所以这里面颇值得玩味。这场会议显得慌乱不堪，透出以下信息：

1、无论如何，王健林都要把酒店和文旅项目卖掉，以筹措资金。这说明银行和高层，给万达的压力无比巨大。王健林事后的讲话也说明这一点。

他说万达影响了直接和间接就业人口1200万，把万达搞坏对谁有好处？他貌似是在抨击造谣中伤者，但这话是说给谁听的，大家都有数。

2、孙宏斌也很缺钱，已经不可能拿出600多亿。直接原因是7月17日传出消息，融创的100亿元公司债被上交所终止发行（但孙宏斌说是融创主动取消），近期一笔15亿元的信托也被叫停。

3、王、孙必须继续合作。所以孙宏斌就算再“吃亏”，也不能退出。

4、富力的199亿对于王、孙很重要。所以宁愿让他占“百年不遇”的便宜，宁愿再多送一家酒店，也必须忍受。

如果孙、王就对富力这199亿都如此饥渴，银行们、其他债主们会怎么想？

所以就算拿到这199亿，万达和融创还是很缺钱啊！尤其是这些钱是在半年内还清，中间还存在很多变数。

三方协议中：

1、最大的赢家肯定是富力。虽然资金稍嫌紧张，但价格实在低廉。富力原有高级酒店24家，从万达（或融创）手中接手77家万达酒店后，将有超过100家酒店，成为全球最大的五星级酒店业主。

2、从项目本身来看，融创也算赢家。虽然多出了100多亿，而且签约后就付150亿，90日内付清余款，资金压力很大，但还是很便宜。

不过如果银行和上交所继续“发力”，融创只能靠下半年拼命卖房子筹款，这也不容易。如果地方政府故意出台专门针对融创的政策，孙宏斌就完了。所以现在还很难说他是最后的赢家。

3、最大的输家肯定是王健林。道理很简单，这些项目本身的估值远不止这个价。但他没办法，必须卖。

卖了之后如果银行继续卡万达，万达还是没钱，或许会卖更多项目。也就是说，王“首富”以后的杠杆将越来越低，我们可能见证一代“首富”变成侏儒，甚至退出商业舞台。

当然，如果此后银行高抬贵手，中国内部经济环境没有大的波动，万达能顺利经营“轻资产”，通过三年时间休养生息，还是能缓过来的。

　　三巨头推杯换盏之际，孙宏斌在想什么呢？

王健林，苦啊。

但孙宏斌为什么非得当接盘侠呢？

他之前入股乐视，在很大程度上也是接盘侠的角色，被贾跃亭耍了。详细理由在为什么说孙宏斌被贾跃亭耍了？中，这里就不说了。不过在这篇文章开始时就说“这件事很蹊跷”，只是该文的主题是通过对乐视估值的分析，认为乐视根本不值那么多钱。但是他为什么主动来当接盘侠，深层原因并没有说。本文就好好分析分析。

在2017年1月15日的融创和乐视“战略合作发布会”之前，外界对孙宏斌来趟这趟浑水一直都颇为费解。贾会计倒是替大家解答了这一疑惑：“其实在这次合作之前，我和孙总并不认识，也没有见过面，但孙总非常传奇的经历，我已经仰慕已久。在一个月之前，由葛洲坝房地产公司的董事长何总（何金钢）的推荐，我和孙总有了一次非常重要的交谈，那一天和孙总一见如故，我俩畅谈了6个小时，从6点多见面一直谈到将近凌晨1点，谈的非常非常热烈。”

贾跃亭见孙宏斌是什么目的？他实际上是想把世茂工三项目卖掉，这是乐视控股在2016年5月花29.20亿买来的。请注意，是乐视控股买得世茂工三，而且花了将近30亿。这就有个问题了：乐视控股的钱哪儿来的？是不是从乐视网抽来的？

这个问题先放到一边，但他原来的目的是想原价卖掉世茂工三项目套现30亿（给谁用？乐视控股还是乐视网？还是带到美国去了？），所以根本没想过一个卖房的居然要入股乐视。但两个人聊得非常投机，孙宏斌居然动了念头。

孙宏斌事后说，正是12月10日与贾跃亭的这次洽谈，让他产生了巨大的投资冲动，并立即向联想集团创始人柳传志进行了汇报。

12月12日，孙宏斌带上融创的团队、联想控股和泛海控股的顾问团队前往乐视，“当天晚上喝了一顿大酒，第二天老贾去美国，我的团队就开始工作了”。

　　泛海建设的老总是卢志强。柳传志和卢志强都是泰山会的核心人物，柳孙之间、柳卢之间，关系都非同一般（详细内容可见孙宏斌怎么那么牛？融创335.95亿收购万达76个酒店！（其实当时的总价格是600多亿，我第一时间看到新闻就写了））。

据说孙宏斌在投资乐视前，还拜访过柳传志和卢志强，而柳卢二人也是乐视汽车的投资者。英大资本、深圳市创新投资集团有限公司（这是一个值得一提的公司）、民生信托、新华联和深圳市宏兆基金管理有限公司也都参加了投资，总投资额10.80亿美元，大约70亿人民币，时间是2016年9月。

在朋友圈中，贾会计和王思聪还是好朋友。由此可见，柳传志、卢志强、王健林父子、孙宏斌、贾跃亭，他们是一个大圈子里的人。贾跃亭是“后起之秀”，属于圈子外围。可以想象，当孙宏斌决定是否入股时，柳、卢肯定说了贾会计很多好话。

2017年1月15日，在融创和乐视举行的战略合作发布会上，孙宏斌、贾跃亭答记者问的内容很精彩，视频如下（长达1小时6分钟，慎点）。

https://v.qq.com/txp/iframe/player.html?vid=z0022xsgyqr&width=500&height=375&auto=0

在这个视频中的后半部分，《IT经理世界》的记者对孙宏斌提问说：“　孙总，……您提到了柳传志柳总，柳总是在您的职业生命里不能超过的一个人，这次投资乐视，柳总给您什么样的建议，还是给您的是提醒？或者说当年您在联想没有做成功的IT界的梦想，在乐视有没有一些小小的心动？”

对这个问题，孙宏斌意外地没有给出回答，而是云山雾罩地回答了其他问题。可能是他忘了，但也可能有什么不方便说的？总之，对于联想控股、泛海控股以及柳卢二人在这起入股中到底发挥什么样的作用，孙贾二人之后都不提了。

更重要的是，孙宏斌投资的168亿、后来又改成150亿，目前落实的125亿中，有相当一部分没有投到乐视系。甚至可以说，大部分都没有投到乐视系。

我们先看看乐视网十大股东的变化，下图是2016年底到2017年乐视网前十大股东。贾跃亭的持股比例从34.46%降低为25.67%，之前排名第二的鑫根则完全退出，牛散吴鸣霄也走了。

贾跃亭在乐视网的股份减少了8.79%，而嘉睿多了8.56%，所以，是贾跃亭把股票卖给了孙宏斌，得到了60.41亿元。

至于融创的子公司天津嘉睿汇鑫投资乐视致新的79.5亿元，分为受让老股和认购新增注册资本两部分。受让的老股是乐视网26亿及鑫乐资产（绝大部分是乐视控股投资）所持有的23.5亿，人民币30亿元用于购买乐视致新的新增股份。

乐视影业，乐视控股把自己持有的15%的股份，转让给了孙宏斌。

也就是说：孙宏斌投资的150亿，真正用到乐视系的只有56亿，其余94亿哪儿去了？考虑到孙宏斌目前实际出资125亿，还有25亿没到位，这是否意味着孙宏斌实际出资的125亿，至少有69亿进了贾跃亭（乐视控股）的腰包？

也就是说，在贾跃亭、贾月芳累计套现140亿之后，贾会计现在又把孙宏斌的69亿揣到了兜里？

贾跃亭绝对没有回购质押股份，因为就算暂时回购，又质押回去了。现在贾会计的股份质押率在97%以上，有些人统计的结果是99%以上。

也就是说，为了借钱，贾会计已经把自己几乎全部的股份都质押出去了。可惜，现在贾氏姐弟已经怀揣200多亿，却没有用到乐视系，否则不可能连工资都发不出来。另一方面，既然孙宏斌的投资最多只有56亿用到了乐视系，那么乐视系继续缺钱也就理所应当了。

你们说，在这种情况下，孙宏斌还会继续投资吗？

这种情况，就算孙宏斌刚入股乐视时还看不清楚，这几个月难道还不明白吗？　

可惜，孙宏斌这个接盘侠已经当定了。他接盘万达的是优质资产，而入股乐视……正如我在为什么说孙宏斌被贾跃亭耍了？中所说，价格实在太高，等于被耍了。所以现在骑虎难下，只能继续深入乐视的经营。可惜贾会计还是第一大股东，还不一定配合，所以事情非常复杂。

孙宏斌落到这种田地，其他相关的大佬是不是也要负一定责任，并尽量帮他呢？

另一方面，贾会计的做法，或许是加速一些资本快速从乐视网撤退的重要原因。比如：鑫根资本。

3月19日，《证券时报》发表了《起底鑫根资本：政商关系庞大 围猎A股市场》一文，后来在很多网站上居然只有摘要了。

我费了一些劲，还是找到了原文。文章中说：“包括乐视网在内，鑫根资本在过往数年共投资了不下10个直接或间接涉及上市公司、新三板挂牌公司的项目，包括重庆建工、中源协和、荣之联、康得新、国信证券、深圳惠程、华讯方舟、神州数码、信中利等。”

“此外，鑫根资本与重庆、深圳等地国资交往密切，鑫根资本不少项目系地方国资推介或撮合而来，显示出鑫根资本强大的政商人脉关系。”

北京鑫根投资管理有限公司成立于2004年，是鑫根资本的大本营，法人为曾强，注册资本1000万。

曾强，1963年出生于北京，清华大学毕业，后留学国外。1990年代回国，1996年和中国联通成立合资公司 ---- 联通实华开信息系统有限公司，任总经理。

这个公司当时名气很大，邓元杰还颇有印象，后来他又创建中国第一家网络咖啡屋和最大的网络咖啡屋连锁店。所以在1998年，曾强连续两次被《时代周刊》评为中国网络精英榜，也算是当时的风云人物。

2000年之后曾强逐渐开始做投资了，2004年成立了北京鑫根资本，后来扩大到青岛、深圳、拉萨、重庆等几个城市。曾强确实是一个成功人士，全面投资、然后全身退出乐视系，就更成功了。

鑫根和乐视早就合作了。或者说，鑫根早已投资了乐视。而且鑫根的合作是“与乐视生态成立生命共同体，全战略合作的模式”（鑫根的原话），所以鑫根资本不仅入股了乐视网，而且入股了乐视影业、乐视云计算、乐视流媒体、乐视创影科技等公司。

这样一家“全战略深度合作”的公司，居然在2017年一季度安然退出了。3月初，乐视网接连发生大宗交易。从交易量和乐视前十大股东来推算，媒体认为是鑫根在减持。后来从乐视网的一季报来看，果然如此。鑫根已经跑完了。

那么，接盘的是谁呢？

从前十大股东来看，很难看出什么名堂。或许已经化整为零，被神秘人接走了。曾强在全身而退后欣慰地说：“投资已获得合理的回报。”按照减持时间测算，鑫根基金此前两次减持时的价格在43元～60元左右，相较于当初32元/股的受让价，回报颇为丰厚。

退场之前，鑫根和贾跃亭之间有过矛盾。但是曾强说：“我们与贾跃亭、乐视管理团队的沟通、关系，都还挺顺畅，与乐视的合作远远没有结束，现在只走了四分之一的路程。”但是退场之后，曾强的话就直接多了。

他先不得不辩解，说“无论鑫根资本是否减持乐视网股票，都并不代表鑫根资本不看好乐视生态的整体发展。”，这种双重否定的话，我发现一般都代表言不由衷。

然后他又说：“又要做电视，又要做汽车，还要做手机，次序是什么？我的建议是，先把上市公司做好，要有所为有所不为。”

很明显，退场之后的曾强可以说出更多真话了。曾强还认为2017年是大型电视爆发元年，乐视应该专注于电视业务。

这一点邓元杰极为赞同。可惜的是，现在风雨飘摇、极为缺钱的乐视能做到吗？要让乐视恢复运转，尤其是彩电要恢复过去的规模，必须继续加大力投资。现在乐视已经没钱了，新增几十亿投资谁来投？

不解决贾跃亭的股权问题，很难。更何况，如果乐视（包括乐视致新）专注于电视，它还能有将近900亿的估值吗？

所以就算这条路可行，之前也必须凤凰涅磐，估值必须下降至少80%。

回到本文的话题：孙宏斌为什么要当接盘侠？

邓元杰认为：他接盘万达是正确的，但接盘乐视，只是一场激情后的意外，可惜这场意外的代价很大，就像约炮了一个美女，没想到她居然有梅毒一样。

虽然在这个过程中可能其他大佬也起了很大作用，但孙宏斌自己肯定要负主要责任。但现在水已经泼出去了，是止损还是泼更多的水，确实令人很为难，因为之前入股的125亿，是任何人都不能不感到肉痛的一笔巨款。

至于贾会计，之前很多大佬对他和乐视的评价颇高，其中就包括柳传志。在入股乐视汽车时，柳传志在乐视北京的总部说：“我个人总体的感觉，你们确实做了很多我们不敢想的事情。”“你们的做法确实非常大胆，而且能够有真正的突破。”“看到乐视的模式，我想我们的思路或许当时没有彻底的突破开，这里面也有我的问题。”瞧瞧，贾会计都能让柳传志做自我批评了，不能不服啊。　　

但从这里面也可以看出，柳传志对商业的理解确实有问题。他的政治智慧很高，但如果在1994年柳倪之争中让联想走一条技术路线，谁敢说现在的联想不是又一家华为呢？

另外他成立联想控股，这也投那也投，对联想电脑风气的影响，对联想品牌的潜在伤害，或许连他自己都意识不到。

他选的接班人杨元庆能力也很有限。所以从很多事实都可以看出，柳传志对商业的理解还比较一般。当然我很尊敬和佩服他，主要是佩服他的政治智慧。他的“拐大弯”的做法，让我无比佩服。

柳老毕竟是成名已久的商界大腕，虽然现在的名头已经不如王健林、孙宏斌等一线大腕了，但他的人脉关系无与伦比。现在孙宏斌成了乐视和万达的接盘侠，是否也有因此而胆壮的因素呢？

我只能说：我也不知道。

（本文转载自老邓的财经茶馆 ID：laodeng-caf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