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警方通过基因族谱追查到“金州杀手”，40年冷案告破
2018年4月25日下午，美国加州首府萨克拉门托警方召开记者发布会宣布，24日晚，72岁的退休警察迪安杰洛（Joseph James DeAngelo Jr.）被捕，他是一桩尘封40年冷案的元凶，牵涉12条命案、51起强奸和120起入室抢劫。而尘封这么久的案件得以破获，主要依靠DNA序列比对技术。然而这一过程并不是由警方实施的（执法机构里的DNA数据库没有匹配信息），而是“民间科学家们”在某第三方网站上通过罪犯亲戚的DNA序列发现线索的。美国《大西洋月刊》不仅介绍了发现罪犯的过程，还就这件事讨论了不受监控的DNA序列使用相关的隐私、伦理问题。
72岁的退休警察迪安杰洛
任何人都可以使用强大的工具进行DNA比对，这对隐私产生的影响令人颇感不安。
1976年，当“东区强奸犯”闯入第一个受害者家中时，人类DNA测序技术尚未出现。1979年，当他再度现身并疯狂杀人的时候，互联网也尚未出现。于是几十年来，这位被称为“金州杀手”（又被称为“原恶夜狂魔”）的罪犯一直逍遥法外。
后来，DNA测序技术和互联网的出现似乎使事情有了转机。《萨克拉门托蜜蜂报》（The Sacramento Bee）和《圣荷西水星报》（Mercury News）的报道指出，基于在犯罪现场发现的DNA在一定程度上与开源宗谱网站GEDmatch上该罪犯一名亲戚的DNA相匹配，警方逮捕了迪安格罗，而之前对执法机构DNA数据库的搜索未发现有任何匹配。
通过DNA找人的方式是执法的新鲜事，但对系谱学家来说这并不陌生，他们在警方模糊的描述中立即识别出自己熟悉的方法。这一发现就像是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它立刻证明了基因族谱研究的力量，但同时也带来了很多伦理及隐私问题：迪安格罗的远亲们之前是否知道他们的DNA可以被执法部门调查？如果有一天自己的孩子或者孩子的孩子可能会因此受到指控，那么人们是否还会想要把自己的DNA上传到家谱网站上？
非营利性“DNA Doe计划”的负责人之一、基因系谱学家玛格丽特•普雷斯（Margaret Press）说：“这是一个非常有争议的问题，在法律、法医学、系谱学以及任何你能想象到的领域都要争论很长一段时间。”
除了确认《萨克拉门托蜜蜂报》的报道外，萨克拉门托县地方检察官办公室拒绝对此发表评论。然而，基因系谱学家向《大西洋月刊》介绍了这一搜索大概是如何完成的。
普雷斯说：“这个过程实际上就是一个标准的家谱研究项目。这和寻找一个被收养者没什么两样。”
这一切是如何做到的？
直接面向消费者的DNA检测公司，如23andMe和AncestryDNA并没有直接将客户信息移交给警方。执法部门也不能将犯罪现场发现的DNA发送给这些公司——因为这些公司需要大量的唾液才可以进行DNA检测。23andMe和AncestryDNA都否认参与了这起案件的调查。
但是客户可以自己选择将原始数据文件从这些和其他的DNA检测服务导出到第三方网站，比如GEDmatch。与23 andMe或AncestryDNA网站相比，这些第三方网站的用户友好程度较低，但可以提供一个功能更强大的工具套件。例如，GEDmatch允许用户查找只匹配一个特定DNA片段的配置文件。它还允许因不同需求而进行测试的用户之间相互匹配，而不需要花钱再进行另一次测试。GEDmatch提供高级工具，但基本上都可以免费使用。
目前尚不清楚执法部门是如何从犯罪现场留下的DNA中生成“金州杀手”的个人档案的。但是“DNA Doe计划”的负责人普雷斯与其合作伙伴科琳•菲茨帕特里克（Colleen Fitzpatrick）最近通过对高度退化的DNA样本进行全基因组测序，发现它与被导出到GEDmatch上的一位近亲相匹配。
基因系谱学家茜茜•摩尔（CeCe Moore）表示，GEDmatch是宗谱社区开放性的一个例子。她说：“我们有令人惊叹的‘民间科学家’，他们已经创建了一些公司无法或不愿提供的工具。我们鼓励或要求能够获得自己的原始数据。”但这种开放性也让执法部门更容易获取数据。与23andMe或AncestryDNA不同的是，GEDmatch没有律师来保护用户的数据。该网站发布声明称，执法部门没有直接接触该网站进行调查，并敦促相关用户删除他们的注册信息。
纽约大学法学院的一位法学教授艾琳•墨菲（Erin Murphy）说：“警方把一些信息纳入公共数据库的能力完全不受监管。”2014年，一个系谱数据库检索帮助警方重新调查了一桩陈年旧案——嫌犯是新奥尔良的一名男子，结果证明他是无辜的。加州还允许执法部门在刑事司法DNA数据库中寻找案犯的相关亲属，但这些搜寻是受监管的，并仅限于某些严重犯罪。
与更广为人知的方法——只使用Y染色体相比，GEDmatch提供了一种更有效的方法，即通过DNA和家谱进行搜索。普雷斯在“DNA Doe计划”中的合作伙伴菲茨帕特里克是这方面的专家。2014年，她通过将Y染色体与家族姓氏相匹配，找到了亚利桑那州凤凰城的“运河杀手”。通过年龄和位置信息，警方不断缩小嫌疑人范围，最终找到一名单身男子。然而，根据菲茨帕特里克和普雷斯的说法，这是有严格限制的。Y染色体无法告诉你，两个人之间血缘的相关程度——即使是在17世纪有着一个共同祖先的远亲，也可能具有相同的Y染色体。当然，它只能根据男性进行追踪。
事实上，菲茨帕特里克曾尝试使用Y染色体来寻找“金州杀手”。最近出版的一本关于“金州杀手”罪行的书是《我将在黑暗中消失》，该书作者米歇尔•麦克纳马拉（Michelle McNamara）把“金州杀手”的DNA资料上传至Ancestry.com上的Y染色体数据库后，与菲茨帕特里克进行了磋商。然而，Y染色体匹配太过牵强，无法产生一个有用的线索。
摩尔说：“对于金州杀手案，Y染色体肯定无法使我们确认罪犯。常染色体DNA更有可能解决任何类型的家庭或宗谱之谜。”常染色体DNA指的是除X和Y染色体以外的22对染色体上的DNA。通过足够多的或者更接近的匹配网络，一个有经验的基因系谱学家就可以开始识别家庭成员了。
这项工作需要足够的专业技能，而一位专业的基因系谱学家是有可能帮助执法部门的，这一想法让基因系谱学界的一些人深感不安。普雷斯说：“因为这种方式是秘密进行的，学界有很多人都表示愤怒和强烈的反对。”
普雷斯和摩尔表示，在“金州杀手”案件曝光后，系谱学家已经将GEDmatch上的个人档案设为私密。他们担心，这起案件引起的强烈反对会让试图通过DNA检测网站寻找家人变得更加困难——甚至警方未来想要寻找其他嫌疑人也变得更加棘手。
考虑到遗传谱系的力量，像这样的案例必然会出现。摩尔表示，甚至在它公开之前，基因系谱学界就一直在讨论一份关于执法搜查应该如何处理的公开声明，但他们并未达成一致。现在，这场争论已经彻底公开化了。
摩尔说：“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应该如何合作使每个人的隐私都不被侵犯，同时也不会影响行业发展。如果因为这起案件使得行业面临崩溃的话，我将感到悲不自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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