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芯生死劫：中兴元器件库存仅剩一月，华为紧急备货，任正非讲话刷屏

虽然每年收入的10%投入研发，但中兴作为高科技公司的光环正变得黯然，而它赚钱的难度和压力也已远远超出我们的想象。也因为如此，美国的禁令让其迅速陷入困境，几乎没有反抗的余地。然而，我们并不希望这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而是愿它成为激励一批企业走上厚实成长之路的开端。

财经天下（ID：cjtxzk）

文｜周路平

编辑｜张泽

“美国的禁令可能导致中兴进入休克状态。”4月20日下午3点，中兴通讯董事长殷一民出现在了深圳中兴总部。美国的禁运决定着这家有8万员工的企业生死。

在美国禁令激活后的第四天，中兴召开新闻发布会，整场新闻发布会仅持续了10分钟，殷一民在发表了简短讲话后，回答了记者的两个提问。

中兴库存吃紧，华为加紧备货

美国的禁令风暴比想象得更为猛烈。在禁令激活之后，高通、英特尔、IBM等多家美国企业已经开始执行该禁令。而美国一家中小型芯片企业对《财经天下》周刊透露，连他们这类技术门槛不算太高的企业也开始执行禁令。

一家中兴供应商对《财经天下》周刊透露，中兴的元器件库存只有一个月。而另一家供应商对《财经天下》周刊表示，由于美国供应商已停止供货，如果组织生产，中兴只能利用现有库存。因为物料清单比较复杂，缺一个部件就不能生产。“现有库存最少的部件决定了最大的生产量。”

有报道称，中兴部分工厂已经停产。而据《财经天下》周刊获悉，为了应对可能存在的风险，华为方面已经加大了元器件备货。

而这个禁令也包括了安卓系统在内的美国公司的软件，这意味着中兴将不能使用安卓系统。而在这个世界上，主流的手机操作系统，除了苹果自家的iOS，就只剩下安卓了。

此前，中兴手机在美国市场表现良好，一直排在市场的三四名。按照美方的这种表态，这是要把中兴往绝路上逼。不过，澎湃新闻目前已经下架了这条新闻。

美国这一次表现得异常强硬。美国商务部新闻官在接受澎湃新闻采访时表示，对于中兴的禁令目前没有扭转得余地或者协商得空间，要严格等到7年后才有望重启协商。

中兴处在相当被动的境地。

4月18日晚，中兴一位员工家属在朋友圈晒出了一张照片，76岁的侯为贵拖着行李出现在了深圳宝安机场，背后跟着中兴董事长和CEO，一起奔赴远方救火。侯为贵在2016年已从中兴退休，为中兴工作了30年。据说，他在得到美国禁令的消息后立马出发，一刻没有耽误，令人唏嘘。

据悉，这次对中兴的禁令并非一个孤立事件，而是出现在美国对中兴的严惩发生在中美贸易战的大背景下。有分析人士认为：“中兴已被拿上牌桌当明码了，因此谈判时间不会短，可能需要三五个月。”

目前，中国商务部已经开始行动。一方面，发言人表示，随时准备采取必要措施，维护中国企业的合法权益，“我们希望美方也不要低估中方的决心”；另一方面，商务部也开始了对原产于美国的高粱、橡胶进行反倾销调查，并打回了美国芯片大厂高通收购恩智浦的交易案。

中兴的无奈

中兴通讯董事长殷一民在今日下午的发言中提到，坚决反对把贸易问题政治化。他认为美方将细微的问题无限扩大化。

美方这次颁发禁令的理由，是美国认为中兴没有严格惩罚当年涉及“伊朗案”的公司职员。中兴虽然开除了4名高管，却未对涉案的其他35名员工做出应有的惩罚，还反而对美国官方撒谎说已经惩罚了。

而中兴对裁决不服，是因为这两个问题是中兴自查发现、主动通报的，而且公司第一时间更正，并附上已经采取措施的证明文件，请求美方在4月30日之前完成调查，所以不应认定是“违反协议”和“虚假陈述”。但在4月30日到来之前，美国决定提前激活了这项禁令。

中兴却没有反抗的余地。其实，在2017年3月，中兴通讯接受8.9236亿美元的罚款之前，侯为贵还去美国进行了半年的谈判和斡旋，但结果是，该交的罚款一分不少。而交了罚款到现在仅一年时间，被暂停的禁令又重新被激活。

中兴为何如此无奈和被动？

▲位于广东省深圳科技园的中兴通讯研发大楼。

长江商学院终身教授薛云奎从中兴的财报分析中得到一些结论。中兴通讯在1997年上市，当年的销售毛利率为59.27%，但此后不断走低，到2016年已经降到31.07%。过去10年30%的销售毛利率，说明它是一家具有一定技术含量的工程公司，却很难将其归类为高科技公司之列。

在他看来，中兴之所以一而再的做出这些“愚蠢”的举动，背后也折射出中兴不挣钱的窘境。

过去十年，中兴的税前利润全部加起来，总计为262.2亿元。但主营业务在过去10年对公司税前利润仅有负的贡献。再以公司2017为例，该年税前利润总额的82.75%，源于软件产品增值税退税和长期股权投资减持所获得的投资净收益，并非其主营业务——通信技术和设备。

而整个通信市场的竞争在加大，这种竞争不仅体现在对市场的争夺，更有对研发的投入。囿于营收规模和利润限制，中兴的研发投入远低于华为和英特尔等企业。自2007年以来，中兴先后累计投入研发费用917.17亿，这虽然是一笔巨款，然而同期华为的研发投入却高达3940亿，远在中兴之上。Intel的研发投入更是高达1096亿美元，又远超华为和中兴。

中兴通讯目前面临的最大困境是主营业务没有盈利，销售毛利率长期低下，产品缺乏核心技术支持或技术含量偏低。

“科技不能急功近利”

中兴事件四天来持续发酵，背后折射出的核心技术短缺刺激着所有人。一位通信行业人士对《财经天下》周刊说，本来中兴最近发展势头不错，但美国拒绝令一激活，说不行就不行了，这说明还要开发关键技术。

数据显示，2016年中国进口商品排在第一的是芯片，金额高达2300亿美元，几乎是排在第二名的原油进口额的两倍。而很难想象，这些芯片很大一部分来自美国。

“万众一芯”，几天来成了热词，整个社会对自主芯片研发的呼声愈来越高。多家企业发声投入自主芯片研发。在中兴陷入两难境地时，中国的芯片概念股受到了追捧，包括华虹半导体、中芯国际都大幅上涨。甚至连阿里巴巴全资收购物联网芯片企业中天微也受到广泛关注。

中兴事件开始让一些企业创办者对自主技术深思。一位云计算从业者在朋友圈中写道：“四年前我们做自己的Linux被很多人不解，最近的芯片事件才让大家惊醒，重视核心技术的重要性。四年下来，我们已经做到在云平台这件事情上不会再受制于人。”

而一位人工智能创业者也对《财经天下》周刊表示，他们放弃美国开源架构，自主开发架构有了发展上的自由度和前瞻性。

▲北京2017年中国国际信息通信展览会上，观众参观华为麒麟970--全球首款人工智能移动芯片展台。

其他的反思也尤为珍贵。一位中兴美国供应商对《财经天下》周刊强调了企业合规问题。“先要遵守规则，做大了也要遵守规则。”《财经》杂志在一篇关于合规的文章中所言，中兴通讯案例是中国企业合规管理的里程碑式事件。中国许多公司同样缺乏完善的合规管理体系和植根于企业员工的合规文化，非常有必要借鉴中兴案例和其他国外相关案例。

与中兴相反，吉利公司在权衡利弊之后，放弃向伊朗出口1500台沃尔沃轿车的机会。在同一时期，有的中国公司接受了在伊朗开采石油的订单，但是有效控制了风险，没有被美国抓住处罚把柄。这个问题上，我国企业需要学习和积累经验。

最近，一篇旧文在华为内部刷屏，在这篇名为《任正非与2012华为实验室座谈会纪要》中，任正非说，中国创新难是因为缺少创新土壤。他呼吁产权保护制度和宽容精神。

“科技也不是一个急功近利的东西，一个理论从突破到构成社会价值贡献需要二三十年。”高通的雅各布突破CDMA的时候是60年代，真正贡献价值是几十年之后的事情。“所以我们今天把心平静下来，踏踏实实做点事，也可能四五十年以后我们就有希望了。”任正非说。

过去10年，中兴正在丧失作为高科技公司的光环，而它赚钱的难度和压力也已远远超出我们的想象。也因为如此，美国的禁令让其迅速陷入困境，几乎没有反抗的余地。然而，我们并不希望这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而是愿它成为激励一批企业走上厚实成长之路的开端。

© 图片来源于视觉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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