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日落西窗
好像曾有人问；中国人你怎么不生气?
我心说了，生哪门子的气?
小时候爱生气。尤其老师讲历史课，讲到《爱辉条约》，《马关条约》什么的，想着腐败无能的朝廷，拿国土做交易，气的我咬牙切齿。好在当年岁数小，生了气，撒泡尿的功夫就过去了。这要是搁到现在这岁数，保不准一口气背过去，老命没了，给气死了。
转念一想，倒也不至于。如今老了，经历也多了，就觉得过去课本里说的东西，大多不可信。既然不可信，还生哪门子的气？
生气得有氛围。首先，得有信息传到耳朵里。就说《瑷珲条约》那会儿，我就猜，当年真没几个生气的。为什么这么说？一是，当年跟沙俄割地求和，真能有几个知道实情？什么信息都不知道，生哪门子的气？当年可不像现在，有微信。地球背面人家选个总统，咱这边田间地头就能同步瞧见。当然了，也得看人家腾讯乐不乐意让你瞧见。那会儿不成，当年信息多闭塞，百里开外闹个灾荒，即便死了再多的人，等传到自己耳朵里，估计人家坟上的草都老高了。其实，根本用不着说过去，往近了说，就说六零年那会闹饥荒，甘肃安徽乡下可没少饿死人，我在城里，真的是一丁点儿信息都没有，信息是真闭塞，等知道了也是二十多年后的事儿了。我就说，信息这玩意儿真说不好，它有方向性，还能被过滤，被编造，更要命的，是它能不能传到咱耳朵里，真由不得自己。还说回《瑷珲条约》那会儿，我就说，准保没几个人生气，信息闭塞是其一。其二，不知您注意到没有？但凡信息闭塞的地方，那里的人，大多麻木，久而久之，人还傻。打个比方，就说当年李鸿章，做了那么大的官儿，您说他不麻木？按说他的信息会多点，可这人一旦成天的泡在麻木堆儿里，不傻也得傻，傻这玩意儿传染。当年他在大清朝修了条铁路，铁路是修好了，可慈禧老佛爷不让用火车头拉，说它太闹腾，惊扰了列祖列宗。李鸿章就想得开，不让用车头？好，咱就不用。咱用驴子拉总成吧？能走不就得了。据说这曾让个日本人瞧见，还拍了照，乐的人家前仰后合，大门牙差点笑掉。我就说，好在那会儿信息闭塞，这要是传到外面世界，估计全地球镶牙的买卖，一定火爆。
所以我就说，人一旦信息闭塞，麻木了，肯定就傻了，像什么这条约那条约的，全都不是个事儿。试想，当年的当朝人都没谁往心里去的事儿，我这个隔了好几代的人，气的要死要活的，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隔壁刘寡妇偷野汉子的乐子，还没乐过劲儿呢，没那闲工夫为这生气。
有人会说了也不尽其然。如果这么说，谁都不生气，怎么可能会有当年的五四？
这话问得好。我前头就说，这生气它得有个氛围。就说五四那会儿，首先社会上有信息，其次，什么少年中国学会、工学会、新民学会、新潮社、平民教育讲演团、工读互助团等等，哪个没在里头煽风点火?这是什么？是氛围。没这氛围，人木呆呆傻了吧唧的，怎么可能会有五四？这里头的门道，懂得的自然懂，不懂的说也白说。
我就想，倘若五四的事儿搁在今天，别人怎么样我说不好，反正我是绝不会生气的。一来没生气的氛围，二来，我这人打小就活在闭塞氛围里，早已麻木，我能生哪门子的气？电视里不是说了，生气折寿。
以前，总听人说，朝廷怕谁？说是怕史官，怕后来人翻史书时戳脊梁骨。我如今算是瞧明白了，全是瞎掰。有什么好怕的？什么能是真？史书是？
所以我就说：好死不如赖活着，生哪门子的气？
当然了，说到底，生气也白搭，气死了也是活该。
2024/11/1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