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邪 | 爱是一种意志
▌文章选自 大梁如姬《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古典诗词中的情爱百态》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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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爱是一种意志，才能与无常世事对抗，当爱变成一种意志，万物都要向它投降！
上邪！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山无陵，江水为竭，
冬雷震震，夏雨雪，
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我想，即使不读《乐府诗》，大伙儿也都能背诵出《上邪》里的句子——山无陵，天地合，乃敢与君绝！这是紫薇跟尔康的誓言，当《还珠格格》红遍大江南北的时候，这句话也随之“飞入寻常百姓家”了。不得不承认，《还珠格格》确实影响了一代人。
紫薇和尔康爱得轰轰烈烈，爱到不愿意分开，所以经常发自内心地说出这句誓言，《上邪》整首诗的中心思想讲的也就是这种炙热、浓烈，一辈子不愿意分开的故事。假如不能完全体会，建议重看《还珠格格》中紫薇说这话时的场景和情绪感受一番。
诗中一上来，主人公就开始呼喊苍天，“上”表示上天，“邪”是一个语气助词，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天呐”。为什么主人公开口就喊苍天？因为，他要叫苍天和漫天神佛来见证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古时候人们对苍天和神明是十分敬重的，当他叫天来做证明人的时候，就充分说明了他对这件事的庄重姿态。想象一下老外们喊着“my god”对上帝开口祈祷时候的虔诚，就能知道那种情况下所说的话是不带任何虚假的。
好了，说到这里咱们已经知道主人公喊苍天是要干什么了，他要发誓，发一个不敢有任何谎言的誓。他不仅要让自己的内心清晰这个誓言，还要向整个世界，以及他们最敬重的神灵宣告。
什么誓言让人这么郑重其事？——对爱情的承诺！
够庄重吧？够有情义吧？对爱情够重视吧？这庄重的姿态不禁让看客们都肃严起敬了起来，假如天上真的有各类神仙，对这声“上邪”的呼喊，他们会不会也停下来听一听他要干啥呢？
不管他们在不在听，不管有没有神仙的存在，他都要开始宣誓了，因为，他对爱的决心强烈到不得不发个不能和你分手的誓言，强烈到忍不住脱口就要进行“I promise”了。
让他去酝酿发誓的情绪，咱们扯一段题外话——写这首诗前，我纠结了好一阵主人公到底是用“少年”还是“姑娘”，诗里并没有说，学者们似乎也没有对这个问题进行研究，但多数解读这首诗的作者们都将它定义为是一个姑娘的誓言，这大概跟紫薇的经常念叨多少还是有点关系的。
当然，也有可能人们认为只有姑娘才会为爱发这种“不敢与君绝”的誓言，男人都是行动主义，才懒得把话说得满弓满弦呢，遇到心动女生，他们直接手脚并用上去用行动证明了，哪里还会在这里别别扭扭跟老天爷说话呢？
咱们姑且就认为他们这种认知不算在贬低女性同胞，而是赞扬她们娇柔婉约的美，毕竟，有男人的“横冲直撞”，就得有女人的“害羞带怯”才正常，否则，大家都直来直去地——“我要跟你睡觉”“行，晚上吧！”，或者“大哥，搞个对象不？”诸如此类的对话，那人生得少了多少阴柔的美啊。
既然如此，咱也把主人公定为“她”吧。
她惊天动地地喊着，到底发了什么誓呢？——天呐，我希望与他相知相爱，再希望老天赐福，让我寿命够长，这样我就能与他能够长长久久了。只要我的生命还在，我对他的这种爱意就不会衰减。
姑娘开头说自己的愿望就是跟他相知，可是，人生那么短暂，才匆匆数十载，想起来真是完全不够用啊，真希望上天能给他们多一些时间，让她身体健康，长命百岁，也好让自己用尽一生来将这份相知演绎得更加轰轰烈烈。假如没有生命了，思想也就没有了，还谈什么相知？
原来，开头喊苍天也不仅仅只是要天上的神仙来见证一下这种决心，另一方面也是有求于他们的——求他们保佑这么“长命”。只要长命，这种爱意就没有绝衰的时候。
冯延巳的《长命女》与此异曲同工。那个姑娘在春日的宴会上，端着酒杯，对着她的心上人，向老天陈述自己的三个愿望：“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长健，三愿犹如梁上燕，岁岁常相见。”只有当时光允许的前提下，身体健康的情况下，我们才好长长久久在一起，岁岁年年常相伴。
天上的神仙会不会满足她们的愿望我们不知道，但，这种美好的愿望，叫人听了都恨不得也为他们祝福一番。假如当时天上真的有个神仙飘过，大概也要为她们点个赞了。
姑娘表达了“爱情无绝衰”以后，接着又说了一句“除非”，一般这个词儿出来，后面跟着的必定是转折的意思了，让人看了不禁随之紧张了起来，难道前面说的那些爱意，只是一个决心，假如遇到问题，她就要退缩了么？
是的，“除非”的后面，她果然列举了许多状况，除非这些情况，她才敢收回要与他长相厮守的誓言，才敢跟他分别。
那么，是什么情况会让她打退堂鼓？除非，山变成平地了，江水都枯竭了，冬天变成雷雨季节一般天天打雷，炎炎夏日下着大雪，天和地重新合在一起了，我才敢与他断绝。
真是“当山峰没有棱角的时候，当河水不再流，当时间停住日月不分，当天地万物化为虚有；当太阳不再上升的时候，当地球不再转动，当春夏秋冬不再变换，当花草树木全部凋残……”只有当这些时候，她才敢说出与他分别的狠话，才敢决定放弃她的爱情。
琼瑶阿姨在填《当》这首歌词的时候，就是按照《上邪》所写。不过，她稍微改了一下对爱情执著的强度——《当》里面，哪怕是遇到这些情况，他们也“我还是不能和你分手，不能和你分手”，这样看起来似乎显得更加坚决。其实改不改都没有关系，因为诗中所说的五种情况都是在现实生活中难以发生、或者说不可能发生的，只有当这种时候，我才“乃敢与君绝”，那么，这跟我永远也不敢跟你决绝，有什么不一样的呢？
换一个角度想，《上邪》反而更显出中国女性的娇柔美，她明明说的是无论什么也不能让我和你分开，但表达出来的却似乎还带着一丝“乃敢与君绝”的可能性，仿佛在暗暗告诉你，一定要珍惜和抓紧她。
全诗伴随着亮堂的誓言结束了，可人们对这首诗的后续想法没有结束，不少人会追寻着姑娘的步伐往后想——她是表态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但那个人呢？她所钟意的那个“相知者”是什么想法呢？她会不会是单方面的告白，会不会是一厢情愿地付出和呼喊？如果是，人们就开始引出陷入爱情中女子的悲哀了——这个痴人，她明知道他没有这种意思，可她甘愿飞蛾扑火，甘愿奉献自己的一切，甚至对着全世界宣告，不怕告诉别人，这辈子，她就只爱他一个；也不怕这么厚重的告白会遭到拒绝，更不怕被拒后的尴尬，这是多么傻的行径呀！
人们常说，不爱那么多，只爱一点点，爱个六七分才好不让自己受伤。可诗里的姑娘却不这么想，这一刻，她全心全意地爱着那个人，发自内心地要与他共度一生，哪里能那么容易勒紧马头喊“吁”叫停？她才不管什么爱情也许还伴随着苦涩呢。假如对方不能回报同等的热烈，没有关系，什么矜持，什么人言可畏，什么单相思，统统都在考虑范围外，我要表达的只是我的热烈，你回应或者不回应，我都不会因此坠落，也都不会变得黯然。爱到发高烧的地步，才不去理会那些俗世礼教与沦陷后的心酸，她就是要发着高烧，高唱着爱的歌曲，将自己燃烧殆尽。爱到心破碎，也别去怪谁，只因为相遇太美。
当爱变成一种意志，才能与无常世事对抗；当爱变成一种意志，连时间和万物都要向它投降！
不管诗中的Ta是一个爱到沸腾的姑娘，还是一个为爱痴狂的少年，假如他们对你唱出这番海可枯、石可烂、天可崩、地可裂，也要与你手牵着手、肩并着肩的爱情盟誓，你和是不和？
< 未完待续 >
沿诗意的河流逆水而上，探寻那些温热而质朴的情思源头，鲜美芳草，亦或是缤纷落英，途中风光无限，所有的长途跋涉，不外是悲喜交集处的返璞归真。—内地著名影视演员刘长纯，代表作《铁道游击队》等
爱情的最高境界是相知。古典诗词中有关爱的那些优美深情的表达，是我们宝贵的精神遗产，也是历史上的动人佳话。这本书，立足现代人对情爱的理解与感悟，审视古典诗词中的情爱百态；以泼辣通俗的语言，还原当时的情形和故事，将烛照千古的永恒人性打捞出来，让人在愉悦的阅读中提升心性，获得爱的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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