赠书 | 异地恋：只要最后是你就好
决定分手的那天下了一场大雨，顾惜躲在公司楼底下，看着身边一个又一个同事打着伞离开，一时有些孤独。
异地第四年，在她打过去分手的信息后，她看见一对情侣在走廊里旁若无人地拥抱亲吻。她与他们擦肩而过，心想在同一个城市谈恋爱真好，不像她苦苦坚持的异地恋。异地恋能做的事情那对情侣都能做，可他们能做的事情，异地恋常常做不了。比如随时可以得到的拥抱，比如下雨能来送把伞，公司里的事情会事无巨细地分享，哪怕淋了雨回到住处，也会有一碗热汤。
诸如此类的小细节，这四年几乎都是她一个人在做。
没有什么是互相在一起的情侣做不了的，反倒是与她相隔一千多公里之外的男友，每天只能和她打打电话视个频而已。她哪里是在和他谈恋爱，明明是和手机谈了几年呀。
正愣神儿时，身边一声清脆乍然入耳。
“要不要一起走？”
她扭过头，看见一张清瘦的脸，眉眼干净对着她浅浅的笑。她下意识后退一步，摇了摇头：“谢谢，不用了。”
低头时头发遮住了她的眼睛，再抬头时男同事已经信步走远了。
大概是习惯了她对他说不，此时此刻并没有一句多余的话。而顾惜在想，这样一个英俊的男人若说没任何好感倒显得自己过分矫情，可她知道自己不能。
她喜欢很多人，最近也在迷恋一个刚刚火起来的年轻演员，可是这些都不会影响她的生活。她此生唯一的爱，唯一与之想在一起的人，名字叫林澈。
他们在不同的城市，身边的异性都是考验彼此的难题。在没等到林澈答应她分手之前，她不能对任何人抱有暧昧的好感。
电话响起时顾惜正奔跑在雨中，等到华灯初上时雨势越来越大，她终于没了耐心。飞奔时裤管甩进水洼里，仅仅用狭小的挎包顶住额头的位置，大口吸气呼气，雨水顺着脖颈直接灌进前胸，触感一片冰凉。
手机铃声响个不停，本可以赶上公交车的她因为一遍又一遍打过来的电话而不得已放慢步子，临时找了个报刊亭避雨。
雨水咸得发苦，全身湿透的顾惜抹了一把脸，语气已经急冲冲的。
“什么事？”
对面的林澈有些着急：“惜惜我看你那下雨了，有没有带伞？”
顾惜声音闷闷地：“我没带，正淋雨呢。”
“那就打车回家。”
“你明知道我这里不好打车。”
话说出口时更难过，越是这样的时刻，顾惜就越感受到他们之间的无力。
“……”对面终于安静了一会，似乎感受到了她的不高兴，轻声问，“为什么要分手？”
他们的感情明明很稳定，他以为她是在和自己开玩笑。
确实很稳定，如果不是因为她坚持了四年异地以为终于等到他回来，结果他说还要再等一等。
短促的一声等一等，却是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此时的顾惜嗓子酸胀，脑中不断闪现一些记忆碎片。
当林澈连问三个为什么时，她扬声道：“为什么？你能不知道为什么？家里的马桶堵了我可以自己修，隔壁大叔经常半夜敲门我也要一个人对付，灯泡坏了我爬上梯子换新的，忘带钥匙还要在和你打完电话说安全到家之后找开锁公司。哭湿枕头说不出话的时候，你还以为我在闹脾气。”
“没有在最难受的时候得到你一个温暖的拥抱，没有在脚扭伤的时候让你背，没有在感冒发烧时打开门就看见你，连家里都没有任何一点你的气息。围绕在我身边的是那些电话卡，火车票，是一张一张撕下来的日历，还有用旧的手机。”
“林澈，我的生活里到底有过你吗？一年只见两次面还算谈恋爱吗？我是在跟你恋爱还是在跟手机恋爱？你到底为我做过什么啊！”
这次换林澈沉默，还没等他说话，手机就没电了。
果然，异地恋就是这么不靠谱，只要没有手机，两人就可以直接失联。
可她还有最重要的一句没有说。
“我想在同城市找一个男朋友，谈一场可以天天见面的恋爱。”
林澈有许多好，好到她数不过来。
可他也是个呆子，什么情话都不会说，什么浪漫的事情都不会做。这四年他们之间没发生过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连陪伴彼此都少得可怜。每当顾惜逛超市时看到一对对情侣挽着手说着笑买着东西，心里都羡慕的不得了。
想想这四年，经历了太多无法预计的事情，太多需要陪伴的时刻孤独一人。她靠着与他在一起的那些微小的记忆取暖，终究暖不了这漫长的四年。
可是四年前，当林澈还在犹豫去不去远方工作时，明明是她第一个站出来支持他。她信誓旦旦地说“你放心去吧，我等你回来。”
时间像一记又一记耳光扇在她的脸上。
终究是她中途毁约，坚持不住了。
顾惜坐在医院的走廊里，凌晨之后的医院安静很多，消毒水味却越来越重。她抬头看着昏沉沉的灯光，看着白色的墙壁在眼泪里摇摇晃晃，她哑忍着，尽量不让哭声打扰到邻座躺着的婆婆。
一连输了两天液，炎症还是没有消退，顾惜虚弱地躺在病床上，悬在半空中的电视机遥遥传来一些声音。
“受台风影响本市将迎来连续暴雨，预计持续时间较长，请相关单位与人员做好防范工作。”
气象局将暴雨橙色预警信号升级为暴雨红色预警，顾惜之前还有一些期冀，不知道林澈会不会回来挽留她。她没等到林澈，却等来了更大的暴风雨。他们相隔一千多公里，机场停飞，她知道他肯定不会来了。
病床上的她盯着窗外，看着大风裹着树叶卷来卷去，尘土与飞屑在空气中四散传播，隔壁床上的一家人连连感叹这鬼天气实在吓人，马路上已经有汽车被连根拔起的大树压塌，听说死了几个人，彼此嘱咐这几天千万不要出门。
顾惜一直一个人躺着，没有人知道她生病的事情，整个病房有十几位病患，独独她周围冷清得很。对面一个画着浓浓眼影的女孩感冒发烧，男友却在她身边看手机打游戏，顾惜皱了皱眉，不料女孩给她递来一个苹果，还没等她接过来便听那女孩叹气。
“身边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你太惨了吧。以后谈恋爱一定要找身边的，好歹还能陪着自己呢。”
接水果的手顿在半空，悻悻地收回。
顾惜笑了笑，什么都没说。
暴雨越来越大，一连下了几天几夜，导致交通瘫痪，桥断树毁，全市停电，整座医院的台阶全部被淹，一楼病房进水，楼道里灌着一股泥腥味，狂风吹得人瑟瑟发抖。
感冒发炎输液的病患全部被转移到大厅，一波又一波的人被塞过来，疼痛声呻吟声此起彼伏。顾惜拔了输液管，看着大厅的窗户被刮得咣当咣当响，明明还是白天，外面却像蒙着一层黑布兜头罩在所有人身上。
她看见无数情侣无力地坐在台子上面，此时也没了互相拥抱的力气，只能无声地注视着这场恶劣的天气。听广播说又有多少人遇难，线路被阻断，高速封掉，机场封掉，通讯隔绝，海面上巨浪滔天，一个小小的城市被裹挟在环海中，显得如此渺小，如此不堪一击。
她慢慢坐在台阶上，离出口最近，积水已经没过膝盖，她向前倾了倾身，蓦地想起林澈。
她在心中感激：幸好他不在这个城市，不然只能像她一样被困在这里。幸好幸好。
暴雨又下了一夜，晨曦时大雨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风却还是很大。城市乱糟糟的，刮断的粗树枝互相交叉堆叠，广告牌也被吹歪，电线凌乱地躺在地面上，旁边横陈着无数小动物的尸体。
病患纷纷走出医院，在天色尚不清明时赶紧回家。顾惜在朦胧的晨光里看见大街上到处都是人影，还有一个半蹲在地上的女人嚎啕大哭。清晨的哭声悲怆而刺耳，她听见那些哭声中全是对男友的怨恨：“为什么丢下我。我哪里不好，你为什么要找小三。贱人，你们都是贱人。”
她在哭声中想起林澈微笑的眉眼，面容干净，声音纯澈。想起当年刚刚异地时他对自己说：所爱隔山海，山海亦可平。
她后悔了。
后悔在撑不住的时候说了分手，他们是如此相爱，她是如此爱他。在暴风雨持续的昼夜，她看见那么多情侣彼此嫌弃，她明悟到真正的相爱不会在乎时间和距离的阻碍，让人难以为继的是那些失望，冷漠，不关心和委曲求全。
还没走出一条街，天空中忽然飘来一只孔明灯。紧接着，无数的孔明灯遥遥飞来，绵延不尽。周围的人都停下步子，发出一阵又一阵惊叫。孔明灯像一盏盏萤火此起彼伏，如繁星闪烁，整座城市在孔明灯的照耀下明晃晃的。
“顾惜？谁叫顾惜？”
身边的人都在发问，直到顾惜抬头，眼泪一下子涌出来。
每一只孔明灯上面都写着字，是他留给自己的话。
“顾惜，我是林澈。”
“顾惜，我爱你。”
“顾惜，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想见你。”
“顾惜，我要和你在一起。”
“你胜过所有。”
“林澈最喜欢你。”
“见你的路上连风都是甜的。”
“希望开始是你，最后也是你。”
“我愿与你跨过山河，看遍风景。”
“我不怕异地恋。”
“只要最后是你就好。”
很久之后顾惜才知道与林澈分手的当晚他就往回赶了，只不过遇到暴雨封路，他在路上耽搁两天，又无法进入本市，大气科学专业的他在得知季风到达时迅速做出判断，连夜赶往另外一个城市。
那个城市与顾惜所在的小市隔海相望，地理位置却很近，更重要的是他计算了季风洋流的方向恰好路过那里吹向本市。他站在大海边的礁石上，将手中的孔明灯一盏又一盏放飞。
孔明灯随风飘远，有的瞬间被吹破，有的落进海水中，他一直在努力地联系自己，直到凌晨雨停了，那些孔明灯才得以成功地进入顾惜的城市。
为了取得与她的联系，他放飞了上万只孔明灯。
顾惜笑得满脸是泪。
异地恋能做的事情，同一个城市恋爱的人原来也可以做不到。
她在那一瞬间彻底明白了异地恋的意义。
真爱不会因为距离而改变。
忍受漫长的别离也没有关系，只要最后是你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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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讲述了异地恋中所有甜蜜和浪漫的时刻，让这些甜成为闪闪发光的记忆，带着我们一直向前。
作者介绍：夏至，心理学专业毕业后“弃医从文”，著有《心理科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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