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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八月十五月亮圆

2014-09-08 子姜 忆乡坊文学城

小时候盼望过年过节。最盼的当然是春节,因为可以穿着新衣服逛街逛庙,还能连续十多天吃一年里最丰盛的食物。排在春节后面,最让我们小孩子盼望的,就是中秋节。我们不把这节文绉绉地叫做“中秋”,而是唤它作“八月十五”,或是“八月半”。


旧时在我的家乡,贵州安顺的乡下,过八月十五,最让小孩子高兴的不是晚饭后摆到桌案上的月饼与瓜果,而是“八月十五偷老瓜”的游戏。家乡话把嫩南瓜叫“小瓜”。相应的,“老瓜”就是老南瓜。到八月十五那天夜里,十多岁的孩子们在各自家中囫囵吃了团圆月饼,便迫不及待地呼朋唤友,一群群地聚众到农家地里偷南瓜。一群同去“偷”瓜的孩子,多是事先早早就约好了的。他们要“偷”的瓜,也多半是事先早被踏看好了。就算事先没看好要偷的瓜,到了那天夜里,田间地头,月白风清,现翻找出一个南瓜来偷它,不算难事。


把瓜偷了,七八双手轮流搬它,再搬找些石头砖块,回来不拘在哪个院坝哪个房下,或干脆称便在田埂边、野地里,把石头砖块简单砌个火,中间堆放些柴草,上面架一口锅。锅是有人事先从家里背着家长拿来的,还有人拿了刀和碗筷。一群人围着,把偷来瓜洗洗切切,大卸八块,挖去瓜籽瓜馕,连皮带肉地放进锅里,把火点着,就等着分吃煮熟的老瓜。锅里当然有清水。有人当然也还得不停地往石头砖块间添加柴草。那刀锅碗筷,说是背着家长拿出来,其实家长们也都知道,他们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不把锅碗摔坏,就假装没看见,随孩子们高兴闹去。


清水煮熟的老南瓜,油盐酱糖一概不加,就很甜很香。可是真的比家里的月饼蔬果好吃?倒也未必。孩子们乐于此,为的是热闹。一群人顶一轮圆月,踏着秋间白露,叽叽喳喳地在田野地里穿行,一年只此一回,自然高兴。再能够点了火,在外面煮瓜,像好大一个“过家家”,更是兴奋莫名。妙的是农家不会因地里的瓜被偷掉一个两个而恼怒,大约自家种的瓜在八月十五这晚被小孩子偷摘,预示的是来年更大的丰收吧。当然若是地里的好容易养成的老瓜,却一夜之间全部被偷掉,那农家第二天会出来咒骂的。我听过一个老农妇在八月十六的清晨,一串串“挨千刀,砍脑壳”的边走边骂。她家地里的瓜全被偷光了,想来心里的愤闷恼恨只有通过大声叫骂才能排解吧。


我不知道这种“八月十五偷老瓜”算不算得上是一种地方习俗,若算是,它是怎么形成的?中秋夜里,本该是“贵家结饰台榭,民间争占酒楼玩月”。可是旧时偏远乡下,山沟沟里,寨坝坝间,无有酒楼,更无“贵家”。我猜可行的唯有结群在外面踏歌赏月。简单的月饼吃过了,但踏歌归来总归会饿,于是顺手就在野地里摘些瓜豆回来,大家围坐了煮食。久而久之,渐成风俗。是不是这样?无从考证。


等我大些,电视逐渐普及开来。有了电视,纵是八月十五的晚上,孩子们也不再成群结伙地出来了。在我,过中秋唯一的乐趣,只剩下晚饭后,一家人围坐着,吃月饼,吃各样干鲜瓜果。而这乐趣的后面,往往以吃得太多太杂而胃胀腹痛收场。


如今在国外,过中秋,只剩下形式上抬头看看月亮。往年我还会张罗些像样饭菜,饭后端些月饼瓜果,爱吃不吃地摆在那里。月饼有买的,也有自己做的。有一年我做了三十多个鲜肉月饼,没做好,家人孩子们一口不吃。送人太寒碜,扔掉太可惜,我就自己把它们都吃了,结果赘肉猛长,用了几个月才甩掉。这彻底打消了我做月饼的兴趣。今年我仍是只从中国店里买来一盒应景,单黄白莲蓉的,包装很精美。前几天忍不住馋,先切来吃。孩子们闻一闻舔一舔,却连咬都不咬一下,说不喜欢。到了今晚,我连端月饼瓜果都忘了。只是没忘了领孩子们到院外,指天上那一轮清清圆圆的月亮给他们看。


只是怀念小时候的八月十五,怀念那份盼着过八月十五的心情。


作者:子姜,业余文学爱好者。毕业于北京大学政治学与行政管理系,曾任职于《今日中国》杂志社总编室,后赴美,获德州州立大学(圣马克斯)计算机科学硕士学位,十多年来先后在摩托罗拉、IBM、万机仪器等公司任软件工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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