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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丹:“逃”往冬天

2015-02-18 刘丹 忆乡坊文学城

(点击标题下的蓝色小字“忆乡坊文学城”可直接关注。题图来自网络)


“腊七腊八,冻掉下巴”,每一年喝腊八粥的时候,母亲总念叨这句话。还别说,这句话就像就着粥入口的小酱菜,没了它,腊八粥就喝得没滋没味。可我生活的这个城市,腊八这天,正午的太阳明晃晃地照着,路上的行人着了衬衫甚或是短袖,草木也没心没肺一年到头地绿着,这是个被冬天遗忘了的地方。我不由地竟生出了一丝莫名的厌倦,有种想要逃离出去的冲动。能逃到哪儿去呢?有家有口有工作,有一大堆做不完又放不下的事,怎能说走就走?逃往记忆里吧,那里有冬天结结实实存在过的印迹。


对生活在北方的人来说,刚入冬会有一个很隆重的日子,那就是“储买冬菜”。冬天储存的菜以大白菜为主,此外还有雪里蕻、洋葱、土豆、萝卜、大葱。北方的冬季苦寒并且漫长,天寒地冻的时候根本没有菜,不储上一冬的菜可是难熬的。当时我父母所在的单位有三百多户人家,约有八、九百人,在几十年前的小县城来说,这样的单位不算小, 50 30351 50 15262 0 0 3440 0 0:00:08 0:00:04 0:00:04 3440以各家的冬菜不用跑远路去街上买,自有大卡车把一车车菜拉到单位家属院门口。卖菜的车来了,邻居们同事们之间相互转告,借上板车,带上自家的麻袋相约而去。买冬菜的时候,有壮劳力的人家最露脸,你看,谁家的半大小子“噌”地一下子轻松跳上卡车,明里帮着往下卸菜,暗自却里专拣又鲜嫩又瓷实的菜扔向等候在车下的自家哥哥手中,哥哥也不含糊,麻利地将菜装进袋中,菜装好哥俩合力抬去磅秤上称。那家的大人才顾不上插手这些事呢,在这样的时日,他(她)只负责接受旁人的羡慕和夸赞。平日里逢人便唠叨家里的熊孩子太能吃,“一个人一顿要吃两三个大蒸馍”之类的话这时一句也不提了。待付了钱临走时,冲着熟识的人喊一句“回去卸了菜,让小三儿和他哥来帮你家!”话里又是得意又是热情。


刚买回来的菜要晾晒,去去水汽才适于储藏。趁着这个空当,要把香菜编成麻花辫,红辣椒用针线串在一起,然后挂在厨房的檐下,原本灰头土脸的厨房,有了这鲜活的红肥绿瘦的装点,竟也有了讨人欢喜的模样。葡萄糖输液瓶洗得亮晶晶,要用来装西红柿酱的;两口粗笨的大缸擦拭干净,一缸腌酸菜,一缸腌雪里蕻,这两样菜家里每年都腌,毫无悬念。萝卜要藏到菜窖里,在几乎见不到水果的冬天,萝卜是拿来当水果的,金贵着呢!萝卜是那种有翡翠般青翠颜色的青皮萝卜,脆生生、水津津、甜滋滋又略略带点辣,削下来的皮舍不得扔,拿酱油泡上就是一道菜哩。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院子里的坛坛罐罐多了起来:腌的咸蛋,泡着糖蒜,这是一罐洋姜,那是一坛蒜薹,一溜烟靠墙排开。你看着小院里那些红红红绿绿和挨挨挤挤,就是一种和冬天相依为命的感觉呀!


冬天夜晚来的格外早,晚饭过后天就黑透了,天上的星星越发显得亮,像是刚被擦拭过的银器一样。霜重的夜晚,地上如同落了层雪,月光打在上面像滴在宣纸上的墨,慢慢晕染开去,点染成一幅朦朦胧胧的画。屋外盛水的白铁皮桶一时忘了提进去,就会结上一层冰,我总忍不住掰下一块,咬在嘴里“咯吱咯吱”地响,牙齿上下打颤,明知还是水的味道,却总是期待有惊喜的意外滋味。向阳的墙根下不时有孩子打打闹闹,也不知什么时候就挤在了一起,边挤边喊:“挤,挤,挤油渣……”被挤出去的人一扭身又死皮赖脸地冲进去继续挤油渣了。墙上的白灰蹭的后背、衣袖上到处都是,小孩儿才不管那个,只顾玩得尽兴。打雪仗、堆雪人、滑冰车、打冰猴、敲冰溜子、雪地扣麻雀……再没有哪个季节能让我们玩出这么花样繁多的游戏了。那时候的冬天真是冷啊!晚上跑出去关院门,猛地吸着了一口凉气,鼻腔顿时生疼,疼的泪花都在眼里打滚。三三两两的灯光在冬夜里寥落着,雪花悄无声息地飞舞,除了风没有别的声音,格外安静。屋里就是另一番情形了:窗台上青绿的蒜苗长了寸把长;搪瓷碗里泡着的一颗白菜心鼓胀着花苞;烤好的土豆往外冒着热乎乎的香味;炉子上的水壶“嗡嗡”作响。母亲坐在椅子上织毛衣,看她手中的毛衣签子不时地交换,看着看着我就打起了瞌睡,不一会儿就昏昏睡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抱到床上盖好棉被,那样的晚上我总是睡得特别踏实,特别安稳。


如果把冬天比作一出戏的话,我觉得那应该是场生龙活虎、激昂热闹的武戏,而这出戏的主角就是“过年”。冬天似乎从一开始就是奔着“过年”去的。随着“年”的临近,大人们就更是见缝插针、紧锣密鼓地忙活上了,“霍霍”磨刀声;“叮当”剁馅声;“刷刷”扫房声;“咯噔咯噔”踩缝纫机的声音不绝于耳。房顶上的白烟就没有断了劲儿地往外冒:炼油渣、做醪糟、煮瓜子、炸油果子、蒸糖三角、烙香豆子锅盔……小孩们从厨房里进进出出,不是捏一块卤肉就是揪一口油饼,刚出锅的热气都等不及它散去,烫的嘴巴不住地吸溜。


别看过年的事千头万绪,各家都忙得透不过气来,就算再忙,“过年”这出大戏的锣鼓点都不会出错,到什么日子了,该做什么事了,全都在老辈人有条不紊的念叨里:“二十三过小年;二十四把尘扫;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割年肉;二十七去赶集;二十八贴花花;二十九供先祖;大年三十闹一宿”。气正值壮年的父亲把“二六”的永久自行车擦得锃亮,我坐在车的横梁上跟着他一起上街买年货——几挂鞭炮;胖娃娃抱鲤鱼的年画;花花绿绿的杂拌糖;麻纸包的桃酥;冻得硬邦邦的带鱼,当然还少不了在新华书店给我买本小人书。回家的时候,车把和后座上都满满当当。空气中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年味儿”:?准备有自家特色的年夜饭味;洗澡堂子蒸汽的味;理发馆烫头药水和新修理的头发茬味;晾在铁丝上的床单散发的肥皂味;刚刚写好的春联上的墨汁味……当各种各样的味道满得溢出来的时候,除夕的鞭炮声就响起了,那声响和我们的一声——“过年喽!”融在了一起。


冬天的日子像密密的针脚一样,哪里说得尽呢?我在记忆力一路跌跌撞撞,走了那么久那么远,快要迷了方向,找不到回来的路了。


【作者简介】:刘丹,七零后,出生在西北,从事教育培训工作多年,现居深圳。没有仗剑行天下的豪情,喜欢鱼一般的生活:用游动承载生命简单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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