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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男:从旧居前走过所想到的

2015-06-17 一男 忆乡坊文学城

(点击标题下的蓝色小字“忆乡坊文学城”可直接关注。题图来自网络)


八月下旬了,从日历上来说夏天接近尾声了,你有点不信。但偶然有一天天气骤然凉下来,在一阵雨过后,你坐在门外抱着臂,放眼看去,天空都好像寂聊旷远了,蓝得淡了。这时候你突然就觉得信了。夏一过,秋一来,这一年就又要很快地过去了。

去年的八月底,我们买了现在的这栋房子。九月中,从旧房子里般出来。新旧房子同在一个地区,开车不过十分钟的路程。可是自从搬离后,我们再也没有回过老房子,起初还偶然提及它,后来就几乎将它忘记了。结果,前几天我独自开车又从那个小区的门前经过,心里忽然动了一下。忍不住扭头,放慢了车速,在车子慢慢经过的时候,看了一眼,又一眼,那个曾经住过一阵的地方。

我看到正对着小区入口的,还是那片圆形的花园,夏日最后的花儿开着,五颜六色,但是有点疲软了,带着骄阳过后的痕迹。花园后面立着那幢宽大漂亮的房子,很诱人,其实是小区的管理办公房。再后面是露天游泳池和网球场。那天的午后网球场上空荡荡的,没有球落地的声音,突然就有种寂寞的味道。便想起去年的夏天,我和他每个周末的早晨早早起来,去那儿打网球。我的球技不错,可以和他对垒,但是每每汗流满面。空旷的球场上我大声地问对面的他我打得怎样,他说 “还行,但是你太缺乏锻炼了。” 我一手叉腰一手球拍杵地气喘吁吁地停下来,“威胁”他,非得让他说个好。他笑眯眯地走过来,拥抱我一下。那是婚后最初的一段日子。

我当然记得小区里的房子都是连栋屋。一排排红砖灰顶的房子,环抱着中心地带的花园,办公房,和游泳池。小区有五六年老,便同时透露着新和旧的痕迹,却说不出来在哪里。每一栋房子都是三层高,屋前屋后一小片草坪,几棵树。记得春天的时候,我开车慢慢驰进小区,映入眼帘的是一树一树怒放的玉兰,或者樱花 。因为小区不大,房屋不大,屋子门前的空地也不大,那一棵棵怒放的花树便十分醒目,有扑面而来之感,仿佛整个春天都在眼前,都在小区,都在风中摇动。我就那样一路喜悦着,一边欣赏着它们一边慢慢把车子开到自家的屋前。

他在屋子里等我。这个他独自住了五年的房子,被他收拾得整洁,漂亮,以至于我搬过来后,只把自己的衣物往卧室里一扔,就完了。但那是第一个让我有“家”的感觉的地方。我们轮流在厨房里做饭,相拥着在客厅里看电视,在周末的早晨睡个懒觉,在二楼悬空的露台上一起吃晚餐,喝红酒,看日落,听他对我说,记住,这样的时刻,就是PEAK。那个房子见证了我们在一起最初的历程。一个朔风凛冽的冬夜,两人去市区的酒吧里跳舞。午夜过后想要回家,外面那份刺骨的冷让人畏惧,他便说,你在这里面等着,我把车子开过来。二十多分钟过去了,他的车子才开过来。问为何这样的久,他说他迷了道,但又怕我久等,便在寒风中一路跑着,跑了足足有一英里的路,才找到了停车的地方。我望着他定定地开着车的侧面,把他一只空着的手拉过来,握在了自己的手中。车子在无人的路上开到一半,忽然飘雪了,是那个冬天的第一场雪。雪花很轻很轻地敲打着车前窗,仿佛向车子里的我们轻声问候,说,冬来了。我看着路灯下越来越密集的雪花,心里是欢喜的。车子一路开过去,开进小区里。风停了,地面上已经衍了一层薄薄的白雪,邻居家却都熄了灯,在冬夜里睡去了,不知道已落雪。只有我和他走出车来,伸出手,看着天,在那第一场静谧的雪夜里站了一小会儿,内心里很幸福很喜悦。

那天经过旧址的时候,心里便又想起了这些。

买走我们旧房子的是一对中年夫妇,带着两个孩子。他见过他们,我没有。那天我甚至想开车进去,看看我们从前的房子。我突然想,搬离旧址真是一件绝情的事,曾经朝夕拥有的一切,说丢下就丢下了,不会去想留在了原地的人和物。我和他也是这样的主人吗? 在我们搬离前,我们右边的邻居是后来搬进来的一对印度夫妇,带着一个新生的婴儿。他曾经过去和他们打过招呼,曾经教过男主人如何用除草机,我却很少看到他们。但是有一天,是个秋日,我坐在二楼的露台上,忽然见邻居家的女主人抱着孩子也走到了自家空荡荡的露台上。隔得远远的,她可能并没有注意到我。她穿着一件家常的沙丽,从头到脚,一根粗黑的辫子垂到腰际,闪着浓黑的大眼睛。孩子在她手中,软软的,她用手托着他的头。我们那片房子的后面是一大片空地,生着杂草,中间一汪水塘,周围长着些芦苇,再远处便是一片树林了。我看她有时候抱着孩子来回走走,有时候便站在那儿,凭着木栏杆,看向远处。突然,那个秋日的午后让我觉得万般的寂寥。有什么东西令人惆怅。我也看远方,天空很空,很淡,周围没有别的声响,只有从耳畔吹过去的风。我不知道那一刻她在想什么。想很遥远的家乡吗? 现在的生活? 眼下的孩子? 过了好一回儿,她的丈夫也走了出来,他们一起看着孩子,她开始逗他,好像让他给爸爸表演一下。孩子应该是格格格地笑了,他们也笑了。丈夫的脸上是印度男人的那种憨厚的笑容,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我也看清楚她的表情了,不外是做母亲的那种矜持的满足和幸福,甚或些许淡淡的疲惫。在我眼里,他们和孩子一起组成了一幅画面。一种生活刚刚开始。

我们搬离了原来的小区,当然搬进更好的地段,住上更大的房子了。但是象他们那样的邻居还住在那里吗? 如果在,生活还是像从前那样的继续吗?

他出差了,还没有回来。等他回来后,我想问问他,是否有一刻,也想起了我们的旧居?(2006/08)


【作者简介】: 一男,希腊亚里士多德大学艺术史专业本科,曾任职国家商务部,美国乔治华盛顿大学会计硕士。注册会计师。忆乡坊文学城微信公号创始人兼编辑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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