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蓝蓝：情窦初开金顶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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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别的城市不一样， 如果贵阳的某个地名叫XX山的话， 那里一定是有座大山的。 八五年当我们一家欢欣鼓舞地拿到了金顶山的新房子的钥匙时，我才确定我们一家真的是要搬到山上去了。在离开故乡10多年后, 父母费了牛劲才算回到了贵阳, 几年里我们一家一直在农民出租屋和亲戚的老房子里反复折腾, 而现在终于盼到了一套新房子, 就算它是在火焰山上也得去啊!

金顶山虽然离热闹的客车站很近， 可是因为是在石头山顶上硬劈掉半边山修出的六，七栋房子， 新家显得非常偏僻冷静，最糟糕的是还不通公共汽车， 连小巴都没有。下了最近的公共汽车站还得爬个15分钟的大坡才能到家。我对金顶山的回忆最多的就是每天无休无止的爬坡。反正要回家就得气喘吁吁地爬15分钟，毫无其他的选择。

但是和住新房的快乐相比这就算不得什么了。 我家分到了宽敞的3室一厅， 在当时来说绝对算高档住宅了。铁窗铁门，最重要的是每家都有个水冲式的厕所！ 这解决了我家若干年来上厕所难的大问题啊！ 我十二中美术班的同学还来帮我家粉刷墙壁，还时髦地整了一圈绿色的墙裙。然后父母找来木匠热火朝天地打了一套组合家具，新家整得有模有样, 红红火火。

因为较高的海拔, 山上的空气清新透明，开窗就能看见对面的山林，春秋季节因颜色渐变成了最美的时节。你可以看见春天慢慢把一片深绿绣出了片片的嫩绿, 也可以看见秋风渐渐把深绿又染成了点点金色. 往山那边一吼还会荡起阵阵回音.

新家弄好以后爹的第一件事就是把70多岁的爷爷接来住几天，这么多年我们一直在县城， 爷爷从来没有和我们生活过，他最疼爱的人就是我弟－张家三代单传唯一之男丁。可是上山的第二天爷爷在上厕所的时候就无论如何站不起来了。爹打碎了厕所上面的玻璃窗，爬上去把门的插销用个长木棍挑开才把门打开。山上除了这几栋冷冷清清的房子什么都没有，甚至没有一个小卖部, 更没有串门的老邻居，过了一周老爷子实在是耐不住这里的寂寞就闹着回去了。

搬家不久后我代表学校去参加了一个中学生墙报比赛， 就在那里我认识了新朋友君君， 她当时主动介绍她是某学生报社的记者，希望和我交个朋友。君君剪着短发， 一双美丽的大眼睛， 皮肤白里透红， 还说一口标准的普通话。我看见这样一个气质非凡的美少女居然愿意和我交朋友简直是受宠若惊啊， 恨不得马上把心交给人家。 不用说，君君后来经常来我家玩，而每次她来要穿过整个贵阳城，走很远的路，这越发让我感动。她良好的谈吐也给我父母留下非常好的印象，她经常提到她的母亲是省政府里农业部的部长， 她也时常提起她家的房子有100多平米，非常宽敞。我对这些倒无感，对她掏心掏肺。唯一别扭的是她坚持要和我说普通话 ，让我老有做戏的感觉。

突然就有那么一天老妈拉开抽屉的时候发现有50块钱不翼而飞！！ 那可是一月的菜金啊， 所以老妈绝对不可能搞错。想来想去当时只有君君一人来过我家， 而且我家放钱的抽屉从来不上锁。虽然我很不愿意相信会是她偷的 ，但是的确只有她是唯一的嫌疑人。 50块钱可不是个小数，我只好硬着头皮和我妈去了29中找她。到了学校一打听， 果然是有一个叫君君的学生， 而且也的确是学生会的干部。学校的老师还热情地给我门指路：“她家就在学校门口左面那块菜地里。” 我简直蒙了， 她家怎么可能是在菜地里， 她不是住在省委大院里吗？我怀着非常复杂的心情木然地跟着老妈很快就找到她家。 房子的确很大， 典型的农村大房子。 我先看到了她的母亲，她正在菜地旁边砍着猪草！此刻我终于明白我的朋友君君从来就是在骗我！！ 我难过得要哭了。她一看见我们脸就白了。 老妈三言两语给她说清楚了，只要把钱还了就不追究了， 还说装钱的包上还应该有她的指纹. 她母亲含着狐疑的目光看着我们离开。在震惊中我对后面发生的事记忆就很模糊了 ，好像是她母亲带着她一起来还了钱， 说了很多赔不是的话。我第一次听见她开口说贵阳话， 她的脸色苍白，不再是我认识的那个君君了。

很多年后我似乎在贵阳的街头见过她， 她变得粗痞不堪，一副街头女的形象。这是我人生第一次因为交友不慎被骗， 后来父母还经常戏称我引狼入室， 他们不知道这件事对15岁的我是一个多么沉重的打击。我一直相信，或者一厢情愿地相信她认识我的时候并不是想来偷，想来骗我的。她不过是把自己装扮成了自己想要成为的那种人， 而偷钱可能是顺手牵羊。我实在不相信一个14岁的女孩子可以预谋这样一个事件。

剩下的日子我开始了高考的历程，我一心一意地要离开贵阳，考到外省, 看山外的世界。 美术学校的日子快乐而精彩。

在爬山的那些日子我慢慢长成了一个丰润的少女。开始有学校的男生尾随着我到了山脚下， 黑暗中突然跳出来要和我交个朋友。 老妈非常担心，于是每天傍晚都要到山脚下去接我。尽管路途遥远我的家里经常有以各式借口出没的男同学。周围的房子也越修越多，开始有中巴车了。这条慢长的爬山路不再显得那么可怕和寂寞。

我的青春在有惊无险中渡过，初恋也在金顶山慢慢萌芽开花. 很多关于他记忆就是我们不停地一起爬山, 爬金顶山. 两个人都穿了彼时时髦的牛仔短裤, 顾不上路人不屑的目光, 火辣的太阳下一身的汗水滴在了夏天的土尘路上. 他陪我一起画画, 看书. 那时我无法想象他和金顶山有一天会成为我的过去时.

87年的那个夏天， 梦寐以求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寄到了金顶山的家里， 我们一家欢呼雀跃。我的同学Z也正好在场， 她来打听她是否可以考进老妈的那个中专。她落寞的表情我至今还记得。

从大学回家的某一年， 我家又搬了 ，老爸用这套大房子跟学校的一个老师换了套小房子， 终于又住进城里了！从那以后我再没有去过金顶山。现在回国时偶尔路过发现那里早已经是一个热气腾腾的普通居民小区了, 大马路应该一直通到顶了.

徒然回首难以相信我居然就这么轻易地离开了它, 正如我的初恋，心里仿佛没有一丝挂念.

【作者简介】: 纽约蓝蓝, 真名张兰, 贵阳人. 本科毕业于苏州丝绸工学院服装设计专业, 后获美国密苏里大学电子媒体设计硕士学位, 目前定居纽约, 网页设计师, 新浪名博, <世界日报>特约通讯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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