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三尺有卫星,低头有芯片,诺奖的宏大叙事和个性化表达 | 二湘空间
思想的碰撞 民声的回鸣
从近年诺贝尔文学奖看世界变化
10月6日,2022年诺贝尔文学奖花落法国著名作家安妮.埃尔诺。这是一个意料之外的选择,但也是意料之内的决定。意料之外是,八年前,这个奖同样以表彰“个人记忆”授予了埃尔诺的“同门”师弟莫迪亚诺,两人的作品基本上有“异曲同工”之味。八年看似很长,但在诺文奖的颁奖历史上,同一国家,同一风格,同一流派,要获诺文奖,时间间隔得非常长,甚至前者把后者的路封死了,就像克洛德.西蒙直接给罗布·格利耶断了财路。
风格相似的埃尔诺和莫迪亚诺获奖时间如此紧密,应该算作是意外。还有一个意外,在近几年已经有多位女性作家获奖的前提下,她继前年露易丝.格丽克之后,仅隔一年又一个女作家获奖,这在诺文奖历史上实属少见。
上一次隔年给两个女作家颁奖还是1991年南非的戈迪默和1993年美国的莫里森。而这两人的隔年获奖,戈迪默是因为当时南非的特殊情况。还有两个原因,一是在戈迪默之前获奖的女作家是1966年萨克斯(还是少有的双黄蛋)。二十多年未见女性获奖,性别歧视的批评声不绝于耳;二是美国也有近二十年没见花落,美国文化界强烈表示不满。
说埃尔诺获奖在意料之内,是今年欧洲将面临近年来最严寒的冬季,面对二战后最严峻的危机。当此之时,最需要“通过个人的记忆”唤起昔日大欧洲的“集体意识”,共克时艰,共渡难关。
那为什么是埃尔诺?与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群星荟萃、一掉队即无上车机会的情况不同,当下,作品质量在一个水平线上的作家非常多。当推荐名单产生后,最好从欧洲的轴心法德里选一位作家。埃尔诺的个性化的作品把老态龙钟的欧洲推一把,也是上佳之选。
诺文奖最大的魅力就是与世界走势密不可分,与另一个世界性文学大奖布克奖不同,布克奖只在英语世界里选拔不说,它更关注文学甚至市场方面的价值。而诺文奖不同,它隐含着当年甚至前后几年的世界发展走势,它虽然没有也不可能有左右走势的能量,但它一定代表着欧洲甚至西方的文化价值观。这也即大家所说的诺贝尔文学奖的政治性,也正是基于它将文学性与政治性相结合,才使得这个文学奖在世界上独树一帜,散发着让人欲罢不能的魅力。当然,也不是每一年的评奖都有“场外因素”,但在特殊的年份,一定是。
诺文奖颁奖带有“场外因素”几乎是“公开的秘密”。就像美欧自冷战结束后开始闹别扭,在诺文奖方面,就有明显的体现。自1993年美国的莫里森(非洲裔)获奖后,在此后近三十年的时间里,美国作家无缘诺文奖,厄普代克、罗斯等人望奖兴叹而去。
而这近三十年间,冷战结束后,欧洲抱团发展,极力摆脱美国束缚,欧美之间龃龉不断。2008年,瑞典学院常任秘书恩达尔公开抨击美国文坛,一时轰动。2016年又跨界把诺文奖颁给了鲍勃.迪伦,而鲍勃.迪伦一副不领情的态度,当年没有参加颁奖典礼,直到隔年4月才在斯德哥尔摩的一家酒店接受了奖章。
但当2020年大流行暴发后,诺文奖四年之内再度花落美国,颁给了美国诗人露易丝.格丽克(鲍勃.迪伦理论上还是以诗人身份获奖),态度变化之快,令人咋舌。而从世界走势看,近年来,欧洲疲态尽显,步履蹒跚,已经明显力不从心。可以预测的是,第聂伯河畔枪响之后,美国十年内再获诺文奖的概率都是存在的。
当然,从文学角度看,美国这些年在文学的创新上,也还是人才济济,是世界范围内为数不多的亮点之一。
去年,阿布杜勒拉扎克.古尔纳获奖,是最不令人意外的。古大叔的作品,书如其人,老派沉稳,意味悠长,典型的阿拉伯文学与英语文学的结晶。给他颁奖,可能隐含着两点:一是响应了这几年的“某命贵”运动;二是西方表现出与阿伊和解的态度。西方联军去年从阿富汗撤军,标志着三十年的阿伊战争结束了,西方开始反思这场战争并表示和解。古大叔作为具有阿拉伯血统、坦桑尼亚裔、多元素融合的作家,符合时代发展潮流,老当益壮,一马双跨,实至名归。
带有目的的颁奖并不是常态,在大多数情况下,诺文奖还是遵循着一百多年来形成的规矩,作家还是要拿作品说话。这里面最有争议的便是这个人该获奖了,那个人该获奖了,却没有获上。
其实,很多优秀的作家,没有获奖是因为作家获奖有个窗口期。比如今年热议的拉什迪,他的窗口期还是上个世纪他发表了《午夜的孩子》《莫尔人的最后叹息》,使他在欧洲如日中天,大红大紫的那个时期,但他却弄了个“大炸旦”出来。待到风波平静,他已是江郎才尽,躺平等奖。
与老拉不同的是,作为“移民三雄”之一的石黑一雄,老骥伏枥,默默耕耘,佳作不断,终摘桂冠。
还有米兰.昆德拉,他的获奖窗口是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但那个时段他的同胞塞弗尔特和与他同病相怜的东欧人布罗茨基相继获奖。而且,他后来用法语写作,把自己变成一个地地道道的法国作家。他最好的结果是早一点返回老家,老老实实当一个捷克作家,还有希望,但他这几年才返回,太迟了。
还有大家关注的村上春树,他的获奖窗口还没有完全关闭。但当你看到他能把《没有色彩的多崎作和他的巡礼之年》这样的烂作品都敢拿出来,不仅仅是江郎才尽,简直是自毁前程。
说了点八卦,话归正题,进入新世纪以来,有八位女性获奖。在诺文奖一百多年的历史上,一共只有十七位女性获奖,新世纪的二十年就占了一半。
这八人中,除了年龄大的莱辛和门罗是属于老派的传统作家外,其余几人都展现出非常个性化的文学表现手法,各个独具特色,大大丰富了近年来的文学色彩。像赫塔.米勒、奥尔加.托卡尔丘克和安妮.埃尔诺在文体上的创新,阿列克谢耶维奇直面时代磨难的勇气,真是这个急剧变化的时代里文学的几束亮光。
她们在这十多年来的澎湃而出,也表明世界已经发生了巨变。经过了长期的解放运动,女性终于“解放”,放下了手中的锅碗瓢盆,来到了世界舞台的中央。最典型当属门罗,她直言,她就是一个家庭主妇。这不仅仅是表现在文学方面,如同大家在电视上手机上看到的那样。近年来,一些女性领导人走出厨房,来到了管理国家服务人民的前台,当起了国家和人民的服务班班长,她们发挥出女性特有的细心细腻,做出了令人刮目相看的成绩。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人的各种算计最终都逃不过历史规律的清算,强如从开始就标新立异的诺贝尔文学奖最终也得顺应规律。规律的形成是时代发展的必然结果,就像当下,科技的发展推动着世界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从文学创作的角度来说,作家们原来凭借丰富的想象,巧妙的构思,创造出一个“宏大叙事”。
现在,抬头三尺有卫星,低头半尺有芯片,上面看得清清楚楚,下面算得明明白白,“宏大叙事”在手机上显示得更加饱满。这就给作家们提出了更高和不同的要求。而近年来获得诺文奖的这些女作家们用个性化的表达、绮丽的风格、奇妙的构思给出了一些生动的答案。
马一宁,男,1970年出生,在媒体工作。散文、小说、文学评论都有涉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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