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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他要多平凡有多平凡 | 二湘空间

空间作者 二湘的十一维空间
2024-08-30
思想的碰撞   民声的回鸣

有品格  有良知  有深度  有温度


《立功》剧照  图源网络


父亲印象  
文/癸酉


许久没回家,通过视频看到手机那端的父母的模样,父亲还是那般安祥,心里不觉安定了许多。对父亲的感情,如巍巍贺兰山那般绵延不绝,而那永远不会忘记的慈爱的目光,又如溪水般浸润心底,每当想起,便润湿了眼眶。


不知道如何形容我的父亲,我一直以为所有的父亲都是一样的,后来发现,又不太一样。


我丈夫第一次登我们家门时,对我妈说,从没见过这么和善的老人。他那时头发已全花白,小平头,坐在沙发上小小的。去年我妈电话里告诉我,他们去体检,她的身高是152,父亲是149,说完哈哈大笑。是的,父亲跎背,我已经习惯他穿着发白的灰色衬衣,那布料薄且软和,前襟口袋里装着他的老花镜。他总背着手,站在风中。这样一个剪影,我想我一生都不会忘记,因为太熟悉了。


我家我妈作主,可想我爸家里的地位,要我总结,他是一个听话的丈夫。他甚至不知道家里有多少存款,他说日子能过下去就行了,有我吃有我喝的就行了。现在我回家,他经常看着电视,双手向后枕着脑袋,就睡着了。


从我初中开始,一直到我工作,差不多十年的时间,为了供我和哥哥上学,家里在路边摊卖瓜子。也许是从小敏感的自尊夸大了这种内心的悲痛情绪,我不明白,为什么家里会这么苦?从小在这个家里,得到的体验是在真实、质朴的亲情里长大。


不知道是不是越和善的家庭养出来的孩子全是小老虎?看来看去我也不像他们的性格,不像他们的孩子,所幸我没有走上弯路。听母亲说,两岁我就会单独拽着父亲到小院去玩,然后让他给我买一根两分钱的冰棍。


《立功》剧照  图源网络


小时候,和哥哥到处去玩,父亲会骑着自行车出去找。大概是老小的缘故,性子中打小不觉带着点娇纵、蛮横,而父亲便是那个永远包容自己的人。父亲经常会骑着车子单独送我上学,路上给我买个梨,买串绿葡萄,嘱咐我别告诉母亲,每次我都会回家告诉母亲,留着给她吃,母亲再生气地和父亲讲不要再偏心。


从小体弱,最熟悉的就是一矿卫生院。打小记忆中充斥着医院走廊消毒水的味道,刺眼的白大褂,白色托盘里冰冷的器械,沾在皮肤上冰冷的棉球,医生的听诊器。小时候尤其害怕打针,每次我都会抱住他的大腿,仿佛那样便能减少疼痛,父亲都会带着我去水果摊上问我想吃什么,我再授意他,几个紫红的李子装在小盒里,一袋小瓜子到我的手里,再到我的肚里。小时候物资匮乏,条件不好,这些稀罕的物什在我看来,自然是人间美味。


总的结论是他疼爱我,偏心我。小时候觉得父亲的脊背好宽阔,爬上去能背着我转圈圈,承载了我整个童年的快乐。近几年,我从母亲口中得知,我父亲是独子,上面两个哥哥,全养不大,几岁就不在了,后来他母亲也在他十几岁故去了。我想,也许是从小失去的亲情让父亲对从小体弱的我尤其怜爱,怕我离他而去。


上初中了,有次我生病,让父亲去矿中的凉皮店去给我买凉皮,是的,只要我生病他都会被我派去买吃的,我就坐在那里,等着他把我要的端到我跟前,只要我要的,必须给我拿来。后来,同学告诉我,看到我父亲中午给我买凉皮,那里中午人很多,我在想,我的父亲那么年老,还置身那么挤的学生堆里。


上小学五年级时,有次我因为对红花油气味过敏,浑身开始肿起大片的红斑,而且全身移动,他下午要带我去卫生所看,他在外面推着自行车,徘徊在我的教室门口,我的语文老师也看到我肿着,过来问我,门口是不是我的父亲,遂让我赶紧去看病。


高考时,我不爱学习,他也从没打过我。父亲极少与我讲那些深奥的道理,印象中每次寒暑假,父亲知道我有拖沓的习惯,对我说,琳英,冰冻三尺非一日一寒,每天写几页作业。


我后来是怎么懂事了,也许受了他善良的遗传,也许得了他伶俐的性子,也许是因为确知他爱我,我就再没发过脾气。我的脾气也不再那么任性了,转入深沉的一面。


他一直想去外面玩,我怀孕前带着父母去了六盘山森林公园、崆峒山、西安。在西安回程时,母亲私下告诉我,父亲临上火车还偷偷跟她念叨,没吃上肉夹馍,胡辣汤,没想到你买了。这两样都是我临上火车才买上的。我后来问他,有啥你咋不告诉我呢,他慈祥地没有说话。


我后来明白,他和我是一样的,对最爱的人,从来不提要求。你给我我就要,不给我我也愿意着。曾经因为我的个人问题,父亲背着母亲给我电话,我很不岔地说,我自己的事,不用你们来管。母亲后来说,父亲因为我的话哭了。哥哥虽然不是父亲亲生的,但是也随了父亲的性格,也被我训哭过。我心里想,以后要对他们好点。


《立功》剧照  图源网络


母亲后来肺出问题,有一年六月在银川附院检查身体,中间十来天,我没有让他们通过电话,因为我怕老人情绪波动,身边没人照顾陪伴着。后来,因为哥哥买房的事敲定了,我给父亲拨通电话,母亲说,老崔,我过两天出院,没啥大问题,儿子的房子看了,在女儿隔壁二楼,交了订金,价格合适,这时听父亲在那边就只能噢、、噢,激动地不能说话了,我简单地接过电话,叮嘱两句就挂了。告诉她不让给父亲电话,她不听。隔天不怎么会使用手机的父亲居然又亲自打电话到哥哥家,怕自己说话不清楚,电话来问房子多大的,和我房子是一样的么?挂了电话我对母亲说,父亲真好。


母亲出院从银川到惠农坐大巴的车上,我预计快到了,给父亲电话,问到了没,父亲着急地问,你妈几点坐的车,他的腿不好,我怕他又像之前着急,出去找,我很强势地对他说,让他在家里等,一会就到了,就挂电话了。后来母亲电话里告诉我,父亲说女儿又大声地训斥他了,我心里又惊讶又愧疚,我没有那个意思。看来在父亲心里,我的位置很重,他很在意我的态度。我后来电话连忙去解释,他马上大声地说,女儿,爹永远不会生你的气。听的我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明明自己受委屈着,他还来安慰我。


他懂我的苦,每次电话都对我说,吃饭吃的啥呀,给老爹一口吧。我的姐姐当初他也是一样待的,可是她母亲心脏病瘫痪在床十几年不治故去,她十几岁早早没妈。我和她的区别在于,我有一个好妈。我想,爱给人希望,爱也能让人变成索取的魔鬼。父爱如山,他是最深沉的苍穹,他是最平静的大海,他包容着你,用生命护养着你。


长大离乡求学的几年,父母在家省吃俭用供我和哥哥读书,女孩特有的细腻和懂事让我迅速成长。毕业后回到家乡工作,没成家时,每次倒班休息都会回家,买上父母爱吃的水果。看着她们被岁月漂染过的白发和不再笔直的脊背,我好心疼。


他和我母亲是不搭的一对。年龄上有差距,样貌、风度上也相去甚远。所以我母亲到现在也很少和他在一起走路或散步。人老了像孩子,我拉着他的手在广场上散步,因为他腿疼,走的慢。在我手里牵着,他和善又沉默。我每次问他,你爱我妈么,他都大声地孩子气地说,爱。逗的母亲说我小没正经。我妈对我始终说,她不爱我爸,年龄上、能力上、样貌上,和她曾经的比起来,没法比。我说,这么好的人,你怎么不爱他。她又开始向我历数她曾经的不如意,我爸的窝囊,事事要她出面处理。我说,现在老了,也没什么纷争了,就安享晚年吧。


从一零年随着我回到宁夏,哥哥结婚,结束了瓜子摊。她又开始在早市上卖花椒,每天我爸爸就六点起床,开始热饭,我妈躺着眯着,这时我爸端一杯温开水,唤着她,世明,起床,喝点水。我妈半起身接过水,喝了继续躺着。到六点半左右,她们坐下吃饭,七点半开电视,看天气预报。我爸把我妈送下坡,到了早市,他回来开始簸大料,把大料籽除去,这些籽都送人了,送给卖肉的,卖瓜子的。有一次我休息在家,从九点我爸就开始催我,命令我去摊上,我估计着十点十分早市快散才去,我妈一见到我就说,你怎么才来,我着急要上厕所没敢走,没人看摊。我听了内疚的,才明白我爸是那么贴心,他总去摊上看我妈要买什么菜了,换我妈看有什么事了,有时也去帮别人摊上的忙。中午他又开始做饭,刷碗,下午开始拖地,他很少出去,一出去坐两三个小时,也会忘记回家,我妈会埋怨他太能坐了。


16年趁着他们身体好,回了一趟爸爸阔别四十年的山东老家,妈妈回来跟我说,他们经过一个庙,两个老太太经过他们身边,其中一个说,你看那老太太,怎么那么精神,那么好看。回来带回一个印有中国联通的杯子,说赶集买的,有纪念意义。转眼今年他们身体都不行了。爸爸还惦记着我说要带他们去杭州西湖转转,问今年去还是明年去。哥哥有自己的家,也顾及不了,所以除了有孝心,还是要有一点能力的。所幸孙子五岁了,不用他们太费心了。只是他们说不能跟着去银川了,住一起不惯。


《立功》剧照  图源网络


摘了一段一二年三月写的他住院的微博:母亲给父亲送饭,我不是讨巧的人,留在家里拖地,看到葱放了一冬,在阳台上太阳晒着热的发霉了,全部扔掉。想着她晚上还要去送饭,家里要她操持,看着家的洗洁精不多了,买了一桶,洁厕剂也只剩底儿,买了两瓶,去了医院,把病房里的厕所刷了一遍,至少不要气味那样难闻,他也住的舒服些,这就是做儿女的心情。邻床的老大爷比他小六岁,精神远没有他好,眼神没有他清澈,因为父亲平时饮少量的酒,不抽烟,身体底子不错。说你五十岁生的这个女儿,算是成功了。


继承了他善,却脾气不小,我知道我的坏处。早上阴天,中午又下起雨,买了两大袋东西,塑料袋绑起来扛在肩上。想起网上的大姐说我是荧火虫,照亮他人,笑,我也就是身材娇小些吧。为家人付出是快乐,牵挂也是甜。


母亲回来,见我差不多已经拖完地,坐在沙发上,露出倦容,毕竟人上了年纪。我拿出为她买了个新的大茶杯,为她泡上了橄榄茶减轻她咽炎的折磨。她穿着我买的保暖内衣,我看着快乐,穿着好看。不知道为什么,生出这么没有她端庄的我。她催我走去赶车,我安慰她不急,不让她送。我向来利落,不愿任何人在任何场合送我。只见她一直在窗口站着,看着我走,直到楼头转弯,她一直站在那里。


想想与她们生活的前三十年,我是孩子,她们是父母,现在她们老了,成了我们的牵挂,彼此付出、爱护,内心害怕失去他们。


在医院趣事。他小小的总爱背手,也安静,有些跎背,总穿深蓝色中山装,他留着平头,戴着大大的花镜,看着墙上护士的照片,间或手指在空中划动着,算名字的爱好一直没有改。他抽动脉血的时候,头上疼的出汗,身体在抖,我把他揽在怀里,用手遮住他的眼睛。他带了书和笔、纸,摆在枕头旁,安静地躺在靠窗的床上。我洗了草莓给他,他小小的在屋里走动,背手看窗外,他老了,有胡子,两鬓有些发白,似乎除了这些,我就找不出他的男性特征。他是个老头儿,不爱收拾,我恰恰遗传了他这些。


后来他换左膝盖骨很成功,再后来前年他又住院,是心脏偏大,喘气粗,母亲回老家半月我们都没发现,他还拿小锤在地上给我和我侄子砸核桃,当时他喘气确实粗些,只是我也未觉得有什么不妥。还是母亲回来发现了带去检查。后来我回家看他起身脸上都有痛苦的挣扎的痕迹,后来他怎么好了,也许他的底子好,也许是我在沙发上脑袋抵着他的脑袋,对他娇嗔,父亲你怎么这样了,我还小呢。我们父女忽然共同发出一阵长长的哀鸣,心有感应般地,反正他后来就好了。


《立功》剧照  图源网络


记述那么多,他要多平凡有多平凡。从我出生他就喜欢捣弄一些算命的书,抄啊写啊,虽然说是迷信,他伏案认真的样子,我后来也确实相信了姓名学。他字写得好。他生于1934年,他的生日他也不记得了,他属狗,他是独子,他爸爸经营着一家百货商店,家里还有些钱。1948年的时候鬼子围攻长春,他和他爸跑出来了。他说当年他给一对父子一碗枣泥让他们有力气翻了墙救了别人一命,那父亲让儿子对着他们磕了头。当年25岁的他坐火车到宁夏,参加了煤矿的招工,他自己当年会缝被子,在宁夏从一个后生待到老年。他回老家看了一趟,了了心愿,回来说老家人都比他辛苦,时常接济老家人。


他被算命说没有儿子,有个继子,对他不错,他老了告诉我,说别人说中了,说这个儿子也不错。他内心温柔,无欲无求,有时我看着母亲,觉得她不像女人,太要强,配不上父亲。我想人从来不是以相貌来看,是以性情,愿所有人有人爱,愿岁月温柔以待。





作者简介癸酉,西北工科女一枚,热爱二湘文学。从事电厂化验工作,育有一六岁女儿,身处戈壁滩,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平台原创文章均为作者授权微信首发,文章仅代表作者观点,与本平台无关。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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