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纪霖：珠海驾车撞人事件的背后，弦绷得太紧了，要给人们以松弛感 | 二湘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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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海驾车撞人事件的背后，弦绷得太紧了，要给人们以松弛感

文/许纪霖

这两天，一则新闻震惊了众人。在珠海，一名狂徒驾驶越野车冲向正在进行夜间锻炼的人群，最终导致35人死亡，43人受伤。关于此次重大恶性事件，目前尚不清楚这名狂徒为何会采取如此极端的行为。但是，近半年来，全国各地频繁发生类似恶性事件，其中不乏针对无辜小孩和市民的。那么，这背后究竟是什么原因呢？互联网上已有不少分析，我想谈谈自己的四点看法。

第一，我认为，这几年整个中国社会都绷得太紧了。无论是学生、中年人，还是即将退休或已退休的老年人，都仿佛置身于一张无形的压力网中，承受着各种各样的压力。在职人员、在校学生面临着各种各样的考核KPI，即便是退休人员，也会遭遇各种生活的不如意。更为严重的是，我们的社会关系网络也异常紧张。在这种情况下，当人陷入绝望当中，有可能会使得一些性格极端的人走上绝路。因此，要解决这个问题，我们整个社会需要通过政策和环境改善来缓解这种紧绷的神经。

第二，如今很多人都活得非常累、非常不容易，困在系统之中，心中的戾气都比较重。社会要提供适当的安全阀，让这些戾气有合法的发泄空间，总是不让发泄，就有可能蜕变为恶性爆发。无论是对老年人、中年人还是年轻人，都是如此。广场舞也好，演唱会也好、COS也好，骑车夜行也好，都不妨视为温和的安全阀通道，社会和政府应予以理性的理解和尊重。与其堵，不如导，导向合法、合理、合情的规范化空间。有序的、无伤大雅的多元杂乱，有时候，正是一种最好的现代城市秩序。

第三，虽然如今中国经济发展了，生活也有了很大改善，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却变得越来越淡漠，缺乏社群氛围。原本，家庭、地方以及亲情友情等社群关系是中国社会的传统和特征。在中国这个人情社会中，如果人与人之间有基本的交往，那么即使面临很多压抑和不满，也许可以在亲情友情中得到缓解，得到他人的安慰和帮助。然而现在，人都成为一个原子化的个人，即使通过网络能够联系起来，但这种网络之间的联络、线上的交往是没有感情的。因此，一旦发生事情，你就找不到一个能够帮助你、安慰你的人，因此一些极端的性格的人会走上绝路。所以，我们要重建中国的社群。

第四，我认为我们在今后的教育中应该更加注重生命教育。在这几起恶性事件中，死亡的都是无辜的生命，包括孩子和老人，他们与行凶者并无直接关系。然而，这些恶徒为了报复社会，总是试图将个人的不幸放大为对社会的不满，并声称自己是正义的、受迫害的，然后挥刀或开车冲向无辜人群，全然无视那些生命的价值。对于生命的价值和尊重的认识，应该从小时候甚至幼儿园时代就开始培养。这种生命的教育是必需的，它应当成为当今社会，无论是年轻一代还是全体公民，一个最基本的伦理道德底线。而且不可被各种所谓的正义感、复仇感所笼罩，最后让自己那些狂热的行为都披上了一件所谓正义的外衣，声称是自己受冤屈的、是正义的。

因此，我认为只有从治本的角度出发，才能减少类似令人痛心的事件发生。而仅仅治标的话，虽然可以暂时压制几个狂徒，但从长远来看并不能根本解决问题，也无法打造一个和谐且令人有安全感的社会。

作者简介

许纪霖，华东师范大学历史学系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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