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的终结与社会的消失 | 二湘空间
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法国理论 Author 五角场张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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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神话·悟空》截图 图源网络
文/张生
前段时间，不断有持刀伤及无辜和汽车撞人这样的恶性的社会安全事件发生，这固然有经济下行的原因，但其中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意识形态的泛政治化导致社会的公共空间游戏活动的终结，并因此导致近年来社会的加速流失所致。
一个社会由公共空间构成，公共空间本质是权力和民众之间诉诸话语和身体游戏的弹性空间，这个空间的存在使得民众的意愿和情绪得到及时的传达和疏解，也可以使得权力的运行具有一定的弹性和灵活性，而保持公共空间的存在的游戏规则就是法律的保障。正是因为有了法律的保障，使得权力和民众双方都可以受到节制和保护，两者可以在游戏中保持一种张力，使得社会健康运行。
而公共空间不仅仅由传统的大众传媒，新颖的社交媒体等软性空间构成，也是由学院，街道，商铺，咖啡馆，公园，娱乐场所等硬性空间构成，还有使其融为一体的带有节庆性质的游戏活动，如媒体对社会热点或焦点话题的争辩，民众自发参与的娱乐活动等。在这些游戏活动中，话语和身体相互融合，软性的公共空间和硬性的公共空间的壁垒被打破，成为具有流动性的活的空间，人们的生命的活力也因此得到抒发，权力和民众之间的紧张得到释放，社会的构成更加具有可延展性。这不仅因为我们被驯化为劳动的人和理性的工具的人，同时也是追求“非-劳动”和“非-理性”及“非-工具”的游戏的神圣的人，而我们的社会的文化，科学，政治其实也都具有游戏的属性，正是在游戏中，各种文明才得到了发展。所以，甚至我们的人生和世界都建立在一场游戏之上，或者说世界和人生的本质也不过是游戏一种。
《黑神话·悟空》截图 图源网络
但是如果权力以行政命令取代法律代为“执法”，改变游戏的场域和秩序，则会使游戏终结。当然，权力不直接以行政命令而是变相的以泛化的意识形态为借口来压缩游戏的空间，也会使得游戏终结。因为游戏本身是自主的，它服从固定的规则，但如果规则被随意的命令打破，就会失去其宝贵的自由精神，只能沦为某种刻意的表演或宣传。而游戏终结必然导致社会的消失。社会被压缩后将会失去横向的活力，最终变成纵向的行政组织或者类军事化组织。但是，这必然会使得权力直接面对民众，有如膝盖之间缺失软骨，二者必然会磨损并产生冲突，而社会也因此名存实亡。
像前段时间上海万圣节游行的终结和最近恶性社会安全事件不能较为深入的讨论等，都是社会游戏活动终结后的结果，这样并不能使得社会空间变得更加具有活力，也更加安全，其效果很有可能相反，让所剩无几的社会更快流失。而社会流失殆尽的代价就是权力和民众都处在紧张状态，缺乏有机的游戏活动的缓冲，再加上经济不景气所产生的无力感，人的情绪很容易非常突然的爆发性宣泄出来，导致更多的悲剧发生。
或许可以给人带来启示的是，美国上个世纪三十年代的大萧条时期，文化娱乐活动却并未随着经济的下挫堕向低谷。新闻发挥着强烈的社会批评作用，纪实摄影和具有现实批判精神的文学得到了发展，让人们注意到美国的贫穷和不公，让人们得以看到“穷人的美国”，还有种族的矛盾；无线电广播播放并且传递着各地的消息，罗斯福的炉边谈话就在此时出炉，让人们知道美国的真实的现状和真实的世界关系；好莱坞创造了各种经典的电影类型，社会剧，歌舞片，黑帮电影，公路片，喜剧片（谁能忘记卓别林塑造的流浪汉呢），卡通片（谁不被猫和老鼠的游戏逗得哈哈大笑呢），都给予人们以生活的镜像的反思和梦想的快乐，还有爵士乐的随机应变的旋律给人带来的遐想和情感的共鸣，摇摆舞让人的身体被激活的欢快的节奏。而这些话语和身体游戏活动的繁荣，无疑使得当时的美国的社会的公共空间得以拓展和加强，也使得美国的社会更具有延展性，得以加快走出了这个大萧条时代。（迪克斯坦《在黑暗中舞蹈：美国大萧条文化史》，彭贵菊/郑小倩译，南大出版社，2024年）
《黑神话·悟空》截图 图源网络
所以，如果需要一个社会的正常且健康的发展，有必要恢复和重建公共空间的话语及身体游戏活动，而不是把公共空间变成意识形态窄化后的非黑即白的政治立场的比武场和斗兽场，让游戏终结，让社会沙漠化，像珍贵的水一样一点一滴的流失。
赫伊津哈曾说，“真正的文明不能缺少游戏成分，因为文明先天地蕴藏有自身的局限和能力......文明总是依据确定的规则游戏，而真正的文明正是需要公平游戏（fair play）。”（赫伊津哈《游戏的人》，中国美院出版社，1996年，第235页）或许我们的文明所缺乏的就是这样一种游戏精神，今天，或许我们可以给予这样的游戏一个机会，不仅使得我们的社会更加具有延展性，也使得我们的文化更具创造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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