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析 | 那些为抽掉楼梯致人死亡而叫好的人，你们的心肠为何如此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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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天网上穿来一个令人心痛的消息，一名安装广告牌的工人没有在规定的时间内拆除掉未经批准的广告牌，于是被人抽走了楼梯。由于当天气温极低，傍晚时分已达到零下5°，所以被困在楼上的安装工人被冻得走投无路之下，只好冒险找了个绳子准备滑下楼房，结果不幸失手摔下，当场头破血流凄惨死去。
案件发生后，网友们对抽走楼梯的恶行进行了愤怒的声讨，并自发联名要求国家监察机构介入，给予涉案人正义的制裁。可是平局却注意到，在网友愤怒的声音背后，却响起了一种冷酷无情的声音。有人竟然站出来表示说：“首先，这个广告牌是未经批准的，一刮大风很容易掉下来砸死人。所以当地强令拆除这些未经审批的广告牌是合理合法的。并且由于这种情况在当地很常见，总是屡禁不绝，有时候头一天刚刚检查过，第二天又偷偷给装上了。所以为了彻底杜绝这种现象，当地要求一经发现必须当天全部拆完，同时收缴安装工具。从法律规则的角度来说，当地的做法完全合乎规矩和程序。工人死亡只是意外。”
对于这种说法，平局感到十分愤怒和恶心。说出这种话的人不仅冷血，而且恶毒。他们自以为自己是坐在办公室里的白领，可以高高在上地站在法律规则面前对他人的不幸和不守规矩指手画脚。但他们却忘记了，就算对方有错在先，谁也没有权利在极寒天气里抽走梯子。因为这时候抽走的不仅仅是一个梯子，而是别人的性命。那些发出令人恶寒评论的人，更是从来都不知道底层人民的生活有多艰难。那个可以让他们爬上爬下的梯子，就是别人赖以养家糊口的全部。
死去的安装工人兄弟刚刚抢到了火车票，为此他专门学会了用手机抢票软件，在出事前他还高兴地给其他工友展示过。如果不出意外，在安装完毕这个广告牌后，他就要回家和亲人团聚了。这个广告牌安装工作很辛苦，有好几个金属大字要安装，在寒冬腊月干上一整天，总共收入是3400元，除开成本大约还能省下四五百元的利润。而这样的活儿，一个月要干上整整十天才能赚到四五千块钱。这些钱来之不易，和坐在办公室里敲敲键盘就能拿到同样工资的人相比起来，更为沉重。也正是因为这份沉重，这些钱通常都不会自己花掉，而是留作赡养父母、养活老婆孩子的开支，还有留作孩子的学费。
对寒门来说，这些钱是通往更好生活的唯一一把梯子，它能让自己的孩子有学上，并且如果活儿能多接一点的话，一年下来还能攒上个三五万元，多干几年省吃俭用之后，回到老家县城还能在城里买上一间小小的商品房，做点小生意，给孩子提供更好的教育和生活资源。但很不幸的是，这张原本就攀爬得很辛苦的梯子，却突然被人生生抽走了。刚刚爬了一小半的安装工人兄弟，就这样摔了下来，粉身碎骨。而抽走梯子的人，不仅是抽掉了一条性命，更是抽掉了一个寒门家庭的全部希冀和未来。
这种恶毒，平局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在抽梯人看来，只不过是一张脏兮兮的梯子，但在安装工人眼里那不仅是自己的身家性命，更是自己的家庭责任和全部希冀。因此，无论如何请不要做一个抽走别人梯子的人，寒门子弟为了艰难谋生已经很不容易，请不要以任何理由再将他们逼向更深的绝境，更不要对他们的不幸冷嘲热讽。因为这种冷嘲热讽，更为冷漠和恶毒。
不仅是在抽梯事件，在其他的事件当中类似的冷嘲热讽和挖苦也普遍存在。前几天，有175名中国游客被困日本机场。虽然他们是自愿签约购买的廉价航空。虽然日本廉价航空就是这样的规则，没有义务提供任何额外的帮助。虽然航班延误是大雪天气造成，和日本机场以及航空公司没有关系。但作为一个人如果但凡还有半点人性，都不会对被困的175名同胞口诛笔伐或冷嘲热讽。
为什么？和平时我们报道的那种，因为天气原因延误之后还不听劝阻，殴打机场人员闹事的事件不同，日本这起事件的起因更为复杂。由于大雪天气延误，175名乘客并没有闹事也表示理解，但是在被困近十小时后，机场方面决定要对这块区域进行断电和断暖，更重要的是这么长的时间里日本方面没有提供任何食物、住宿或热水。最后有旅客受不了了，担心老人孩子被冻坏，要求日本方面解决供暖供电问题，或者允许自己带着老人孩子离开，自行解决食宿也遭到无情拒绝之后，双方才开始发生冲突。
诚然，如果我们按照冰冷的规则来，的确这175名中国乘客是自愿签署了没有任何附加服务的廉价航班。但将心比心，在极寒天气延误这么长时间之后，却还要面临断电断暖的可能，这真的符合人性吗？仅仅从人道主义的角度来说，给这些乘客发放一些救助的毛毯，给这些旅客破例提供一些解决食宿的渠道，哪怕付费也行，这很难吗？不难吧。
换句话说，如果是日本或美国游客在中国选乘廉价航班，结果却因为极寒天气被困，到了晚上气温急剧降低之后，中国方面会断暖断电吗？中国方面会不允许其自行离开寻求解决食宿问题吗？中国方面会连一杯热水都不给他们吗？显然不会的。我们提供给他们这些帮助，并不是因为服务条款要求我们这样做，而是我们出于一种对人健康和生命的基本尊重。尤其是当被困旅客中，还有老人和孩子的时候。
但有些人却格外冷血冷漠和恶毒，他们举起大棒高呼：“中国人，请你遵守规则！”并旁征博引地引用日本廉价航班的各种条款来证明人家日本只不过是按照规章制度和合同行事，是完美的契约精神体现。而中国人要求继续供暖供电才是不守规则的暴民，是真正丢脸的行为。
但这些坐在暖气十足的办公室、洋洋洒洒批判讽刺廉价航班同胞的人，作为收入较高人群的他们自诩精英，崇拜规则至上，对弱者缺乏基本的怜悯。他们自以为按自己的收入水平，这一辈子都不会坐廉价航班，所以也必然不会让自己的老婆孩子爸爸妈妈在极寒天气里挨冻受饿。因此，他们站在天然的道德高地，颐气指使地痛骂：“你们花低价钱就是买罪受了，这个一开始你们就应该知道这一点。签约买了廉价服务，却又受不了后果，你们这是无赖行径！”
是的，他们并不知道极寒大雪天气下的夜晚有多冷，如果知道的话，他们估计说不出这种刻薄的话来。诚然，购买廉价航班的人是没有享受额外服务的权力，但是在极寒天气下如果断暖断电，那么这些老人和孩子当中可能面临失去的不仅仅是“更好的服务”，而是健康甚至是生命。一边是成本极低的服务照顾，一边是鲜活的生命，在平局看来这样的选择题并不难做。但有些人，就是不会做。他们认为，购买廉价航空的穷人死不足惜，捍卫规则比提供人道主义援助更重要。毕竟他们平时都是做公务舱甚至是头等舱的精英人士，他们有暖气、有误机赔付、有高档食宿补助，再不济也有毛毯和专用饮料送上。在他们看来，这些是自己额外花钱买来的，凭什么那些购买廉价航班的人也能享用？
但他们却不知道，有时候规则不是拿来这样捍卫的，有时候账是不可以这样算的。中国有一句古话叫做“法律无外乎人情”，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死板教条是不行的，关键要看法律和规则在当下是否有利于老百姓的利益。在特殊情况下，一个简单的善举或许可能会破坏规则，但却可以让被困的老人和孩子不挨饿受冻，那么这种破坏规则的行为就值得鼓励。而那些对在极寒天气长时间被困同胞口诛笔伐、认为他们应该遵守规则冻着的人，其实和抽掉安装工人楼梯的人，同样刻薄凶恶。
抽掉梯子的人认为自己是在按照条款办事，认为要求其当天必须拆完并且在下班前收走安装工具比安装工人是否冻死更为重要。而坚持认为被困旅客就是应该冻到死也不能违反规则的人，同样也认为遵守购买的廉价服务条款，比当天晚上被困老人孩子是否冻死饿死更为重要。
幸好，国家比这些键盘侠们更明事理。抽掉楼梯致安装工人死亡事件绝不仅仅是开除了事，目前纪检部门已经介入，并将当事人移送检方。同样外交部在中国游客长时间极寒天气被困日本机场事件也及时介入了。请注意外交部的措辞，外交部并不认为日本方面是任何违约的行为，但仍希望日本方面能给予长时间被困且不能离开的旅客，予以必要的帮助。
这种“予以必要帮助”的要求，并不是出于规则或合约，而是出于我们作为人类最起码的基本人道主义和道德良知。毕竟人类社会除了简单冰冷的规则和契约之外，还有一种东西叫做人性和善良。
写到这里，周小平不由得想起了有一次在坐车时候无意中听到两父子对话的场景，其中看起来似乎处于青春期的儿子和父亲正在讨论“新交通法”。儿子气鼓鼓地说：“凭什么车辆要礼让行人，凭什么出了交通事故机动车天然承担责任要比行人多？我们都要守规矩不是吗？！谁犯错谁负责这才是公平。如果对方闯红灯，撞死活该。如果开车的人闯红灯，那么就从重处罚，这样才能杜绝交通乱象！”
然而父亲慈爱地看了一眼儿子缓缓地说道：“道理是这样没错，但我们不是机器，我们是人。在车辆必须礼让行人，车辆必须天然承担一部分责任的前提下，即便有行人闯红灯使得开车的人不得不停下来让他们先过去，开车的人损失的也不过是几秒钟微不足道的时间而已。但如果法律规定无需礼让行人，无需天然承担一部分责任，那么开车的人每次都能争取到十几秒富余时间，但行人一旦犯错，那么后果很可能不是重伤就是死亡，这样的公平太残酷了。”
顿了顿，父亲又补充了一句：“孩子，人的一生路很长，你不可能永远是开车的那一个。你也有走路的时候，你也有犯错的时候。”
是啊，很多人就是想不明白这道理，在红绿灯变灯的时候，往往就是行人和车辆都在抢行的时候。如果死板地规定，谁闯红灯谁负全责的话，那么抢行失败的行人付出的代价很可能就是死亡，而就算抢行失败的车辆最多也不过是罚款200、计3分而已。这样的残酷规则，其实并不公平。
平局特别痛恨闯红灯，自己也从不闯红灯，对很多闯红灯的人也看不惯，巴不得罚点款让他们长长教训。但与此同时，平局也希望他们不要因为这种错误，而付出生命的代价。新交通法的规定使车辆驾驶员更为警惕和小心，红绿灯变灯的时候，会选择踩一脚刹车而不是抢行，因为万一行人抢行失败的话自己则要天然承担一部分责任。但如果没有新交通法，而是完全以红绿灯规则来论判罚的话，那么相信绝大多数司机在遇见红绿变灯的时候，都会选择踩一脚油门抢行而不是刹车。因为反正要是行人也抢道的话，撞死活该。
在行人和车辆抢行时，一部善法会迫使人们选择踩一脚刹车，一部恶法会促使人们踩一脚油门。这一脚刹车和一脚油门的距离，不仅仅是丛林到文明的距离，也是兽性到人道的距离。
记得前不久有中国游客到美国游玩，过红绿灯路口时抢行，结果没走几步就变灯了，然后美国一辆大货车直接一脚油门冲了过来，当场将一家几口全部压死在路边，尸体被压烂成了血泥，十分凄惨。当然按照美国的交通法，红灯时候穿行马路，自己负全责，所以死了活该，没有任何赔偿，甚至还要赔偿对方的车辆损失补漆修车钱。——平局记得当时有很多人也是对这一家人嗤之以鼻，骂他们闯红灯所以死了活该。诚然，乱闯红灯是陋习，不仅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也是对别人的不负责，不仅会危害到自己的安全，甚至会危害到公共安全，毕竟车辆避让失控导致的悲剧也有不少。
但是，如果有一部法律能让车辆驾驶人员在过马路时更多留意路上的行人、礼让行人，而不是只看红绿灯的话，显然会让这个社会变得更好，而不是更糟。毕竟你一脚油门赚走的十几秒钟，有时候就是对方的一条命。
无论如何，请做一个有良知的人。当强势和弱势一方出现矛盾时候，请记得天然地站在弱者的一方。那些疯狂推崇丛林法则的人，认为规则比人道主义和人命更重要的人只不过是不能体会底层人民的生活艰辛罢了。如果某一天他们也在冬日极寒雪夜带着爹妈和孩子被困且按照规定不能得到任何帮助的话。估计他们就会立刻忘了自己推崇的规则至上论，然后拿起笔洋洋洒洒口诛笔伐地控诉这个世界太冷漠太无情了。
请记住永远不要做一个抽走他人楼梯的凶徒，因为你的程序正义或许就是他人的地狱；请记住人道主义援助比坐视他人受困十几个小时冻死饿死更重要；请记住永远要记得谁也不可能永远开车，当你走路的时候同样会畏惧那些呼啸而过的车辆。人生的路道阻且长，但无论怎样，请记得永远做一个内心有温度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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