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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想看到关乎普通人性的故事”广州国际纪录片节评委眼中的交融与变化

2018-01-16 广州国际纪录片节

纪录片《中国梵高》讲述了深圳大芬村画匠的故事,这部纪录片参加了2017中国(广州)国际纪录片节的展映。


(本文首发于2018年1月9日《南方周末》,原标题为《“我们比过去更加相似了” 广州国际纪录片节评委眼中的交融与变化》)


“你们的闭幕式几乎和我们整个电影节的开销一样大。”克兹斯托夫·吉尔哈特感慨,“我们没有那么多预算。”吉尔哈特是波兰克拉科夫国际电影节主席,在2017中国(广州)国际纪录片节(下称广州节)担任最终评选阶段的评委。


广州节的征片数量逐年增长,2017年的第15届收到113个国家和地区的4239部/集作品,境外作品超过一半。12月9日和10日,七位评委观看了39部终评入围作品。经讨论、投票,获得大奖的是涉及巴以问题的以色列、德国纪录片《穆希》,以及本土作品《航拍中国·第一季》。


纪录片本身也起了变化。“我们比过去更相似了。”第三次出席广州节的吉尔哈特说。中国传媒大学教授何苏六也多次担任广州节的评委,他认为对于好纪录片,“大家意见统一的时候多”。中外评委的分歧主要体现在电视专题片上,何苏六推测,外国评委“可能不太关心特别宏大的东西”。


接受南方周末记者专访时,两位评委谈起自己对纪录片的审美判断,以及中外评委的分歧与共识。


那些困境底下的普通人

南方周末:七位终评评委有三位来自国外,不同国家的评委是否有不同偏好?


何苏六:(对于)好纪录片,大家意见统一的时候多。我们都对现实题材很关注,比较符合纪录片的本性。这次有几位评委初次来中国,在中国剧烈变化的时候,更想了解中国到底什么样,了解中国的文化,中国人的思维,中国社会的一些现实。在这个过程中,通过纪录片他们可以看到最迫切想要了解的东西。

他们可能不太关心特别宏大的东西,还有一些没有人物、缺少故事的纪录片。一些宏大叙事(的作品),咱们觉得品质很好,他们不一定关注。他们觉得这些东西很难有感染力,也不能真切地感受到中国正在发生的故事。


吉尔哈特:确实如此。主要的不同意见是在电视专题片上,我们对最佳制作、最佳导演、最佳影片都有一致意见。中国评委认为一些完成度很高的高质量影片很重要,比如展现中国自然和美景的电视专题片,但对我们来说,那些表现了普通人简单生活的影片更有意思。我觉得电影作为艺术得让我有所感受,不是每天在杂志或电视上就能看到的。

观点不同并非因为我们来自不同国家,而是因为传统和文化不同。2016年10月以色列的海法国际电影节情况有些类似。当时只有三个评审,另外两位是以色列女性,我是唯一的外国人,感兴趣的方向和她们有所不同。我偏好家庭和关系的主题,但以色列的当下局势才是她们关心的。


南方周末:你认为什么样的纪录片是好作品?


何苏六:纪录片好不好,一是题材有没有社会现实意义,二还要看导演的功力。导演有功力,可以把一个题材读解得很透,可以在现场捕捉到很多有意味的东西。比如《中国梵高》,相对不是多大的题材。一个普通人画梵高(作品)画得那么像,甚至以此为生,后来他去荷兰,觉得自己受了多重欺骗,还有落差。那种挖掘非常好,对人生的思考可以衍生很多。

还有《摇摇晃晃的人间》,其实余秀华的纪录片不是特别好拍,那种诗意或诗人气质需要导演能够安安静静去感受。余秀华这样一个特殊的人,她身体的残缺、不完美跟精神上无穷的、诗意的需求,那种落差使她对爱情的追求——没有找到过爱的或被爱的人——是人间一种无可奈何的悲剧。我觉得悲剧就有思想和力量,纪录片除了纪实,也有悲情,更多是震撼人心的力量。


吉尔哈特:我喜欢那些非常接近人性的电影。比如两年前我曾经选择《重返霍姆斯》作为开幕影片,它关注战争背景下投身革命的年轻人。他们中一些人后来成了圣战者,电影讲述了他们最初的心境。我认为题材不是最重要的。有人喜欢世界大事的主题,比如叙利亚战争、欧洲难民、乌克兰冲突等等,但我想要看到困境之下的普通人,他们在这些冲突中生活和挣扎。我不想看到世界有多少难民,欧洲有多少问题要解决,我想看到关乎普通人性的故事。


“很长一段时间,觉得纪实就是真实”

南方周末:波兰纪录片多年来在广州节表现优异,《有个女孩叫达莎》等四部分别获得大奖,这有什么值得借鉴的经验吗?


吉尔哈特:这很难说,可能是摄影是一个关键吧。波兰有不少电影制作者是摄影师出身,有自己独特的视角。作为摄影师,你必须热爱你拍摄的人,对他们坦诚,因为你离他们太近了,这样才能在生活中捕捉很多亲密的瞬间。这些人不是记者、电视新闻制作者或“狗仔”,而是诚实的摄影师,自始至终跟你待在一起,慢慢变成你的朋友。


南方周末:和境外作品相比,中国纪录片有哪些特点?


吉尔哈特:《中国梵高》《儿子,儿子》是很不一样的电影,让我震撼。我唯一的疑惑是,中国电影似乎通过字幕或解说传达了太多信息。也许这是由于和欧洲的风格不同,我们认为所有信息应该通过画面和对话来传达,不该有解说。解说很疯狂。比如在《儿子,儿子》里,有些画面其实不需要附加解释,观众自己能看懂,对我来说有些信息过载。


何苏六:国外的纪录片很多样化。他们有很多艺术化表达,有动画纪录片,或者多重结构,甚至有一些模拟性或者主观性的想法,可能涉及整个叙事,比较会营造艺术空间或者想象空间,不像我们常规的用单一线索、线性结构。当然都以真实为基础,就是表现方式不像我们这样单调。

1990年代初,我们跟日本人合作拍《丝绸之路》的时候,才发现人家纪录片是这么拍的,用纪实语言、跟踪拍摄。我们不是纪实语言,国际上的纪录片语言是这样的。后来很多就都是小人物大背景,讲述老百姓自己的故事,觉得这才是真正的纪录片,大家都往这边转,都找边缘人。很长一段时间,觉得纪实就是真实,其它东西不敢弄了,比如解说、音乐、情景再现、真实扮演……影响是根深蒂固的。国外纪录片多样化的时候,我们可能更多在严格坚守那些东西。


南方周末:世界各地不少制作方来广州节寻求合作,什么样的纪录片适合跨国制作或传播?


吉尔哈特:在欧洲,很多机构会参与纪录片的联合制片,比如《中国梵高》就从荷兰电影基金会得到资助。再比如在波兰,很多电影人不想展现波兰目前的社会状况,现在处境正艰难,新政府刚刚上台,不少电影制作者出国寻找题材。这是很好的趋势,但很重要的一点是,要保持自己的传统和文化。不同国家的导演要独创,保持不同,不能因合作而让全世界变成类似的风格。


何苏六:纪录片很大的魅力,是可以观察到不同文化的生态。国外投资者对中国文化感兴趣,比如《中国梵高》是在中国文化、中国社会语境当中才会出现的故事。对于中国的制度、历史、文化,他们会很好奇。国际化、市场化至少讲了二十来年,其实国际化相比较比市场化走得好一些,当然我觉得都挺让人不满意的。在国外我们完全不对等,他们很少放我们的纪录片,但也说明中国真正让他们满意的作品不是很多。


作者|南方周末记者 李慕琰

南方周末实习生 田佳惠

供图|视觉中国

编辑|吴雅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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