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晓波：中国没有夕阳产业，只有夕阳企业

1月24日，主题为「“他们”眼中的创业者」腾讯创业公开课在杭州举办，著名财经作家吴晓波等大咖出现在现场。他分享和对比了中国自1978年以来的五次创业浪潮，深度和文采飞扬起来真真溅了我们一身。每个年代的创业者都各有优势，而时至今日，“世界属于80后”。

2015年只是在第五次创业浪潮的长波段之中的一个年份，虽然不会发生政治上经济上的关键转型，但是2010年智能手机成了气候之后，2013年电子商务爆发之后，就是时候展开对传统服务业和制造业的全方位“渗透式攻击”了。在这之中，既得利益者如何转型，新兴势力和旧势力如何博弈，还有是攻击方如何攻击，角逐的机会何在，就等待创业者大展身手。

以下为演讲实录整理：

我是做企业出身的。当你决定当创业者和企业家的时候，你已经踏上了人生的不归路。别的行业可以在某一个阶段干一件事，曹禺在27岁的时候写了《雷雨》之后天天去泡妞，人家就叫他中国最伟大的戏剧家。一个企业家成功的还是失败的，一直要到你金盆洗手那一刻。所以，企业家是很残酷的事业，而且每一个人都活在一个特别漫长的生涯上。

美国有一个经济学家叫柯慈，他去世之前最后一本书中说，二战以后，人类历史上最为重要的经济改革实验是1978年以后的中国经济改革。在很长的时间里，中国的经济增长保持在9%或者是9.4%以上，所以，在中国做商业的人确实很幸福。前两天，我在台北，台北的一个前辈跟我讲，整个台湾经济停滞。在这里有商业梦想的年轻人，你拿这个商业计划书拿到钱，做一个很大的商业，必须到中国、到硅谷等等，在台湾是不行的。

如果从1978年算起的话，中国到现在经历了五次创业浪潮。

▌第一次创业浪潮：1978-1984 农民企业家

1978年的12月，农村改革。这个时候中国主要的商业进步是发生在城市以外的农村地区，和非常偏远的四五级城市。在我们旁边过去有一个工程是杭州万象集团创始人，这是中国第一个上《商业周刊》的中国企业家，1944年出生的农民，他就是在那个时候开始创业。这些都是经典的农民，鲁冠球是小学四五年级毕业的人。年广九是中国的第一个个体户，创立傻子瓜子。这是改革开放中中国第一批创业者。

中国是一个工商业文明非常发达的国家，但很可惜，在1956年之后，全中国40多万家企业，包括很多的百年企业，甚至有千年企业全部一夜之间绝种掉了。中国现在有1062万家的私营企业，3700万的个体户，将近5000万人，相当于整个西班牙的人口和两个台湾的人口，这些人全部出现是在1978年之后重新回到历史舞台的——我们是以非常低贱的身份回来的。

一个人要做企业，和你有关的最大的产业是什么产业？

第一，你会做生产。

第二，东西卖得出去。

第三，要向银行贷款，你得有钱。所以制造业领域、流通业领域和金融领域是企业家一生中遇到的难题。在1984年温州出现了一个民营的机构“方姓钱庄”，开业一天后就被砸掉了，这意味着全中国的民间金融业变成了地下行业，一直延续到2014年。2014年金融发生最大的革命是什么？是政府终于允许民营企业开始办民资银行。

▌第二次创业浪潮：1984-1990 城市边缘人士创业

1984年，中共开了三中全会，主题是城市体制改革，因而这一年成为了城市体制改革和工业改革的原始之年。我在《激荡三十年》里说1984年是企业元年。比如联想、海尔这批企业最大的特点是，他们开始注重管理，不像农民那样乱搞，开始形成了企业文化。

中国企业在生产线上发生制造业革命是在1984年之后。在这一代企业家的奉献下，这个国家由短缺经济慢慢变成了过剩经济，在90年代初的时候，有的开始打广告和做品牌。当一个国家做品牌的时候，商品开始过剩了。他们在第一代和第二代之间，做的产业和两类有关：吃、穿——这个时候是轻型产业经济。

▌第三次创业浪潮：1990-1998 知识分子下海

1990年，中国经济处在一个非常低的萎缩状况，全球对中国经济制裁。1978年以后到今天，中国经济最危险的年份是1990年。中国以外的社会主义阵营发生了大规模的变化，苏联不见了。柏林墙倒掉了，南斯拉夫等东欧国家发生了革命。

1992年时候，邓小平南巡讲话，所以1992年称之为中国二轮启动改革的契机。在这个背景下，中国出现了第三次的创业浪潮，第一次创业浪潮是农民，第二次是城市边缘人士。第三次创业浪潮是中国社会的主流精英人群，一大批有知识、有文化、有抱负的知识分子、公务员下海了。1992年，当时最著名的下海的是薄熙成（薄熙来的哥哥），他当年是北京市旅游局的局长。他们主要从事房地产行业、服务业，还有陈东升，他从事的就是太康保险。这波人的知识水平比原来高，而且经营理念也不一样。所以1992年以后，中国经济进入了高速增长的时期。

▌第四次创业浪潮：1998-1999 互联网创业的窗口期

中国的第四波创业浪潮，是1998年到1999年，那时候是互联网创业的时间窗口。我们非常熟悉的是新浪、搜狐、网易、腾讯、阿里、百度，还有360、京东等企业，包括雷军，中国互联网创业者都在这里、这个时期起步。

任何的改革都有时间的窗口。中国这三十多年为什么活得很幸福？因为中国的经济发展长期保持在9%，而且这个是浪潮型的，比如在80年代，只要进入制造业就可以赚钱。90年代，只要进入到饮料、服装等行业都可以赚到很多钱。1998年之后，进入房地产行业就可以赚到很多钱。今天也一样，我们踏在另外一波互联网的行业上。

这前四个时期的创业浪潮中，我们吃的东西就是——人口红利。为什么我们有全世界最大的冰箱厂、银行、房地产公司等等？都是因为我们的人口红利。

▌第五次创业浪潮：2014-？80后成为消费和创业主力

2014年出现了第五次的创业浪潮，80后和90后。

2014年听到最多的一句话是，这个世界变得这么陌生？原来熟悉的商业模式生产模式和消费者都不见了。李宁2000年的时候是企业巅峰期，但两年后亏损20个亿，2014年上半年亏损5个亿。仅仅过去4年，中国所有的快消品没有一个是成功的，现在我们买鞋子都在网上买，这时候李宁线下6000多家连锁店全部变成了空炮弹。我问女儿：李宁是谁？我女儿说：我知道李敏镐是谁。因为品牌的老化，李宁已经变得非常平庸了。

我曾经问过胡润一个问题，1978年到今天，在中国地区，所有的创业者和商业人士，幸福感最强、获得财富最大的人群是哪一个年龄段的人群？于是他查了一下之后告诉我：幸福感最强的年龄段是1962年到1972年，基本上是马云到刘强东这类人群。这一代人没有经历过三年自然灾害。到大学之后完成了学习，因为懂英语、会电脑，又有全球化的视野，所以后来很快把前辈们干掉了。在我们二三十岁的时候，这个国家的经济保持了9%以上的高速增长。还有很多投机的机会，多年前买房子的时候，房贷在20%，现在买第二套房子是60%。所以，我们这一代人在很短的时间里，就成为了这个国家的商业势力的主力。所以，1962年到1972年的这波人，重新再造了中国所有的商业生态，这是当前中国商业世界的主力现象。

另一方面，中国每年新增250万的创业者，100%都是80后。我记得2014年年初的时候，我问过一个朋友，现在是汉庭集团的老总，2013年，在7000多家汉庭连锁店里，人口的平均年龄是多少？他说：75%是80后。中国主力的旅行、办公、开房人口都是80后，现在很多文化消费产品也将近以80后为主。虽然财富掌握在60后和70后的手上，但整个创业者和消费者的主力变成了80后和90后。2014年我看过三部电影，一部是《归来》，我说很好看，觉得张艺谋活过来了，票房非常好，是1个亿。另外，陪女儿看过两部电影，一部是《小时代3》。还有一部是《后会无期》，但我没有兴趣，可是票房是7个亿。将来的消费主力是肯定是这批90后。我们这一代人将不是中国的主力消费者，我对电影的审美和电影卖出多少的票房和我没有一分钱的关系。这是发生的非常大的变化。

▌覆盖式创新是什么

因为新的时代的到来，互联网和新商业模式对传统业和服务业的重大改变。在所有的领域中，都发生覆盖式的创新。

为什么是覆盖式的创新？

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和第四次所谓的创业浪潮，所有的行业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是从无到有。原来没有电冰箱，我们生产了很多电冰箱，原来没有商品房于是生产了很多商品房，原来没有牛仔裤，于是生产了很多牛仔裤所以中国成为了全世界最大的制造业大国。

第五次创业浪潮是从旧有到新有的过程，这是非常不一样的方式。用新的商业模式把旧的商业模式覆盖掉，这是对旧势力的覆盖，这次覆盖对旧的那些人的最恐惧是什么？不是旧房子修一下的过程，而是大规模的转移过程，在转移的过程中，很多传统制造业的既得利益者会失血在这个行业中。

阿里是去年上市的，阿里巴巴去年的净利润是43.2%，这个数据拿出去和制造业讲，所有的牙都掉到地上了，除了卖白粉希望没有这么高的净利润。为什么有这么高的净利润？大部分的利润来自于淘宝客。100万的淘宝店中亏损的大概是85%，10%是持平的，基本上5%是盈利的。马云赚到的钱绝大部分是旧的势力向新世界转移过程中所获得的。

▌在攻击下，传统的制造业与服务业怎么办？

对于传统制造业来说：

第一，成本要和定价挂钩。过去中国主要的制造业的成功来自于成本的优势。在未来，创业的过程中，成本越来越高，今天在上海建一个工厂的话，家电工厂一亩大概要80万。在这个地方，15年前的工业用地大概在12块钱左右，现在大概是40万、50万。所以这就是你的成本。在东南亚的地区，你招任何一个工人，过去五年里，工人的年均工资成长是13%到15%，所以成本和定价要挂钩。

第二，要有B2C的生产过程。在顺德看到的新型的制造公司也是这样，他们在全国也开连锁店，他里面只有电脑，没有任何家具，他会问你：家有多大？用多少钱买家具？家具打算装修成什么样的风格？日式、美式，欧式？他说：日式风格。这些数据输进去之后，电脑上就出现家具清单，旁边有很多可以选择，选择完之后就回复到工厂就可以进行生产。这个公司三年前的营业额大概是4个多亿，现在是20多亿。这是传统的制造业企业通过信息化手段再造的过程。赵薇演的电影《亲爱的》讲孩子丢失的故事，后来百度发布了一款鞋，在鞋内装了一个芯片，在公园里，如果孩子在10米以外，你的手机会震动。孩子被抱走的话，可以通过GPS全球定位系统找到孩子，这是全球第一双和互联网有关的鞋子。

服务业遭到的攻击和制造业差不多，服务业转型，一个是重度垂直。第二个是社区场景化。第三个是O2O，腾讯去年曾经用2千万投资了一家洗衣店“e袋洗”。你在应用上按请求，就会派人到你家里，于是你就把脏衣服塞进去洗。就是这样的创新，改变了非常传统的行业和周边社群的关系。这是服务业很大的变化。

2007年时候加里哈默写的《管理的未来》里，讲了产品的战略周期。原来它是坡度型的，周期非常长，利润或者是产业的周期市场都在这个周期中完成的，大概需要八年十年。但是加里哈默说，自从有了互联网之后，所有的行业的战略周期急速地缩短，时间段变得越来越短，需要快速的套现能力和快速反映能力。

在这样的情况下，在中国地区是没有夕阳产业和传统行业的。前面讲的案例不管是做鞋子的，还是做家具的、洗衣店的，都是传统行业。但所有的变革都发生在这些特别传统的行业中，所以当今的中国市场只有夕阳的企业，而没有夕阳产业，所以在座的各位还处在非常好的时代中。把这句话送给大家：“世界交给80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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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654期】

- 20150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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