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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名人书札》辨伪

2017-08-30 卿朝晖 古籍

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清代名人书札》这部书,最早出版于1980年,是北京师范大学图书馆的工作人员根据馆藏1100余封清人书札挑选、整理并点校的,出版时仅选用了640余通。2009年,该书又重新彩印出版。


根据彩印本的前言,这批书札是北京师范大学图书馆经启功先生建议,在琉璃厂购买的。启功先生当时还曾提醒图书馆,里面有些书札是“代笔”,并非真迹,应当小心。但这个提醒似乎并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有关这批书札的真伪问题,鲜有人论及。而自《清代名人书札》出版以来,很多学者及研究人员在编纂清人全集(如《李鸿章全集》、《林则徐全集》、《曾国藩全集》、《郭嵩焘全集》)、搜集清人佚文(如《张裕钊佚文考略》)、编写清人年谱(如《郑板桥年谱》、《刘墉年谱》)、研究清人学术思想(如《焦循学术略论》、《焦循阮元评传》)时,都采用了此书,有人甚至还对《清代名人书札》的尺牍用语作了研究(如《〈清代名人书札〉尺牍专用语研究》),但如果这批书札本身就存在问题,研究者又没有辨伪,这些工作就是白干,甚至会以讹传讹,误导读者。所以,为这批书札“验明正身”,是非常重要的。


笔者因为工作的缘故,需整理民国影印本《钱塘吴氏旧藏名人书柬》,在研读过程中,愕然发现,里面有不少书札出现在《清代名人书札》中,仅收信人和写信人不同,这不能不让人起疑。紧接着,又发现《昭代名人尺牍续集》、《常熟翁相国手札》(十集)、《翁覃溪手札》等书中,也有不少信札内容与《清代名人书札》一致。现在,经过笔者初步的考证、比对,能确认的《清代名人书札》中的伪札已有二十余通,数量之多,让人震惊。为论述方便,先将《钱塘吴氏旧藏名人书柬》等书的结集情况做一简单说明。


《钱塘吴氏旧藏名人书柬》影印于民国十四年乙丑(1925),总计四十三家七十五通,皆吴锡麒(字圣征,号谷人)友朋信札,原藏歙县汪咏沂处,乃汪氏昔年在京师书肆买得。《昭代名人尺牍续集》二十四卷,乃清人陶湘所编,是吴修《昭代名人尺牍》的续作,石印于宣统三年辛亥(1911)。此书收录名家手札甚多,识鉴精审,是一部非常重要的清人尺牍总集。《常熟翁相国手札》(十集),翁同龢甥俞钟銮(字金门)所编,民国有正书局影印本,收翁同龢手札数百通。《翁覃溪手札》,民国有正书局石印本,收翁方纲手迹四十余通。这几种影印本,出版年代较早,书札来源可靠,可以说,是鉴定清人书札真伪重要的参照物。


下面我们就来逐一分析《清代名人书札》中的伪札:


《丁敬身至节子》一通:


节子大兄阁下:念劬交到手书,猥以六十初度,蒙赐联轴,古雅可喜,谨谢谨谢。湘中吏治不易振作,弟不以责人而先以自责,疆吏所司何事,转移风气,岂得委之气数耶?与念劬晤谈数日,皆迂阔语,别无政绩可言,但得一书生可为名将,此求贤馆之小效也。手复鸣谢,敬请台安。藉璧谦版。小弟钝丁丁敬身顿首,十七日。益哉明经近著《汉书补注》,已刻《天文志》,真大勇也。

此札亦见《昭代名人尺牍续集》卷二十三“吴大澂”条。《续集》“节子大兄”作“节子仁兄”、“不易”作“未易”、“小弟钝丁丁敬身”作“弟大澂”、“十七日”作“五月十七日”、“益哉明经”作“益吾祭酒”。原札乃吴大澂致傅以礼(字节子)信。应该说,此札仿造得非常拙劣,全篇的大意都是讲封疆大吏当如何如何,而丁敬身乃一介布衣,谈何“政绩”、“吏治”?最可笑,也是最大破绽的地方,是把《汉书补注》的作者王先谦(字益吾)改换为“益哉明经”。《汉书补注》这部巨著,学者皆知,这样做反而欲盖弥彰,让人疑窦丛生,而丁敬身与王先谦年代迥隔,根本无从相见。详细的考证可参看朱琪《北京师范大学图书馆藏丁敬信札辨伪》一文。


更据吴相湘记述,民国二十六年(1937)春节,他在北平厂甸古玩店购得吴大澂此书札原件(同时还有张之洞书札一通),重新装裱后,往谒业师孟森教授请求题跋。后来,吴相湘此两通书札赠给了美国哈佛大学燕京图书馆。


《袁枚致晓峰》一通:


宇内流传久,襄阳播掿词。论交方恨晚,惜别又经时。书画标行舸,莼鲈醉客卮。布帆烟雨里,魂梦镇相随。  小诗奉送晓峰吟坛之云间,即请正之。子才弟袁枚拜稿。


此札亦见《钱塘吴氏旧藏名人书柬》“项墉”条。《书柬》“晓峰吟坛”作“谷人大兄”、“正之”作“教正”、“子才弟袁枚”作“秋子弟项墉”。原札乃项墉致吴锡麒。项墉,字金门,号秋子,与吴锡麒皆钱塘人。此札作伪手法非常高妙,信札中无一事一人可供考索,如果不是找到原札,根本无法证明它伪造。《清代名人书札》中此类伪札甚多,下面还将论及。


《刘墉致英和》二通:


炎热如蒸,不能握管。嘱书之件,秋后报命。此复煦斋先生刻安。刘墉顿首。

蒙垢自屏,不交宾客,不谈世事,一乐之书,不至于旧交新贵之门,山中养疴而已。煦斋先生览。石庵手具,廿七日申刻。


此二札亦见《昭代名人尺牍续集》卷二十一“翁同龢”条。《续集》第一札原作“大暑不复近笔砚,送来嘱书之件,秋后报命。此复调甥左右。瓶庐白。六月十四”,是翁同龢写给他外甥俞钟燮(字调卿)的。《续集》第二札“一乐之书”作“一纸之书”、“煦斋先生”作“鼎臣”、“石庵手具,廿七日申刻”作“松禅白”,是翁同龢写给铭安(号鼎臣)的。二札亦无实质性内容可供考证,作伪手法很高。但与原件相比,即知其伪。而“一纸之书”竟误写成“一乐之书”,令人发噱。

《王文治致周长发》一通:


乞先将《围令赵君碑》题就付下,欲趋雪窗,每日抽暇办双钩数行耳,非敢促迫也。其《雪浪盆铭》研轴,再过数日走领未迟。容即趋尊斋面谢,不既。石帆先生大人文安,弟王文治顿首。廿五日。


此札亦见《钱塘吴氏旧藏名人书柬》“翁方纲”条。《书柬》“围令赵君碑”作“圉令赵君碑”、“石帆先生大人文安”作“谷人先生大人侍右”、“王文治”作“方纲”。原札为翁方纲致吴锡麒。此札亦须比对原札,伪札误将“圉令赵君碑”写成“围令赵君碑”,足见其寡识。又:此札前《王文治致汪守和》一札,诗文拙劣,笔迹亦不似王文治,疑伪,待考。


《焦循致阮亨》一通:


尊集六朝碑版对联,临行时遗忘几上,望拾付一钞为幸。《礼器碑》可否借观数日,唯裁夺是荷。明日申刻便饭,奉屈一谭,惠临为幸。此请梅叔老内弟刻祉。姻愚仲焦循顿首。乙亥十月九日。


此札亦见《昭代名人尺牍续集》卷二十三“张之洞”条。《续集》“梅叔老内弟刻祉”作“晋壬尊兄年大人旅安”、“姻愚仲焦循顿首,乙亥十月九日”作“张之洞顿首”。原札为张之洞致吴唐林(字晋壬)。此札亦难以从字面考证,只能比对原札。又:此札前一通,亦 41 31660 41 13045 0 0 4275 0 0:00:07 0:00:03 0:00:04 4275循致阮亨,而称呼有别。在信中,焦循称阮亨为“梅叔眷兄”、自署“愚弟焦循”,显系伪造。焦循是阮亨的族姐夫,年纪也比阮亨大,知根知底,而自称为弟,无乃太过。


《盛大士致云庄》一通:


后学盛大士顿首云庄老前辈大人座前:日趋谒起居,值文从公出,与八世兄坐谈片晌而别。人海萍踪,多得接侍,老辈笑谭,即可藉消胸中鄙吝,所以奉托从者为营小壹集壹觞,兹送上席费文二十金,乞查收,明日午刻即趋侍几席也。专此,敬请钧安,不庄不备。大士再拜上。


此札亦见《钱塘吴氏旧藏名人书柬》“陈用光”条,《书柬》“盛大士”作“陈用光”、“云庄老前辈”作“谷人老前辈”、“日趋谒”作“前日趋谒”、“大士再拜”作“用光再拜”。原札为陈用光致吴锡麒。此札与原札比对,脱去一“前”字,语意不甚完整。


《林则徐致慕堂》三通:


赵松雪二印对过,皆不真,是以未便题咏,专此奉缴。外奉到山东城武县宋刻《庙堂碑》,并曲阜拙刻补字三纸。藉候慕堂先生日禧。愚弟林则徐顿首。


年月不错,而画无精神。题字亦非仲穆手笔,项墨林印亦是赝者伪作也。此复慕堂先生大人,愚弟林则徐顿首。二月九日。


弟因前晚有一畿南之表亲来,留宿于此,今晚渠借弟屋请一二亲戚,不得不陪之。若俟其罢席,再趋尊斋,诚恐太迟。谨此鸣谢。此上慕堂先生,愚弟则徐顿首。即日。


此三札亦见《翁覃溪手札》,皆翁方纲致曹学闵(号慕堂)。《翁覃溪手札》第一札“藉候慕堂先生日禧。愚弟林则徐顿首”作“藉候日禧,不宣。并具”,且伪札删去“此是唐本所摹,与陕本不同”小字一行;第二札伪札仅改换落款,将“方纲”改作“林则徐”;第三札“此上慕堂先生,愚弟则徐顿首。即日”,《翁覃溪手札》作“不既,送上曹大人,愚弟方纲顿首”,且伪札删去“适已对鱼门说,托其转达也”小字一行。又,此三札前有《林则徐致李彦章》札四通,所用信纸与这三通伪札完全一样,当亦系伪作。《清代名人书札》共收林则徐札八通,而《林则徐全集》编辑委员会在整理《林则徐全集》时,只收了致江鸿升一通,上述七通皆未收,甚有见地。


《伊念曾致凌霞》三通:


昨面求程氏竹林昆一恳赐墨宝。兹有扇六柄乞书,无乃太多,然好学求师之意甚切,我姑准之,可为一笑!麈遗先生尊安,小弟伊念曾顿首。二十三日晨。

九秋得读手翰,欣悉大兄大人贵体安舒,能握管作小字,极为喜慰。每念尊恙由于操心著述所致,愿从此少作牌板文字,清净养神,实为上药。承赐《小重山集》,无体不精,律赋尤美,佩服!容日来邗,再当畅叙也。麈遗先生著安,愚小弟伊念曾顿首。


忙甚矣,累苦矣,然必过别而后去。昨与梧门、船山约初七日同往,早至晚回,竟一日之谈。又拙迹三件,合装一处奉政,他日对之,相思定不浅尔。麈遗先生知我,愚小弟铭谷伊念曾顿首。十九日。


此三札亦见《钱塘吴氏旧藏名人书柬》。第一札乃汪瑞光致吴锡麒,《书柬》“我姑准之,可为一笑”作“或姑准之何如?一笑”、“麈遗先生尊安,小弟伊念曾顿首。二十三日晨”作“谷人先生,瑞光顿首”。从书札意思来看,当是汪瑞光向吴锡麒求书扇面,但是六柄又太多,所以开玩笑说是拜师,请吴锡麒姑且应允,改为“我姑准之”,则不知所云了。第二札乃黄模致吴锡麒,由于伪札删改了一些重要内容,故将原札全录如下:


九秋得读手翰,欣悉大兄大人贵体安舒,能握管作小字,极为喜慰。每念尊恙由于操心著述所致,愿从此少作牌板文字,清净养神,实为上药。今岁榜发,仁、钱寥寥,幸八令郎一鸣惊人,足为西泠生色,转瞚登金门、上玉堂,将贺不胜贺也。承赐《小重山集》,无体不精,律赋尤美,佩服!今因敝徒金名奎表姪来扬之便,附函申贺。金生之来意,欲肄业书院,亲炙宗匠,幸推爱进而教之。临颖神驰,不宣。谷人大兄大人都讲,愚弟黄模顿首。


伪札删去两节,主要是担心被识破。因为凌霞是吴兴人,隶属湖州府,而原札黄模、吴锡麒都是钱塘人,属杭州府,吴锡麒子吴清鹏(族内排行第八,吴锡麒第七子)在嘉庆二十二年又高中探花,极易考证,故删去最为适宜。第三札乃桂馥致吴锡麒,《书柬》“奉政”作“奉献”、“麈遗先生知我,愚小弟铭谷伊念曾顿首。十九日”作“谷人先生知我,旧游桂馥顿首”。对比原札,即知伪札之可笑。梧门是法式善的号,船山是张问陶的号,他们与吴锡麒,都是伊念曾父亲伊秉绶的至交好友,两人去世时,伊念曾才二十出头,而伪札直呼梧门、船山,实在是大不敬。


《翁同龢致俞钟銮》一通:


《会稽山斋集》欲一繙,希交来。管志价若干,并开示。金门贤甥。松禅顿首。廿五。


此札亦见《常熟翁相国手札》第四集,伪札未易一字。《常熟翁相国手札》正俞钟銮所编,真迹无疑。两札相比,极似一人手笔,但信纸不同,原札信纸上印有一颗柳树,伪札无。另“松禅顿首”与“廿五”两句伪札靠得很近,原札则分得很开(见图,前为真迹)。



《吴大澂致李鸿裔》二通:


苏邻主人左右,上巳佳日,不可无雅集,敝居褊小无流水,欲借名园为流觞之会,坐客即柳南书屋同饮诸公。或主人不欲为客,即吾两人列名亦可,不识是日得闲否?敬问起居,不庄。愙斋手状。丁丑二月廿九日。


今日正拟奉访,适诵手简,当于午初诣园看花读画。两额皆书就,不惬,再书数幅,请择之。手复苏邻主人。愙斋顿首。廿三日。


此二札亦见《昭代名人尺牍续集》卷二十三“吴大澂”条,皆金文书写。第一札伪札末尾删去“琴西先生量移白门,伟如赴鄂,已见十八日钞”一行,并将“敬问”的“敬”字摹错;第二札未易一字。伪札书法极差,不堪入目。


此外,从《清代名人书札》的信纸,我们也能发现问题。


《伊秉绶致茶山》一通:


秉绶顿首茶山先生阁下:昨承手书,惟深感戢。韬华请假,庐山大作未获盥读。阁下立心行政,可师可法,通儒之效如此。弟得官江南,诚出望外,而何以酬报,遥希教督。今办灾高邮,近况详松谷大兄。草草奉谢,诸保爱不宣。愚弟秉绶顿首。闰月九日。


考伊秉绶往高邮赈灾在嘉庆十年乙丑(1805),十二年因丁外艰返家,其间有闰月的仅嘉庆十年一年(闰六月),可知此札作于嘉庆十年无疑。但是信札所用信纸,上面有题字:“戊辰冬日□□人□,丽华堂制。”后钤一小印“子良”。那么这个戊辰最迟也应该是乾隆十三年(1748)。但是丽华堂这家笺扇庄,事实上建于同、光年间,时代相差太远。在《清代名人书札》中,还有几处用了子良绘图的笺纸。一是《李云鳞致阎敬铭》札,信纸上印有题识:“辛未秋日拟古八帧为锦润制,子良。”一是《徐树钧致阎敬铭》札,则作“辛未秋日拟古八帧为丽华制,子良”。两札作者、图画内容基本一致,仅细节略有区别。锦润堂是沪上较早开办的一家笺扇店,光绪十六年(1890)十月初二日,锦润堂在《申报》上刊载启事,自称“开张迄将百年”,即开业在乾隆五十五年(1790)以后,而乾隆辛未是十六年(1751),相差近40年。因此,根据丽华堂、锦润堂存在的年代,我们基本可以推断信札上的戊辰、辛未是同治七年(1868)和同治十年(1871),而此时伊秉绶早已作古,他的这通信札自然是后人伪造无疑。同样,上面已经证伪的《丁敬身致节子》一通,从信纸上也能辨伪。此札用的是有“青莲室制”字样的信纸,而青莲室是清末民国上海的一家笺扇庄,丁敬身却死于乾隆三十年(1765),根本无从见到青莲室的信纸。


综上可知,《清代名人书札》作伪的方式主要有两种:一是改头换面,更换收信人、写信人姓名,删改原文,使人无从考证;二是新瓶装旧酒,完全照录原文,不动一字。第一种事实颠倒,可以说毫无价值;第二种则文献价值尚存,但书法艺术价值、收藏价值却要大打折扣。现将所考伪札列表如下,以便大家阅览:


《清代名人书札》收信人及寄信人

通数

原札出处

原札收信人及寄信人

备注

丁敬身致节子

一通

《昭代名贤尺牍续集》卷二十三

吴大澂致傅以礼


袁枚致晓峰

一通

《钱塘吴氏旧藏名人书柬》

项墉致吴锡麒


刘墉致英和

二通

《昭代名贤尺牍续集》卷二十一

翁同龢致俞钟燮、翁同龢致铭安


王文治致周长发

一通

《钱塘吴氏旧藏名人书柬》

翁方纲致吴锡麒


焦循致阮亨

一通



称谓有问题

焦循致阮亨

一通

《昭代名贤尺牍续集》卷二十三

张之洞致吴唐林


盛大士致云庄

一通

《钱塘吴氏旧藏名人书柬》

陈用光致吴锡麒


林则徐至慕堂

三通

《翁覃溪手札》

翁方纲致曹学闵


林则徐致李彦章

四通



与上三通伪札所用信纸一样

伊念曾致凌霞

三通

《钱塘吴氏旧藏名人书柬》

汪瑞光、黄模、桂馥致吴锡麒


翁同龢致俞钟銮

一通

《常熟翁相国手札》

翁同龢致俞钟銮


吴大澂致李鸿裔

二通

《昭代名贤尺牍续集》卷二十三

吴大澂致李鸿裔


伊秉绶致茶山

一通



信纸晚于写信时间


《清代名人书札》中还有一些手札,如《郑燮致树萱》二通、《赵之谦致张鸣珂》一通,书法恶劣,绝非郑燮、赵之谦手笔,但苦于无法证明,只能存疑。又《左宗棠致陈湜》三通,《左宗棠全集》已收录,所据是湖南图书馆所藏稿本。第一札《全集》本有很多脱字,而《清代名人书札》本通篇完整,第三札《全集》本前有左宗棠对陈湜来牍的大段批语,《清代名人书札》本却无。这两种来源不同的书札字迹极像,孰真孰伪尚不能定。再如《左宗棠致李榕》一通:


九洑洲业于十五日夜克复,杀贼实二三万,我军亦伤亡二千人。水师血战,以此次功劳为最大矣。申夫仁兄台安,愚弟左宗棠顿首。


考左宗棠未参加九洑洲之战,而曾国藩致曾国潢书有“九洑洲于十五夜克复,杀毙、溺毙之贼,闻实在二万以外,我军伤亡二千人,水师第一场大血战”一段,颇疑左札即据此段改写,亦属伪造。


此外《黄钺致苟华南》一通,写作年月不可知。考黄钺死于道光二十一年(1841),而信纸上有“乙丑冬日,松茂仿古”八字,道光二十一年前第一个乙丑为嘉庆十年(1805),此时松茂室恐尚未建立(所存信纸大都在同光间所造),疑伪。


总之,文献辨伪是一切传统文化研究的基础,对数量巨大、真赝相参的清人尺牍而言,更是首要的工作。不经考证,“拿来就是菜”,这种做法是绝对不可取的。


因文章篇幅,注释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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