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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晓堂:古籍流转的5段瑰奇历史(非常值得一读)

2017-09-25 拓晓堂 古籍

但见中年隐槐市,岂知平日赋兰台。

—— 宋苏轼《次韵徐积》


槐市始于汉代长安,是中国书籍售卖的早期市场,也是读书人聚会、贸易、进行学术和思想交流的场所。诗中的“兰台”是汉代官家藏书之地。


书话之为文体,乃是讲述书籍的故事,或及版本优劣,或就书籍的学术观点侃侃而谈,讲述书籍的命运,以及其后隐藏的曲折动人的故事。


5段槐市书话,听嘉德古籍善本部创始人拓晓堂为您讲述:书之命运的瑰丽流转。

 


乾隆御笔《补咏安南战图六律》



乾隆御笔《补咏安南战图六律》(部分)


乾隆皇帝为了纪念清军出兵安南的数次战役,同时褒扬在平安南战役中广西提督许世亨、总兵尚维屏、张朝龙等将士效命朝廷功绩,以及安南王阮惠遣其侄阮光显奉表到达避暑山庄觐见,谕令绘制《平定安南战图》册(共六开)。为此六幅战图乾隆御书七律诗六首,并作长序。即此卷《补咏安南战图六律》。


考此卷内容,当为乾隆题咏安南战图最初最完整的书卷。


查乾隆六十年刻本《清高宗御制诗五集》,内中文字包括前序、诗前小序以及序文和诗文中的注释文字,与内府藏彩绘本战图、内府铜版战图文字相比最为全面完整。然而与此卷校勘可知,御制诗集将此卷中所有的诗文和注释文字改动三十余处,凡涉及用词“贼”“夷”等贬义者,均改为中性文字。


此番修改,可证此卷为乾隆最早《补咏安南战图六律》的原始文本。


此御制书卷,虽流传保护不佳,略有残损文字,所幸不伤大体,况其为现存最早最完整最原始的乾隆《补咏安南战图六律》文字书法资料,具有重要的文物历史文化价值,若无此卷一现,吾辈安知现存资料的删改耶。故世人不当因品相,而舍弃其大意也。

 


故宫“八千麻袋”与《古腾堡〈圣经〉零叶》


所谓零叶(single leaf/leaves),是指西方珍贵的初期印本书,因市场价格高昂,全本书在书市中出现很难得,即使出现其价格能够承担的人也是寥寥,因而书商往往将已经成为残本的书拆散,或单张或数张分别计价出售。


这套零叶包括了四种,其中有十三世纪的手抄本一页、古腾堡《圣经》一页、英文摇篮本一页和东方的韩国铜活字印本一页。事实上我们看到的这批零叶是有来头的。


所谓来头(provenance),此词来源于法文,为博物馆学经常使用的词汇,以为收藏源流。通常是指某件文物或古籍收藏品历来完整的转手记录,也是古董古籍交易上重要的资料,如拍卖图录、收藏目录等。


古腾堡《圣经》零叶


零叶形式在中国也存在,这种藏书文化现象与西方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清末民初,一些藏书家将其所藏宋元本书,每部选取一到两叶,集数十部,拍照影印出版,供藏书家鉴定赏析。例如常熟瞿氏铁琴铜剑楼、南浔刘氏嘉业堂都曾经出版过这样的书影。


故宫所谓的“八千麻袋”事件,是指大量保存在故宫原内阁大库的宋元版残本书流入市场,这些残本书大部分都是零册、零叶,而且多数品相不佳。这些残书大都是一些罕见版本和孤本的原件,异常珍贵,于是得到这些残本的书商和藏书家,将其拆散,或逐叶裱装,或集合成册,称之为“书影”,进行交流,供藏书家和古籍喜好者学习鉴定宋元版本使用,不同于以往的是真的使用宋元原本零叶来做书影,可谓珍贵奢侈。

 

周恩来总理、郑振铎部长与《五灯会元》



送宝祐刻本《五灯会元》


中国人自古以来,在社会生活中就有许多睿智的名言,比如“家丑不(可)外扬”“看(见)风使舵”“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家贼难防”等。


这些名言,鲜有人去考知其来源,多会以为出自中国传统的儒家思想、道家观念的著述,实则差矣,它是来自于宋代以后历朝士人官宦人家,几乎无家不有的一部释家禅宗重要著作中的禅语,影响到世俗生活之后,逐步演化为流行的名言。这部著作就是在中国文学史和文化史中具有重要地位和影响的《五灯会元》。


宋刻本《五灯会元》流传至清末,七百余年,中土竟然已无全本存世,仅存残本一部。目前基于公私目录著录者存有三部。


一九六三年陈澄中第二次售书时,时任文化部副部长的郑振铎先生已经因公殉职,继任国家文物局局长的王冶秋先生,也是一位具有真知灼见的古籍版本专家,深知荀斋藏书的品级重量,遂转呈报告国务院总理周恩来,在总理的直接布置下,筹集巨款,再次从香港购回荀斋所藏古籍善本碑帖计二十五种。


《五灯会元》讲的是灯灯相传,光明不断,而微妙的是其中的机缘,那是要悟性、灵性的高人方能顿悟的,未知何人能悟此新的机缘,书书相传,渊源相继,再成一段传奇书籍的故事。

 

过云楼:藏书几何?



《贯休诗集》,黄丕烈题跋


元和顾氏过云楼,自清道光以降,垂之已逾六代百五十年矣!


过云楼的藏书数量,包括碑帖,在十九世纪三十年代之前,不为世人所知。三十年代傅沅叔先生在《北平图书馆馆刊》上发表《顾鹤逸藏书目》,过云楼藏书方大白于天下。傅氏目录记有五百三十九种。


顾氏过云楼藏书传承百五十年至今,数历惊险,实属不易。先是清末民初,日本著名研究中国古籍版本的专家岛田翰,束陆氏皕宋楼藏书,远渡东瀛,遭国人嫉恨,并著《皕宋楼源流考》,历述中国清代末期藏书家,归为“四大”“九小”。


岛田翰大作行文虽未涉及顾氏过云楼,然并非不知晓。事实上岛田翰非但登顾氏过云楼,而且假书过云楼,甚至还欲与商购过云楼藏书。


《贯休诗集》


岛田翰身后有日本大经济财阀支撑,犹下山饿虎,眈眈于过云楼藏书。此等危悬之事,今日重观,仍如腋挟冰,虽裹裘犹觉背寒也。过云楼处此险境,周旋其间而未蹈皕宋楼覆辙,顾氏之功也。之后,丁丑军兴,顾氏老宅中日本飞机炸弹,而藏书赖家人竭力保全,免罹涵芬之厄。


顾氏过云楼藏书,历六代百五十年,今已因人而散。然恒古以来,收藏之事,如星移斗转在天理,聚散无常有人文,此千古一辙,不独过云楼例外者。追慕昔日过云楼收藏之煌煌大观,恍若过眼云烟,曷胜慨叹。于顾氏过云楼保护中国文化典籍之功,心存感念,拮英将其中部分精品汇编图录,以为镌石铭记。

 

破解七百年的迷局:刻中字本《春秋经传集解》



元朝初年(十三世纪)相台岳氏撰刻《九经三传沿革例》,其中关于宋刻群经本《春秋经传集解》(以下简称《春秋》)的版本罗列有“京师大字旧本、绍兴初监本、监中见行本、蜀大字旧本、蜀学重刻大字本、中字本,又中字有句读附音”。


此后至今七百余年间,关于蜀刻中字群经本《春秋》,学术界、收藏界没有任何记录和研究,成为一段难以破解的迷局。



《春秋经传集解》


关于此书版本,曾与多方交换意见,傅熹年先生以为宋蜀刻大字本,国家图书馆赵前先生以为宋刻本,其他以为明刻本。为了彻底搞清此本的版本问题,几年来经过多种方法,多种比较,初步得出了一个令人兴奋的结论,此本正是自《九经三传沿革例》著录之后,七百年来学术界、收藏界苦苦觅求的宋蜀刻中字群经本《春秋》。


问题是此本究竟是蜀刻本《春秋》的哪一个刻本呢?我们通过文献的记载,即《九经三传沿革例》的说法可知,所谓群经本有蜀刻大字旧本、蜀学重刻大字本与蜀刻中字本,行文中特地说明了蜀刻“中字有句读附音”,而此本《春秋》内正有句读附音,实物与有关中字本文字记载的特点完全一致,由此可以断定此本《春秋》必是中字群经本无疑。否则,无法解释“中字有句读附音”的定语。


此本《春秋》可以认定为蜀刻中字群经的孤本,按《九经三传沿革例》所记载,它是最早的带句读附音本。


上述的实物及其研究结果表明,此本《春秋》正是宋高宗时期蜀刻中字群经本《春秋经传集解》,从而也揭开了自《九经三传沿革例》以来七百余年未曾破解的关于宋蜀刻中字群经本《春秋》的迷局。




以上内容选自《槐市书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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