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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晓轩:铁蹄下的东北记忆

2018-02-04 石晓轩 古籍

美丽、丰腴的东北大地,自远古时代开始,即为中国领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这里幅员辽阔,资源丰富,历史悠久,人文荟萃,然而二十世纪的三四十年代,这片广袤的黑土地却成了铁蹄下灭绝人类的屠宰场,到处充满着血腥、布满着尸骨、充斥着死亡。东邻日本,不仅炮制了企图欺骗全世界的傀儡政权,建立了惨无人道的731、100细菌部队,还凿掘了令人发指的“万人坑”;不但血洗村落,还进行杀人比赛,烧、杀、奸、抢,几乎成了日本侵略者无道的信仰。膏药旗飘飞的伪满洲国时代,在中华民族沧桑绵长的历史长河中,虽然只有十四个年头,但在这个恰好和一条豺狼的寿命相等的时间里,在古长城框不住的塞外平原上,在淳朴善良的东北人民心中,却留下了一道道深深的血痕,刻下了无尽的耻辱和不堪回首的记忆。


有这样一批和这段历史密切相关的文物,如今静静地陈列在东北各地的抗日战争纪念馆内,无声地向世人揭示着日本侵略者的野蛮和血腥,倾诉着一段段令人发指的东北血泪史。


《即位诏书》上的傀儡政权


《即位诏书》,长53厘米,宽37.5厘米,纸本石印,黄金色。上部正中间为伪满洲国国徽,图案取自溥仪的专用帝室徽章——“兰花御纹章”;国徽两侧各有一面伪满洲国国旗,红蓝白黑满地黄,五个颜色象征着“五族协和”;左右及下部边缘用东北特产“高粱”加以装饰,右起横读为正文,宋体字印刷,下方钤有朱红小篆体“康德御印”一方。整个诏书共有269个字,原文如下:“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我国肇基,国号满洲。于兹二年,原夫天意之爱民,赖友邦之仗义,其始凶残肆虐,安忍阻兵,无辜吁天,莫能自振。而日本帝国,冒群疑而不避,犯众咎而弗辞,事等解悬,功同援溺。朕以藐躬,乃承,天眷,假我尺柄,授我丘民,流亡渐集,兴其讴歌,兵气潜销,化为日月。夫皇天无亲,惟德是辅,而生民有欲,无主乃乱,吁请正位,询谋佥同,敢不敬承,天命其以大同三年三月一日,即皇帝位,改为康德元年,仍用满洲国号。世难未艾,何敢苟安,所有守国之远图,经邦之长策,当兴日本帝国,协力同心,以期永固。凡统治纲要,成立约章,一如其旧,国中人民,种族各异,从此推心置腹,利害与共,无渝此言,有如皦日,无替朕命,咸使闻知。御名御玺,国务总理大臣各部大臣,康德元年三月一日。”


“九一八”事变后,日本帝国主义为了达到长期霸占中国东北的目的,堂而皇之地给东北罩上了“独立国家”的光环,企图把东北从中国完全分裂出去,使其成为日本的殖民地。1932年3月1日,日本侵略者在长春炮制出了傀儡政权——伪满洲国,清废帝溥仪充任“执政”,年号“大同”。1934年3月1日,伪满洲国改称“满洲帝国”,溥仪称“皇帝”,年号康德。这份《即位诏书》就是由伪满国务院总理郑孝胥起草,溥仪第三次登极时颁布的。


诏书是皇帝布告天下臣民的文书,自秦朝开始,封建帝王在即位时,以颁发诏书的方式诏告天下。溥仪的这份“诏书”是在外来入侵者的完全操纵之下颁布的,这在中国历史上是绝无仅有的。此时的溥仪早已被赶下了皇帝的宝座,但为了实现复辟大清的美梦,不惜出卖祖国和人民,换来虚幻的傀儡之位,而日本帝国主义为了让赤裸裸的侵略行径,披上“合法”的外衣,便同溥仪一拍即合,上演了这出企图蒙蔽世人耳目的丑剧。诏书中,卖国求荣、卑躬屈膝的辞令不绝于耳,溥仪称自己的登极是顺应天意,称日本的入侵是友邦提携,称反满抗日斗争是凶残肆虐,由此可见卖国者和侵略者虚伪、卑劣、丑恶的嘴脸。


“公债社债”上的经济掠夺


日本侵占东北后,极力推行殖民地的经济统治政策,为了垄断东北金融,控制经济命脉,日军在“九一八”事变的第二天,便占领了东三省官银号,采取强制储蓄、摊派公债等手段横征暴敛,敲骨吸髓,榨取东北人民的血汗。


公债,亦称政府公债或国债,是以国家名义,在证券市场上举借并承担偿还责任的各项债务凭证的统称。伪满洲国公债是日本为了维护自身的傀儡统治,为了清剿东北人民的抗日武装;为了这个新兴“国家”更好地效忠于日本帝国主义而发行的。伪满十四年间,共发行公债87种,发行金额40.55亿元。


1935年7月,伪满政权为了笼络日伪官吏,收买汉奸及其走狗,发行了“御下赐建国功劳金公债”815万元,以奖赏的形式按级赐予总理大臣、参议部大臣、特任省长和日系官吏等“建国”有功之人。1939年1月,为了拉拢蒙奸及蒙古上层贵族,伪满发行了“旧蒙古王公裕生公债”共计849万元,以维持旧蒙古王公之生计与体面。


“七七”事变后,日本帝国主义开始了全面的侵华战争,由于战线拉长,战势激化,开支浩大,致使伪满洲国的财力极度紧张,为了弥补财政赤字,伪满政权除了不断加重东北民众的税收、储蓄外,便大量发行公债。1937年至1941年,总计发行公债37.98亿元,伪满垮台前的两个月,突击发行公债3.8亿元。这些沉重的经济枷锁,使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劳动人民苦不堪言。由于伪满公债的偿还期限长,一般为10一50年,所以到日本投降时,还本金仅为1.43亿元,占发行公债总额的3.5%。


“教科书”上的奴化教育


“在精神上摧残中国人民的民族意识,在太阳旗下,让每个中国人只能当顺民、做牛马,不许有一丝一毫的中国气。”1938年,毛泽东在《论持久战》中,一针见血地指出了日本帝国主义实施奴化教育的险恶用心。伪满洲国成立的当天,关东军就下令:“在满洲国境内不得悬挂中国地图,不得使用‘中华’字样,不得使用中国教材”;“东北民众只许称‘满洲人’,不许称‘中国人’,如有违背者按‘反满抗日’论处”。1932年,伪满文教部成立,严令废止三民主义及其他违背新“国家”精神的教科书,只要有一丝民族意识或民主意识的教材,都会遭到查禁或焚毁。而在日伪编写的“新历史教科书”中,却极尽编造之能事,任意支解中国版图,鼓吹东洋文化,灌输“中日亲善”、“一心一德”、“共存共荣”等奴化思想。


1937年,伪满洲国实行“新学制”,把日语定为“国语”,自低幼年级学生抓起,并普及到社会各个角落。由于日语受到高度重视,以致出现了畸形的语言现象——协和语,人们说话常常是汉语中夹杂着日语,甚至在满文课堂上,也用日语教授汉文。学校采取各种手段强迫学生们学习日语,日语教学几乎占全部课时的二分之一,日语成绩不好就无法升学和就业。


将日语列为国语,其目的无非是想从语言着手,淡化中国人的民族语言,让东北人从小就忘记自己的祖国、地域和五千年的历史,忘记自己是中国人。十四年的时间里,东北的很多孩子直到抗战胜利后才知道自己是中国人。因此说,与军事、政治、经济侵略相比,教育侵略更狡猾、更毒辣、更具欺骗性、危害也更为严重。


“战争画报”上的欺骗宣传


在日本发动侵华战争的岁月里,大量的随军记者用他们的镜头记录了日寇所谓的“大和魂”,刊登于日本国内各种刊物之上,极力煽动日本民众的战争狂热,号召更多的青年为天皇效忠,参与实现世界“和平”的“大东亚圣战”。当日军在中国境内攻城掠地之时,日本的随军记者、摄影师与作家们,便遵照日本当局的指使,抢先报道日军的进攻与捷报,充当恶魔的吹鼓手;而当日军对东北民众实施血腥统治时,他们又连篇累牍地捏造伪满洲国的“祥和”景象,充当罪孽的粉饰工。这些虚假的报道在日本的大小报刊上大登特登,其中以专门刊登新闻照片的画报最受青睐,如《世界画报》、《朝日画报》、《大东亚战争画报》等,精心制造并发布了大量的新闻照片,极力鼓吹“侵略有理”、“侵略有功”。在镜头的欺骗下,历史被歪曲,侵略被美化,中国东北演变成为一块蛮荒之地,日本为了把东北人民从军阀和西方列强手中“解放”出来,成立了独立的“国家”,带来了社会的“稳定与繁荣”。在国家宣传机器的狂轰乱炸之下,日寇的“骄人”战绩如雨后春笋般涌现,这些比文字更具体、更形象、更有视觉冲击力的图片新闻,充斥着日本国民的神经,使军国主义深入民心,越来越多的民众开始狂热地、坚决地拥护这场史无前例、罪孽深重的侵略战争。


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时,日本军部命令各新闻单位:“可当作战争见证的资料,必须全部销毁。”各媒体日以继夜地焚毁罪证,然而镜头下的谎言掩盖不住血写的事实,这些战争画报经过半个多世纪的辗转,又从日本回流到中国东北,成为日军暴行最有力的铁证。


“实验器具”上的血腥杀戮


1932年,日军为了实现继续向外侵略扩张的目的,公然违背国际公约,在东北各地成立了多个细菌部队,使用细菌武器残害、杀戮中国人民。臭名昭著的731部队,就将魔爪伸到了哈尔滨。据统计,该部队一个月内就能繁殖细菌近千公斤,为了使细菌更适用于人体,日军在无辜的百姓身上进行惨无人道的“活体试验”,实验种类有“冻伤”、“解剖”、“毒气”等几十种,被害人数达到千余人。队长石井四郎还研制出了石井式陶瓷细菌炸弹,这种炸弹爆炸力小,细菌成活率高,可以释放出多种致人于死地的细菌。日军常把实验者押送到野外进行实战演习,将其捆绑在木桩上,之后用飞机投下细菌炸弹,被实验者发出撕人心肺的惨叫,如有生还者马上被拖回进行解剖、检毒。


“白山黑水”间的英勇反抗


哪里有侵略,哪里就有反侵略的斗争。自日军一踏上东北领土,不甘当亡国奴的东北人民就开展了一场波澜壮阔的抗日斗争。国民党的爱国官兵和共产党领导下的东北抗日联军,在最艰苦、最险恶的条件下,转战白山黑水之间,前赴后继,英勇抗敌。


1931年11月4日,四千名日军在大炮、飞机配合下,向黑龙江的通道——嫩江桥进犯。时任黑龙江省政协主席兼军事总指挥的马占山,坚决违背了蒋介石“不抵抗”的命令,发表了“此身存在誓不屈服”的抗日通电,率领东北军奋起抵抗,打响了东北人民武装抗日的第一枪。


“死也要死在祖国,死也要死在东北的抗日战场上”,这是著名抗日英雄赵尚志将军不屈的誓言。他指挥的抗日联军与日寇周旋在林海雪原,驰骋在松花江两岸,创造了东北战争史上的奇迹,被东北的父老乡亲称为“北国雄狮”。但由于叛徒的出卖,1942年2月12日,赵尚志被捕入狱。在狱中他宁死不屈、视死如归,终因伤势过重而牺牲,年仅34岁。敌人割下了他的头颅,将尸体扔到了松花江中。东北人民为了缅怀这位英雄,将他牺牲的珠河县改为尚志县。如今,赵尚志将军的配枪陈列在东北烈士纪念馆内,熠熠生辉,彪炳史册。


“巾帼不让须眉”,在民族的危亡时刻,党的好女儿赵一曼谱写了一部感人至深的华美乐章。她来自巴山蜀水,却情系东北大地,“九一八”事变后,她奋战在东北抗日的最前线。在一次战斗中,她不幸负伤被捕,面对日寇的严刑拷打,她坚贞不屈,大义凛然。当敌人知道,不可能在这位共产党员身上得到半点机密了,便将她押送上了通往刑场的火车,此时的赵一曼已经预感到这是她生命的最后时刻,于是要来了纸和笔,为儿子留下了一份遗书。


这份感人至深的遗书手稿现陈列在赵一曼纪念馆内,向世人彰显着一位伟大女性对孩子崇高的母爱和对祖国的无限忠诚。


今天,我们通过一件件战争文物回顾过去,不是为了点燃复仇的火焰,也不是为了纠缠历史的旧账,更不是为了博得怜悯与同情,而是为了在历史中汲取教训,在发展中谋取和平。在两千多年的中日关系史中,八十年的血与火,只是短暂的一瞬,愿中日两国人民世代友好,永不再战,这也是两国人民共同的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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