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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冠廷:用音乐对抗时间的荒芜 | 拙见人物

2016-05-23 拙见 拙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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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虽然经纪人再三强调卢冠廷在拙见现场不会演唱,可是当观众表达出想近距离亲耳听听《一生所爱》时,卢冠廷很干脆,很潇洒,很陶醉地清唱起这首歌的高潮,“苦海泛起爱恨,在世间难逃避命运,相亲竟不可接近,或我应该相信是缘分”。把现场所有人勾住,再及时打住,他很聪明,并没有让经纪人感到尴尬。


是的,大多数人提起他一定会提起《一生所爱》,也会想起与之相配的电影《大话西游》这个镜头:漫天风沙掠过鸡鸣驿,至尊宝反手把金箍棒卡在背后,一摇一摆地离去,绝不回头的背后是扬起的尘沙。我朋友说仔细看《一生所爱》的歌词,一句句都写得太狠了,每句都能把人逼死。可是加在一起要想唱出希望来,大概真的只有六十六岁的卢冠廷能办到了。


在广州天河某间酒店的咖啡厅,卢冠廷一身休闲装,反戴着牛仔鸭舌帽,放松地摊坐在松软的皮椅里。他的太太唐书琛则端坐着,腰杆挺直,脸上带着宽容的笑意,像典型的上一代香港人:文明,同时又携带着一丝商业上的客套。

卢冠廷说:“生活,就是每天都让你与之搏斗,对抗着未知风险,你要挣扎着生存。英文有个词是survive。”
他自小患有读写障碍,以他的话是“永远考试不及格,永远被人认为将是社会的累赘”。并且他个子矮小,也不是那么帅,可就在某一天,他在美国终于找到一门求生的技能。
他这样向我形容这个独特技能:“上天造出我这样一个有很多缺陷的人,但是,它并没有完全抛弃我,它给了我一项能足以让我谋生的技能——那就是音乐。” 卢冠廷说让自己困顿的“很多缺陷”,大概也包括化学物品过敏症:接近一台电脑足以让他需要治疗。“一台电脑的各种电子元件中含有几十种化学物品”。也因如此,在入住这间酒店之前,他要求酒店方将整个房间重新布设一番,撤掉了房间的原有地毯,还签了保证书,让酒店允许他把窗户打开。


卢太太唐书琛忙接过话头:“卢先生的意思是,人每天都要对自己提出新的要求,敦促自己进步,而这种要求有时候会令自己感到痛苦,但这是一名有理想的音乐人所必须的。” 谈话大多时候都由卢太太所主导,她显然不希望卢冠廷说得过于悲情,或者脆弱。足以让你惊讶的是,眼前这位理性的卢太太,可能是香港过去四十年来最出色的填词人,被奉为经典电影的《大话西游》主题曲《一生所爱》歌词便是出自她手。一位香港作家对她的评价是:“唐书琛的歌词,第一眼看平淡无奇,第二眼仍是平淡无奇,它没有高深的词汇,也没有多大技巧,但当你听着听着你便觉得它进了你的心,有一种荒芜的时间感。” 显然卢冠廷也很为她自豪:“我的太太是很厉害的,她是香港不出世的才女。” 当年,卢冠廷获得美国业余歌手大赛冠军之后回港,但事业发展并不顺利,参加过几次歌唱比赛都铩羽而归,只能在一些酒店场所唱,可也是这个,他遇到了唐书琛。 回忆起四十年前的相遇,今天在这个咖啡厅里,唐书琛颇为动容地对我说:“我为什么会看上他呢?你知道,当年很多人追求我,我很漂亮,出身书香世家,在公司身居要职,但为什么会看上其貌不扬的卢冠廷?全因一句话。” “我当时和他聊天,我问他,在美国你获得了冠军,但似乎香港人并不怎么喜欢你的歌。他很平淡地答‘这没什么,可能这是品味的区别,待我重新熟悉了香港,他们就会喜欢我。’你知道他当时才20岁出头,因为读写障碍,因为个子矮小,因为过敏症,他一路被无数人看轻,但这个人有一颗宽容淡然的心,我觉得这样的一个人一定很不简单,一定会有所成就。”

那是在1978年。之后的事情也几乎为大家所熟知。

 

卢冠廷逐渐在香港音乐界展露出自己的才华,成为一名作曲家、歌手,演员。1985年 为电影《半段情》作曲,1986年写《最爱》,1989年作《喋血双雄》主题曲《再回首》,1994年作《大话西游》主题曲《一生所爱》,2009年作《岁月神偷》主题曲《岁月轻狂》。当然,这些歌曲只是他半生所作的几百首中的一小部分。他对自己的作品认同度非常高:“我没有最好的作品,因为每一首作品都那么好,那么重要。

 大概是因为电影,他最为观众熟悉作品首推《一生所爱》。“我记得当时是刘镇伟找到我,他跟我讲了一遍《大话西游》的故事,我当时全身都被感动得起了鸡皮疙瘩——五百年都没有结果啊,这是怎样的爱情!当天回家,我马上就写出了《一生所爱》的小样。”卢冠廷回忆起这首歌的来历,曲子写好后,即由唐书琛填好了词。唐书琛说:“并没有花多少时间,一切自然而然,因为我处在感动之中。” 今天看来,卢冠廷可以心安理得地被称为香港音乐界的大师。三次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歌曲奖,以及一次台湾电影金马奖原创音乐奖印证了一切。 逝去年代的音乐仍在让卢冠廷雀跃:“说实话,我不太喜欢今天的音乐,有时候你听了一百首歌才偶然发现一首好的,人们不再懂得旋律。就如去年的欧洲歌曲大奖作品,我都不喜欢,我怀念过去那个时代,上世纪60,70年代,那时候人才辈出,有披头士。”只是,这个世界刚刚经历了大战式的几十年动荡,几乎是一个变动剧烈而悲惨的时代,但同时也处于智力,创造力甚至思想的爆发激荡当中。当时的香港也是如此,彼时刚刚稳定下来,那些最优秀,最希望依靠自己努力过上好生活的华人都逃往香港,于是有了香港的腾飞。这种腾飞包括经济、电影、音乐,艺术的发展。如今似乎又进入一个稳定甚至平庸的时代。“所以,我们现在没有了大师。香港电影与音乐的衰落几乎是无可避免。” 事实正是如此,大约从1997年以后,香港电影开始逐渐没落,“过去一年几百部片,现在不到三十部。”过去早就了那么多出色的演员,群星璀璨,如今呢?过去有那么多出色的歌手,而如今呢? 这是一个答案呼之欲出却又羞于回答的问题,卢冠廷沉默。
- 《大话西游》剧照 -

回到这个初夏午后的大酒店,我们的谈话从一阵沉默中重新回到了音乐本身。
卢冠廷说:“有时候我会想,我和我太太,我们这一生到底要做什么?可能的回答就是只有音乐。缘分真的很奇妙,我懂得作曲,唐书琛懂得作词,正因如此才有了《一生所爱》等歌曲。当然,这首曲是为何而生,我便不得知了。”

拙见观察员:机器小草

视频:李健豪

录音整理:马培轩、kwo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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