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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电后和他在黑暗中亲热了一晚,却让我上瘾了……

2017-09-03 政商阅读


“我在台下,他身后是不断闪烁的镁光灯,耀眼夺目,第一次我就为他深邃的五官紧凑了呼吸。”

“我一生最愉悦的片刻都浓缩在他进入我的瞬间,我渴望听到他说爱我。”

“道德,理性,我都不想要了,我只愿在你身边,屈润泽。”

水流潺潺的岸边,男人怒不可遏的声音响起。

他拿着一个女式手机,咬牙切齿念着记事本上的内容。

杜悦双手反剪绑在身后,安静地聆听。

她跟屈润泽暗涌的矛盾,通过他情妇每一篇爱的宣言渐浮水面。

男人用手狠狠地把她的头压下去,她鼻尖微凉,接着是令人窒息的水流充盈脸上。

她奋力挣扎,男人手劲一松,空气很快重回肺部,人却因受力踉跄倒地。

“你聋了吗?没听到我女人写给你老公的情书?”

男人面目狰狞,在微弱的路灯下泛着青光。

杜悦左脸一疼,砸到她脸上的手机滚落在脚边。

她低头,手机翻到了屏保页,是一张合影。

背景是酒店昏暗的灯光,面容清丽柔媚的女人靠在男人怀中,微翘的眉目笑成一弯新月。两人十指紧扣,男人看她的眸中尽是宠溺,她裸露的颈脖上是深浅不一的吻痕,香艳撩人。

她眸光一闪,复又湮没在深沉之中。

“你他妈说话啊,你老公把我女人拐上床。”男人粗声粗气道。

“你女人难道不是乐在其中?”杜悦轻吐几个字。

男人一愣,被她堵得接不上话。

“如果你是来找我讨说法的,是不是有点可笑?你女人以秘书职位之便爬上我老公的床,按理说,我也是受害人。当然,如果你是想来寻找慰藉的,不好意思,我没时间。”

“你!”男人不可置信:“别装了,你难道一点也不介意?”

杜悦瞧了这个被怒火包围的男人一眼:“屈润泽的花边新闻每天都占据镇南市头版,我介意地过来吗?我倒是想提醒你,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是无法容忍别人对他的挑衅,何况你绑了他老婆。你有胆子打他的脸,就要做好承受报复的准备。”

她说得随意,却唬地那男人出了一身汗。

男人刚要开口,袋子里手机铃声大作,在墨黑的夜色中格外刺耳。

他接通视频通话,一间破旧的仓库内,中年女人的哭声蓦地传来。

“小波,妈好害怕啊,你快过来救我……我不想死啊……”

小波顿时方寸大乱:“你们干什么,快放了我妈妈!”

“你把我老婆绑走了,我自然也得请你妈过来做做客,来而不往非礼也,你说是不,小波?”

浑厚的声音悠悠传来,与中年女人的哭喊声交织在一起,却出奇地清晰,甚至悦耳。

小波双眼流露出惊恐的光芒:“屈润泽,你怎么敢这么对我!”

画面中,屈润泽线型完美的双腿交叠坐在沙发上,修长的拇指顶住下巴,惬意地吐了口烟雾,低垂的眸子掩藏了其中的光芒,由内而生的高贵和冷酷却从举止投足间倾泻而出。

“小波,你是不是在为那个女人出头,她不值得,你快让他们放了我……”

“小波,听说你妈妈有心脏病,你说,她要是受到持续的惊吓,又没能得到及时的治疗,结果会怎样?”

屈润泽没有温度的深眸轻抬,时间仿若静止在这一刻。

小波一个不稳跌坐在地,青白涌上双颊。

屈润泽掐灭手中的烟,唇角笑意不减,深邃眼眸凌厉非常。

“你最好确保我老婆毫发无损,否则……等着回家尽孝。”

“屈润泽,你他妈的根本不是人,十足的疯子!”

但电话已断,手机里是空洞的忙音。

小波颤抖地解开杜悦手上的绳子,连滚带爬离开那里。

杜悦望着他远走的身影,转身朝河岸出口走去,将身躯融入黑暗之中。

杜悦对河岸四周并不熟悉,从空无一人的街道判断出应该是位于郊外,她在马路上走了接近半个小时,一辆车都没有。

黑夜裹着浓雾袭来,空气中细密的水汽打湿地面。

她拢了拢已经撕破的外套,在听到车轮摩擦地面声音的同时,人朝马路横跨一步,张大五指提醒来人停车。

“吱嘎……”

刺耳的刹车声破空而来,杜悦神色寡淡,仿佛此刻距离汽车只有十来公分的人不是她。

她飞快钻进车里,将一张红色毛爷爷放在车架上:“你好,麻烦送我去宜家别苑。”

司机看都没看那张红币一眼,而是转头看向她,车内灯光微弱,他的面目笼罩在阴影中模糊不清,唯有眸子黑亮如玛瑙。

“这样拦车,很危险。”

杜悦牵强的扯了扯嘴角:“我现在不是安然无恙?”

司机骨节分明的食指在方向盘上轻点,眉头一蹙:“我是说,你的冒失行为会将我推向危险的境地。”

“我知道现在很晚。”杜悦淡淡开口,又从钱包里掏出两张红币:“这些钱,足够绕镇南市跑一圈了,现在,能开车了吗?”

“你似乎觉得,随便上了陌生男人的车很无所谓。”

杜悦秀美微皱:“既然这样,刚刚你为什么要停车?”

她打开车门,眼看着就要下去。

一只横来的手臂拦住她的去路,车门重新关上,隔绝外面冰凉的空气。

“你对我似乎有些误会。”男人的嗓音低沉,带着浅浅的笑意。

车子飞驰在道路上。

“谢谢。”许久,杜悦干巴巴的声音响起。

“不用。”男人扬了扬下巴:“麻烦将那个放进我钱包。”说着指了指杜悦放在车架上的红币。

杜悦指尖一颤,心有不甘,但终究还是照做。

男人看破她的心思,浅笑:“这些支付油钱和清洁费,你不亏。”

杜悦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才发现她身下的座椅上是一滩水渍,不断有水滴沿着她发丝滑落。

“或许吧。”

男人打量她几眼,头发乱糟糟的,上面还沾着两根水草:“你怎么……”

杜悦一怔,借着后视镜看着自己的脸,再往下是被绳子勒红渗血的手腕,右手大拇指指甲也被撇断。

她沉默,用这种安静的凝视作为回答。

男人掀了掀眼皮:“储物格里有毛巾和碘酒。”

“不用。”

男人看穿她的疲惫,片刻后说:“累了先睡会儿,反正还远。”

杜悦就真的抬手遮住双眼,呼吸放浅。

“你总是将信任赋予陌生男人?”男人淡笑。

“是我没什么可失去的。”

说着,杜悦歪脖子靠在车座上,双手冰凉地拢在衣袖中,缓慢地,收紧。

夜幕下降,窗外是淅沥沥的雨丝,门口响起有节奏的敲门声。

她丢下电视遥控去开门,玄关处,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棱角分明的脸若隐若现,朝向屋内的那一半线条清晰俊朗,眉目却笼罩在雨幕中,模糊不清,让人感觉像是在做一场远久的梦。

她站在门边,脸上是来不及掩饰的惊讶。

他没有打伞,驼色外套上有雨点的痕迹,脚上沾染了不少泥泞。

两人静默,门外的世界灰蒙蒙,黑夜悄然按压而下,雨下得很大,打在窗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望着他被纱布严实包裹的右手,她轻声问道:“你都想清楚了吗?”

“嗯。”屈润泽点头应承。

他蓦地朝她靠近,左手抵在门框上,挺拔的身躯将她整个人笼罩起来。

“杜悦,我要娶你,家人、过去,都不是你能够选择的,这一切与你无关。”

“小姐,到宜家别苑了。”

男人的声音将她从梦中揪起。

杜悦坐正,瞪大眼睛看向前方,片刻之后打开车门下去:“谢谢。”

耳边传来年轻男女的欢笑声,不远处霓虹灯下有情侣在拥吻,城市的夜晚格外热闹。

杜悦下意识地环抱住自己的两条胳膊,寒风打在脸上生疼,连呼吸都带着股白气。

头顶上巨大的电影海报提醒了她,今天是二月十四号,情人集体出没的日子。

“讨厌,你不是说可以在网上订票的吗,怎么满员了?”

“我是下单了,可是卡里余额不足没法支付。本来想直接到这里买的,没想到电影院会这么多人,要不我们换个地方试试?”

旁边,一对男女正在吵架。

杜悦脚步一顿,折回身子,从口袋中掏出两张电影票,走到他们面前,递过去。

面前突然出现的电影票,和气质温婉的女人,让一对小男女有些反应不过来。

杜悦说:“我用不上了,拿着吧,祝你们节日快乐。”

男生愉悦地笑着,微微不好意思:“你没跟男朋友约会吗?”

杜悦淡淡一笑:“他现在很忙。”

说着,不等他们回应,她已经转身,朝宜家别苑走去。

车内男子的黑眸追随着杜悦的身影,直到其消失在小区门口,他挂挡,收回若有所思的目光。

手机在储物格里发出“嗡嗡”的震动声。

男人打开内视灯,将手伸向储物柜,却发现车座上多了个东西。

一张工作证。

“我说三哥,三爷,三爷爷,你就发发善心,把车还给我吧!”

他挑眉,听着电话那端传来幽怨的声音,视线却不离那张工作证。



“车子性能不错,你明天去世爵豪庭地下停车场取。”

“能不好吗,布加迪Galidier限量,不入市场,只接受私人定制。账单寄回家,我外公气得差点打断我的腿,为了这事,我都三天没敢回去了!”

男人随意地翻动手中的工作证。

那头没等来答复,转开话题:“三哥,你几年没回来,今晚哥们在唐宴开了桌,为你接风洗尘,你看……”

“你们玩,公司还有其他事。”

那人不甘道:“刚回来能有什么事,又找借口忽悠我们!三哥,你整天扑到工作上,连放松都不会,有意思吗?”

男人轻笑:“不要为你们的玩世不恭找理由。”

电话那端接口很快:“三哥啊,我前两天认识一个医生,他说男人要是没日没夜地加班熬夜最伤肾,沈家男丁稀薄,你这样好吗?”

男人点头,煞有介事道:“酗酒,玩女人,更容易不孕不育,还可能得病……”

“……”那头一顿:“行,我说不过你!”

“记得定期检查。”男人在对方挂电话前补充道。

收好手机,男人仔细打量那张工作证。

红底证件照上面的女人,刚刚就坐在他旁边。

照片上的她眉目略显青涩,唇角是浅浅的笑意,机灵隽动,不同于如今的精明疏离。

“杜悦……”女人的名字在男人薄唇间低沉萦绕。

他将工作证塞进钱包内层,加档后的车子在路上飞驰,男人双眉松动,心情甚是愉悦。

宜家别苑位于城市中心地段,构造分明的欧式别墅丛耸立在郁郁葱葱的树木间,地面很潮湿,在橙色的路灯下泛着幽幽的光芒。

杜悦开门的动作一顿,有那么一瞬间,她很想逃离这个地方,哪怕是流露街头。

出去倒垃圾的保姆眼尖地发现了她:“太太,你回来了。”

说着,顺势拉开门。

杜悦扯动嘴角:“嗯,没回家吗?”

保姆是三十出头的农村女人,家里有两个孩子,上个休息日就说好了,将假期挪到今天。

她搓手,羞赫笑笑:“孩子他爸明天回家,我天亮了再走。”

杜悦点头,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惊呼:“太太,先生已经回来了呢。”

杜悦神色如常,只是拿棉拖的手一滞,很快将鞋换好。

“嗯。”她说着,将还未干透的头发往后捋去,神色淡然。

客厅里,整点报时的声音响了起来。

宽大的茶几上,一束火红的玫瑰映入她的眼帘。

杜悦经过时停下,望着娇艳欲滴的鲜花,猜想今晚有多少女人会收到同样的礼物。

“怎么,很意外?”

屈润泽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他穿着白色圆领毛衣,外头披着深蓝色的薄款外套,修长的双腿包裹在卡其色休闲裤之中,人倚靠在圆柱上,随意慵懒。

如果不是他穿着,杜悦几乎要忘记她曾经买过这么一套衣服。

岁月格外厚待屈润泽,除却气质上的改变,他的容貌一如七年之前。

浓密剑气、精神气十足的眉毛,挺直干硬的鼻梁,脸的轮廓分明中带着疏离感。此刻,他双唇紧抿,一股寒气逼人而来。他身上有淡淡的烟草味,混杂在淡重得宜的男士香水中,天生的高贵俊朗。

杜悦突然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女人,冒着被人骂三儿的危险也要爬上他的床。不说他身后傲人的财势,单是这张英俊美仑的脸庞,比例无可挑剔的身材,就足够吸引所有女人的眼球。

时光匆匆,他们住在同一屋檐下,只是他不再是他——那个会替她承受劫匪一刀的男人。

七年前的你侬我侬,仿佛是南柯一梦,来不及回味就已经醒了。

“你在等我?”杜悦回头,黑眸直直地盯着他。

屈润泽的手伸过来,慢慢朝她靠近……

最后,绕过她抓起桌面上一份文件。

“南区项目的文案跟上回新加坡那个如出一辙,你难道没有新的创意了吗?”

杜悦微愣,眼底的讪然很快褪去,她移开视线,弯腰,倒了杯开水。

“时间太紧,这份是临时拿来应付客户的,新的企划案上午已经发到你邮箱了。”

屈润泽听罢,眉头轻轻挑动:“今天会出去,明天再看。”

杜悦抿了口水,没有接腔。

屈润泽放下文件,在她身边又站了会儿,才抓起架子上的大衣,看样子准备出门。

杜悦在他手快抓到门把时,突然小步上前,伸手覆住他的。

“夜都深了,你还要出门吗?”

他匀称的眉毛蹙起,薄唇的线条绷得更直:“很晚了,你早点休息吧。”

杜悦忽略他的不耐,双目灼灼:“是很晚了,那你为什么不休息,而是急着要出门?”

屈润泽手背翻动,抽离她的碰触:“今天受惊了,我保证,不会有第二次。”

他指小波抓了她的事。

杜悦右手滑落,硕大、闪耀明光的钻戒不意在门框上划道白色的痕迹。

“屈润泽,我很想问你,你和我结婚,到底是什么用意?”

他目光沉沉,越过她径直朝玄关处走去。

杜悦双手蓦地握紧,在他背后喊道:“七年了,你到底把我当成了什么?”

屈润泽换鞋的手一顿,手机铃声打断他们的交谈。

他没有回头,推门出去的瞬间接起电话。

透过来回晃动的门,杜悦看到他脸上的淡漠被温和所取代,他唇角藏笑,轻松愉悦的声音清晰传来:“看来昨天晚上不够卖力,你今天才敢这么放肆。”

杜悦靠在冰凉的墙上,整个别墅被寂静笼罩,不知何时,门外随风飘进些许雨丝,“嗤嗤”地响彻在她的耳边。

清晨,杜悦盯着镜子里精神不振的女人,手脚利索地化妆,很快又恢复精明干练的样子。

翻了圈衣柜,清一色的黑白职业装,她突然想起,自己好像只有二十五岁。

她从柜底找到一条红白相间格子长裙,灰色的高领毛衣紧贴在身上,细柳腰肢盈盈可握,头发随意披散在后面,衬托得白皙的脸庞更加小。

微微上翘的桃花眼尾部,挂着淡淡的冷冽,将风情与妩媚隔绝。

杜悦下楼的时候,餐桌上摆着些可以微波的食物。

桌面上是保姆留下的纸条,显然她迫不及待,等不了跟她打声招呼就走了。

杜悦看向玄关处,昨晚脱下的白色高跟鞋,孤零零地歪在那里。

她安静地走到餐厅里,将早餐丢进微波炉之中。

麻木的吃完早饭,然后去上班。

杜悦毕业七年,从十八岁开始跟着屈润泽做事。凭借着优异的成绩和才能,当初有十多家企业同时向她伸出橄榄枝。她选择屈润泽,是因为他给的筹码最大。

当年,她需要金钱,很需要。

而屈润泽的地产公司,同样需要一个优秀的文案策划人来推向市场。

屈润泽于她而言,不仅是丈夫,更有伯乐之恩,让她迅速站稳脚跟,并成为地产行业不可多得的企划者,为业内所熟知。

“扣扣扣……”

杜悦从突然传来的敲门声中回过神。

“请进。”

“杜总监,这是上个月部门绩效反馈表,请您过目。”

杜悦翻动文件的同时,黑眸漫不经心地在女员工脸上扫过。

女员工会意,答道:“容秘书身体不舒服,人事那边急着要表格,因此……”

她收回视线,声音平稳无恙:“公司不是慈善机构,未来三个月全勤全部取消,年终绩效将无法合格。”

“可是……”女员工迟疑着想要开口辩解。

杜悦合上笔盖,秀美轻扬,声音轻淡:“这个月才过去五天,一号她扭伤脚请假一天,三号上午被公寓电梯困住无法赶来公司,今天……你觉得我的决定不够正确?”

女员工猛地伸手捂住嘴巴,抓起文件溜走了。

杜悦起身,眸子穿过透明落地窗飘远,许久未动,直到桌上电话铃声大作。

她睨了眼来显,很快接通:“小敏……”

“阿悦,阿悦,快去点摩卡,我马上到?”

杜悦坐在临窗的位置,点好单,刚抬头就看到一道丽影朝她冲过来。

留着及肩黑发的女人在杜悦对面用力坐下,抬手抹了把额上的汗渍:“今天更年期来了,硬是晚下班两个小时,而且停车位也难找啊。”

杜悦挑眉:“你?”

女人干笑两声:“当然是漂亮女职员的大龄未婚女上司。”

侍者送来咖啡,杜悦往嘴边送的动作一顿,看向外面一辆用铁链锁在自己轿车上面的自行车。

女人发现她所看,笑得很无辜:“代步车,不要太介意。”顿了顿,八卦道:“昨晚,跟你们家屈总干柴烈火了吧?”

没加糖的咖啡微苦,杜悦答得实诚:“没。”

“什么?那我送你的两张电影票呢?”

“卖了。”

“草!”女人粗口:“你缺那点钱?丢西瓜捡芝麻的事你也做,屈总才是大鱼好吧?”

杜悦嘴角上翘,一脸笑意地看着这个相识了十来年的好友。

林熙敏。

首次见到林熙敏的人,一定无法将这个长相有点猥琐的女人,跟如此秀丽的名字对上号。



她在历经上百次失败的相亲之后,非但没有气馁,反倒将脸皮练就得厚比城墙。

跟人见面时,她总是大言不惭,女人拥有体面稳定的工作最要紧。

别人顺着她的话问:“哦,那林小姐在哪儿高就?“

这时,她便会故作优雅又流露几分矜持,为示礼貌地伸出手:“我在华夏大学任教。”

接着,志得意满地看着对方露出向往的神色。

华夏大学,那可是全国排名前十的学府。

若是对方还想打听,她就灿烂一笑,不着痕迹地转开话题。

实际上,林熙敏的话只能信前半句,她确实在华夏大学上班,可惜不是任教。

她跟杜悦一样,毕业于某个名不经传的三流大学,成绩一直是系里垫底的存在。在杜悦犹豫着的要选哪家企业的同时,她正拿着掺水的简历混迹各个招聘会现场。

后来,家里托关系把她弄进一所小学代课。她利索地,以没有共同语言为由,甩了男友。

那时,杜悦说:“你这个决定会不会太草率了?”

当初,她貌似送了一个月早餐才将那男的追到手。

林熙敏风骚到不行:“怎么会!我每天搭一个半小时车去郊区看他,不晓得有多累!”

可她刚蹦达没多久,人家休完产假的语文老师就回来了。

好在她虽然犯二,但命中注定有贵人相助。学校校长在给她辞退信的同时又给了封介绍信。

她趾高气扬地跑到华夏大学报道,幻想着坐在明晃晃的办公室中惬意地喝茶,偶尔还能调戏都教授般的美男子,人就差没飘上天。

可当她被带到一个用配电室临时改造成的巴掌大办公室时,整个人彻底软了。人家给她安排的,是多媒体教室发钥匙的工作。

林熙敏是有骨气的,但只停留在嘴上,上一秒嚷嚷着这工作有失身份,下一刻已经和隔壁的门卫老大爷聊成一团。

工作了大半年,用她的话说,什么都好,就是工资太低。与那些教授比起来,同样朝九晚五出入华夏大学,人家是去浇灌祖国的花朵。林熙敏却是趁着锁门的功夫,翻翻抽屉,指望能捡个把手机卖二手。

此刻,她敏嘴里叼着块糕点,正口齿不清地教育杜悦。噼里啪啦的响声,在瞧见杜悦手上伤口后戛然而止。

“这什么情况?没上到屈润泽也不至于自残吧?啧啧,我有时候觉得,嫁给高富帅也未必是好事,结婚有风险,同志须谨慎。”

杜悦扯了扯嘴角,模仿她的语气:“这就是我始终坚持未婚的终极原因。”

林熙敏白眼一翻:“抢个毛线台词!”

又跟侍者加了些甜点后,她眯着眼朝杜悦挨过去,神神叨叨的样子:“悦悦,你妈最近联系你了没?”

“你点的食物太多了。”

“又避重就轻!悦悦,你还是很介意的吧?”她嘟囔。

“你哪来这么多话?”杜悦塞块冰激淋蛋糕进嘴:“你不说,我都快忘了有这么个人……”

林熙敏见她故作轻松的样子:“你眼瞎啊!存在感那么强的一个人。要我说,她跟林青霞有得一拼,岁月没在她脸上留下多少痕迹,青涩,妩媚,底蕴她都有了,走到哪儿都瞩目。”

“然后呢?”杜悦抬头,停止用餐。

林熙敏一顿,耸耸肩:“没有然后了。我只是觉得,她应该把更多的时间放在你身上,而不是……”

杜悦抿了抿唇,抓过一片纸巾擦嘴,低敛眉目,将所有情绪掩在黑卷的睫毛下。

吃完饭后,林熙敏毫不客气地将自行车塞进杜悦车后备厢,屁颠上车后还嫌她速度慢了。

“快走,快走!等下还有个饭局呢。”

“又相亲?”

“什么又,我明明是在拓展人脉好吧,额,他将成为我的第一百零八位候选人。”

车子在十字路口等红灯,杜悦放下车窗,手臂靠在上面,视线不意飘向斜前方。

环岛中间凌空的广告位上,贴着一张巨大的海报,是本市戏剧院下个星期的演出宣传。画面上的女人穿着艳丽繁杂的服装,纤弱匀称的身躯在珠宝的衬托下更显贵气,眉目间是欲拒还迎的风情。正下方是那个女人行云流水的签名——杜月默。

“悦悦,想什么呢!绿灯只剩十秒了,再不走来不及了。”

杜悦收回视线,后面有等不及的车子从右侧绕上来,她甩了把方向盘也没来得及避开。

尖锐的刹车声响起,两人都因着惯性朝前冲去,林熙敏率先反应过来。

见杜悦手腕上的伤口被磨开,担忧道:“悦悦,你没事吧?”

杜悦缓了缓神:“没事。”

“草,这都实线还超车,有毛病吧!”林熙敏骂了句,开车门下去。

杜悦大致扫了一眼,是一辆粉红色的敞篷跑车,崭新的,连牌照都没上,车上坐着个穿着时尚的女人。

“妈蛋,没有办证就出来当马路杀手,想学李某某吗?”

刚起步的车撞得并不狠,杜悦的本田刮了点漆,右侧尾灯也碎了,但这口气林熙敏可咽不下。

她没好气地拍了拍车门:“我说,有你这么开车的吗?”

那女人抓下墨镜,露出一张妆容精致的脸。细细的柳叶眉下嵌着圆亮的眸子,鼻子小巧挺直,嘴唇因惊吓而苍白。她长得并不很美,但五官的组合很特别。

林熙敏见她双手无措地放在方向盘上,气焰更是嚣张:“开个跑车了不起啊?随随便便就撞人,问警察叔叔同意了没?”

车内女人很快冷静下来,瞧见车子撞得并不狠,而且还只是辆本田,立即显得很不屑:“喊得大声就有理了?我很忙,没空跟你争,开个价吧。”

“三千万!”林熙敏瞪了她一眼,语气里含了怒气。

女人横了她一眼,毫不掩饰鄙视之意,修剪干净整齐的眉毛一挑:“想钱想疯了吧,现在我改变主意了,一毛没有。”

林熙敏嘿嘿笑着,打开门钻进车,沾了泥土的板鞋搁到洁白的软毛座椅上:“那姐姐来教教你警察局怎么走。”

“拿开你的脏脚!”女人气得尖叫一声,不由恼怒道:“你到底想怎么样,别乱来啊。”

林熙敏将车座蹦达地直响:“不想怎样。”手里不知何时掏出的刀在椅背上划出个口子:“假货吧?真皮哪里这么不经割。”

女人脸都气青了:“今天我把话搁这里,一定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这口气,上面有人罩着?”

女人冷哼,得意不已:“实话告诉你,我老公的姐夫是镇南市交通局一把手。”

“这么说来,你这车来路也不见得干净,该不是贪污来的吧?”

女人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没再理会她,掏出手机迅速拨了个号码。

电话打了很多个都没人接,女人嘀咕骂了不少脏话。待到打通了,立即换了哭腔道:“润泽哥哥,有个女人撞了我,现在还赖在车上不走……”

“挺会颠倒黑白的啊,不对……”林熙敏徒然拔高声音,不敢置信:“你老公叫润泽?”

那女人光顾着撒娇:“润泽哥哥,我真的很害怕,她根本不讲道理,你过来下好不好?等下一起吃晚饭……”

林熙敏脸色蓦地难看,下意识地看了眼车外,掰动把手就想下车。

女人已经挂了电话,迅速按门锁键,得意地冷笑:“你别想跑,我老公马上就过来了。”

“你老公?”林熙敏一脚踹在椅背上,震得那女人五脏六腑都快移位:“你他妈三儿哪儿来的老公,臭不要脸的,真当张开腿就是白富美了?”

“你有毛病吧!”女人也被惹毛了:“开一辆破车还敢拦在路中间,也不怕丢人。”

“草!那我该叫你这跑车第几张?”

女人不解:“什么?”

“张开几次腿换来的?”

顿时,女人似是火烧屁股般急了,气急败坏地嚷嚷:“听不懂人话吗,我说这是我老公给我买的!”

“你什么时候结婚了?容子矜?”清冷的声音在女人头顶响起。

林熙敏看到杜悦走来立即嘘声,有些担忧地看着她:“悦悦……”

“你刚刚说,你老公叫润泽?”

杜悦没理会林熙敏,沉如黑潭的眸子直直盯着脸色骤变的容子衿,摇了摇手机:“既然都不愿让步,那就让警察来处理,估计快到了。”

容子衿冷汗下来,口齿不复方才伶俐:“杜……杜总监,我……我不知道是你……”

“是谁不重要,只是你觉得错不在你,那就让交警过来评判好了。”

容子衿不敢接腔,气氛凝固,这时她搁在方向格中的手机响起。她心下大惊,下意识地扫了眼屏幕,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褪去,双手将方向盘抓得青白。

杜悦捞起手机,瞧了眼来显,在容子衿闪烁不安的目光中接通:“子衿,润泽说你撞车了,人没事吧?你具体的位置给我,让那人等着,出门也不擦亮眼,以为谁都能惹?”

听筒里传来沉厚的男声,隐约中带着嚣张和为人出头的自得。



“子衿,没事吧,怎么不回话?你不用怕,告诉我在哪条路,我会处理好的。”

“子衿……”

“姐夫,是我,杜悦。车子是我撞的,文化路,离你办公室一条街,我等你。”

电话那端突然消了声,沉默半晌:“悦悦,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这里面可能有误会……”

“或许吧,我已经报了警,相信他们能处理好的。”

她说着掐了电话,身子伏低靠近容子衿:“屈润泽是你老公?”

容子衿双唇微微抖动,慌乱不成样,明明是艳阳天的午后,她却觉得脊背嗖嗖地发凉。

她此刻失惊无措的模样,再不复昨日屏保上柔媚撩人的勾魂,唯独那抹楚楚可怜未变。

“容秘书身体不舒服还自己开车,会不会太辛苦了些?我老公不太懂得心疼人……”

“杜总监,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容子衿紧咬下唇,细碎的泪珠滑落。

与此同时,一辆车急驶而来,在路边堪堪停下。

杜悦回头,屈润泽从深棕色的兰博基尼上下来,穿着卡其斜纹衬衫,许是匆忙赶来的缘故,大衣丢在椅背上,袖子挽起,露出精壮的手臂。他迎着阳光而来,身姿伟岸,眉目英俊如同往昔,却是无比陌生。

他曾经是杜悦泥沼般生命中骤然而现的一抹亮光,照耀她,温暖她。

可今日,她亲眼目睹一切重归黑暗。

黑眸直直看着逐渐走近的屈润泽,她的心像放到搅拌机里般,碎碎地疼着。本能地伸手去捂,双唇突然干涩地难受,眼底泛起的雾水被强压下去。

似是感受到她的目光,屈润泽转头,看向她的瞬间,眉头微微蹙起。杜悦记不得多久没在他脸上看到暖色,反倒是现在这种冷漠和厌恶成为常态。

他顿了脚步,错愕杜悦是当事人之一,接着,他便站定不动。

“悦悦……”林熙敏下车,想将她保护起来。

杜悦朝前跨一步,强忍不适挺直腰板,双眸灼灼不离屈润泽。

“润泽哥哥……”容子衿瘪了瘪嘴,圆眸中泪光隐现,刚想说些什么,被屈润泽横扫过来的冷冽目光唬住,吓得娇躯一阵抖动:“润泽哥……”

“容秘书的车子等下会有维修公司来拖走,相关手续助理会办好,至于交警那里,就称这次事故私了,容秘书觉得如何?”

屈润泽看都没看容子衿一眼,用没有任何温度的语气说道,也不等她有所回应,就走到杜悦身前。

“杜悦,这里说话不方便,先回去吧,子衿,你还不走?”

杜悦垂眸看向那只紧紧抓住自己胳膊的大手,下一刻,使劲全身力气挣脱他的钳制,整个人也因反噬力撞向一旁的车子。

剧烈的闷声响起,她疼得倒吸一口冷气,屈润泽上前想要去扶她,她却像是见到牛鬼蛇神般猝然拍掉他的手,声音冷冽:“别碰我!”

屈润泽俊脸上流露出不悦,叫她:“杜悦!”刻意压低的嗓音中已经暗含警告。

“你跟她什么关系?”杜悦咬紧贝齿,倔强地看着他。

屈润泽薄唇绷成一条直线,没有理会她的追问。

“子衿……”杜悦扯出笑来,眼底的雾霾却克制不住蒸发而出:“你如此亲密地叫她的名字,却连名带姓喊我杜悦,屈润泽,是不是保全她比我更重要?”

屈润泽咽下一口唾沫,面容淡然地看着情绪略显激动的杜悦。

午后的风吹拂杜悦鬓间的秀发,她抬手思绪纷乱地将遮住眼帘的发丝撩回耳后,手腕却一股强悍的力量抓住:“手怎么受伤了?”

她手腕磨破一大块皮,此刻正渗出血水来,四周是已经干涸的血渍,手背上是几条深浅不一的刮痕,遍布淤青的印记显得狰狞可怕。

“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杜悦再次甩开屈润泽的手,快速朝自己的车走过去。

“小敏,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你自己骑车回去吧。”

她打开后备箱,丢下林熙敏的车后,头也不回地上车,猛踩油门离开。

杜悦微微仰头,看向前方道路的视线却逐渐朦胧不清,下一个交叉口,她倏然踩下刹车,整个人因惯性重重地摔到方向盘上。

她没有起身,将脸枕在冰凉的手背上,左侧心口隐隐作痛,她没有出声,唯独纤细的肩膀在微微抖动。

杜悦中途将车丢在附近超市的停车场,打的回宜家别苑。

她下车,站在夜风中,望着触手可及的别墅,神色茫然无助。

充斥她脑海的始终是那个画面……

她驱车离开后,透过后视镜,看到容子衿攀上屈润泽的手臂,哭得梨花带雨。

冬夜的风很冷,竟冷不过她内心千分一,她的发乱了,心也跟着乱了……

容子衿哭了,那么她自己呢?

杜悦抬手摸了把脸,干干的,她甚至已经忘了哭是什么样的了。

她扯了扯嘴,自嘲的笑容浮现,能哭得出来,至少还没有麻木,还知道痛。

伤到极致是没有眼泪的,内心的绝望和恐惧没有宣泄口,一遍遍冲刷人的神经,直到将人打败,叫人彻底沉沦其中。

杜悦安静地看着眼前包裹在黑暗中的别墅。

她坚守内心许多年,看遍悲欢离合,原以为屈润泽是不一样的,会为她带来份从一而终的婚姻,没想到她看到了开始,却猜不透结局。

她始终不愿承认,早在上婚礼那天,屈润泽就已经露出异样的端倪。

交换对戒时频频走神,新婚当夜醉酒不入新房,结婚一年跟她分居而睡。到后来,连回家的次数都屈指可数,直到如今和容子衿的暧昧不清。

她一度无法理解屈润泽为什么和她结婚。他们住在同一屋檐下,他却连问候都吝啬给予。那个总是不经意关心她的男人,结婚后怪异地消失不见。

可是他偶尔送来的补偿和慰问,似乎又彰显着他极力维持这段婚姻的欲望。

杜悦不喜欢揣度他人心思,却不得不在无数个日夜猜测屈润泽的想法,为什么要在她以为值得依靠的瞬间,将她狠狠推开?

她不争不抢不闹,难道就不会痛?

胃部传来熟悉的绞痛感,杜悦掏出口袋里的应急药白口吞下,望向别墅的眼眸中没有了热切。

她累了,守着硕大的别墅,一遍遍听整点报时的声音。

她转身,仓皇逃离。

唐晏顶楼,灯光四溢的酒吧,舞池的男女卖力扭动身躯,震耳欲聋的声音响彻其间。

杜悦坐在角落位置,纤弱的躯体全缩在座椅中,她手里是一杯玫红色的玛格丽特,辛辣的酒沿着喉咙管进入胃部,灼热地燃烧。

桌上七零八落丢着空瓶子,醉意朦胧她的眼眸,她歪着头,很认真地听着前方穿着金黄色亮片旗袍,开叉到大腿的女歌手在唱歌。

沙哑的嗓音,低沉萦绕,那一缕惆怅却直击她心底,久久不散。

杜悦的手轻轻碰触眼角,那里有个不明显的泪痣。

小时候,外婆家隔壁村算命的说,这样的女人命苦爱哭。

可是她鲜少有落泪的时候,即便此刻,她也仅仅是伸出手臂紧抱双膝。

如果当年,屈润泽没有义无反顾为她挡了劫匪一刀,如果他在她多次婉言相拒后放弃了追求,如果他能说他很在意她的身世和过去……

那么她就不会动容,她仍旧会是那个心如磐石,刀枪不入的女人。

可能少了向往和期待,但是至少不会被伤害。

杜悦回忆地心烦意乱,刚想将酒杯送往唇边,一双干净,触感良好的手覆盖住她的,她抬头,手中已然空空如也,一道硕长英姿飒爽的身影现在卡座边上。

“悦悦?”

富有磁性的嗓音不确定道,仿佛怕她消失,腕上的力度不断收紧。

杜悦仰视他,视线焦距不定,待到看清他的面容,眼角变得酸涩。

“悦悦,你怎么在这里,我……”

男人长相端正,大气的五官下是张标准国字脸,他穿着深褐色西装,领结打得一丝不苟,此刻他正一瞬不瞬盯着杜悦,毫不掩饰他的意外。

杜悦垂下颈脖,不动声色地甩开他的手:“你认错人了……”

她扶着吧台起身,绕过他一把抓了椅背上的外套,神情淡漠,就要走。

男人抢先拦住她的去路:“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我可以认错张三,也能认错李四,唯独余悦,我会在人群中一眼认出你。”

“哦,是嘛?”杜悦冷冷反问,不置可否地推开他。

男人显然不打算就此放弃,索性扳了她的双肩:“你什么时候回国的?为什么不来找我?”

杜悦脸一沉:“我不认识你,听懂了没?别让我再重复,现在马上放手,不然我叫保安了!”

男人仍旧保持那个动作:“悦悦,你不需要对我这么戒备……”

他话刚说完,有人推开酒吧的门进来。

杜悦和男人同时转头看过去。

屈润泽硕长的身躯出现在视线内,他显然也看到了纠缠在一起的两人,薄唇绷直,脸色一沉,瞥过去的眸子越发冷冽。



杜悦狠狠甩开男人的手:“我老公来了,你还不放手吗?”

“老公?悦悦,你明知这种玩笑会让我不愉快……”

话还没说完,杜悦的手上再次传来抓紧的力道,男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她整个人已经被拖出酒吧。

走廊中,屈润泽前脚刚出酒吧,就用力甩开杜悦的手,脸上布满嫌恶。

杜悦在酒精作用下本就两腿虚浮,冷不丁受力,狼狈地撞到墙壁上,她抬头,看到屈润泽干硬的侧脸和阴霾的眸子,心似针扎地疼着。

“这就是你不回家的原因?”屈润泽盯着她看了很久,半晌才开口说话。

杜悦揉了揉红肿的手腕,声音很淡:“我是成年人,有决定去哪儿的权利。”

“因此就可以来这里?”屈润泽扯出难看的笑意,如同看白痴般地俯瞰她:“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那你来这里做什么?别告诉我你是来找我的……”

杜悦安静地直视他的眼眸,呼出的气息里有酒精的味道,仰着脖子,有委屈有倔强。

隔壁包间打开门,一名肥胖的中年男人出来,撞见走廊上的杜悦和屈润泽。

杜悦跟他曾有过一面之缘,是镇南市兴盛地产公司的张总。

“屈总,怎么出来这么久?”张总笑脸迎人。

他为数不多的头发打着固体蜡,梳得整整齐齐,肚子发福浑圆,腰间纯金皮带扣散发着土豪的光芒。

他身后的门没关,不断有嬉笑打闹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杜悦不经意间憋了一眼。

妖娆无比的女人靠在男人身旁,殷勤地喂酒,一副娇弱无骨的模样,男人的手也不安分,角落里,男人女人的身形交错,影绰撩人。

杜悦回头看着衣冠楚楚的屈润泽,腹部止不住一阵反胃。

“张总,可算找到你了,我还等着和你对唱呢。”

包房里又走出个年轻女人,二十出头的样子,打扮成学生妹,短裙随着走动摇曳成风,她笑着眯眼,微翘的嘴角是说不尽的风情。

她过来,张总顺势将她搂进怀里,做亲密状,惹得她横了他一眼,娇嗔连连:“哎呀,张总真是讨厌,一点都不怜香惜玉……”

张总舔了舔发干的嘴角,手上动作更过火:“我看你分明喜欢得很……”

女人轻捶他胸口,嘟着红唇,媚眼如丝,扫了屈润泽一眼,小心地将渴求掩藏住,然后扯了嗓子喊道:“小月,屈总在这里呢,还不过来?”

杜悦愣愣地站在那里,细碎的汗水沿着脊背滴落,寒意从皮肤到达心底。

片刻,一个十七八岁的女人匆匆跑出来,她穿着蓝白相间的海军制服,头上的帽子歪着,瞪着一双无辜明亮的大眼睛,妩媚中透着清丽,挑拨人的心弦。

张总朝屈润泽投了一眼,笑得意味不明:“屈总,看着不错,你的运气让人眼红啊。”

屈润泽象征性地扯了扯唇,回以不咸不淡的笑容。

小月见情绪不高的屈润泽居然笑了,以为是张总的话起了作用,忐忑不安一扫而空,胆子逐渐大起来:“屈总,我很会推拿的,要不要试试?”

小月突然贴近,出于女人本能的敌意将杜悦用力推开,后者寒眸看着小月的手攀上屈润泽的,矮着身子,一副柔弱无力的模样。

屈润泽迎光而立,甚至连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都没有。

小月贝齿一咬,干脆将脑袋靠在他胸口处,男性干净沉稳的气息蹿入鼻翼,荡漾她的心神。

“屈总,刚刚你点了我,那人家现在心里只有你了哦。”

小月垫起脚尖,将屈润泽的没反应当成默许,心里高兴,更想讨好他,也不管走廊上有不少人,更加贴近他,一双无辜撩人的眼神频抛媚眼。

“屈总,小月很喜欢你呢,今天晚上让我陪你好不好?”

她小动作不停,在他耳边吐气如兰,清脆的声音柔媚不可方物:“屈总……”

那尾音很长,噬人骨髓。

屈润泽缓慢地低头,眼中一抹冷然顷刻间落到她身上,当中没有半分情动,倒是暗含嘲讽和嫌恶,小月心下一惊,他已经猛地抓住她不安分的手,用力地甩开。

小月猝不及防,整个人狼狈地摔倒在地上,痛得大呼出声。

屈润泽低头,看着跪跌在脚边的小月,双眸中厌恶的光芒更甚:“别用你的脏手碰我。”

小月脸腾地涨红,她在这里颇为吃香,哪里受过这种羞辱。

张总见苗头不对,赶紧上前当和事佬,他踢了小月一脚,沉声道:“有没眼见力,还不下去?”

他抬头,又是一副笑脸,注意到屈润泽身后的杜悦,立即恍然大悟。

“难怪屈总看不上那妞,原来喜欢这种类型的啊,了解了解……”显然,他并没有认出杜悦。

杜悦不同小月的热情娇气,周身散发着冰凉的气息。

她瞧了眼沉默无言的屈润泽,强忍着想呕吐的感觉,朝张总伸出手:“张总你好,我是杜悦,屈润泽的老婆,我们之前见过的。”

“你好你好……”

张总下意识地伸出手,下一刻,待到他反应过来了,脸上的笑容顿时挂不住了。

半挂在他身上的坐台女人同样一脸惊骇地看着杜悦。

“看来是我打扰到你们了。”杜悦收回手,转身径直朝酒吧大门口处走去。

她虽极力维持风度,但凌乱的脚步还是泄露了此刻的心情。

杜悦扶着大门口旁边的柱子,弓着脖子干呕不止,可除了些许苦水外,什么都没有。

眼前浮光掠影,神情冷漠的屈润泽,言语暧昧的张总,动作大胆的坐台小姐。

这一幕幕走过,她并非傻子,若还猜不透,那便是白活了这二十五年。

杜悦觉得有一双大手将她心紧紧拽住,疼痛沿着血管侵袭上来,连呼吸都隐隐作痛。

再不是遮遮掩掩的内幕,今晚这一切,将她和屈润泽间的那层纸彻底捅破。

“杜悦,你这么急着逃开是什么意思?”身后传来低沉的男声,带着一丝责备。

杜悦擦了把嘴角,屈润泽站在她身后,正冷冷地看着她。

“我以为我的存在会打扰到你。”

屈润泽神色淡漠,对杜悦的自嘲恍若未闻,笔直地越过她,朝右手边的停车场走去。

杜悦愣愣地看着他快速离去的背影,嘴角扯出一缕苦涩的笑意,她抓紧衣服下摆,刚起身就和推门而出的男人撞个满怀。

“抱歉……”杜悦无心其他,稳住身形后想再次迈开步伐,手臂却被男人一把拽住。

她心思烦乱,只想快速离开这是非之地,男人无礼的举动让她心头蹿过一股无名火。

“哎呀,姐姐喝多了吧?不如我送你回家,我很会心疼人的……”

略带轻佻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杜悦冷冷地打量眼前的男人,二十上下的年纪,染着五颜六色的头发,手里拿着个酒瓶,身形摇晃,显然喝高了,但手劲却出奇地大。

“我的车就停在那里,上去,我带你去兜兜风怎样?”

青年炫耀地指着不远处的车,一辆法拉利。

“哇喔……”

他身后一群穿着非主流的男女兴奋地大叫,慢慢靠拢,把杜悦围在里面。

“松开!”

杜悦冷冷地扫视他们,没有任何温度的两个字从嘴里蹦出。

青年被拒顿觉面子挂不住,手中劲道一收,一抹勒痕出现她白皙的手腕上:“撞了人还挺理直气壮的,真当自己是那么回事啊?”

“就是!”后面一肌肉男跟着起哄,幸灾乐祸地等着看好戏。

“你到底想干嘛?”杜悦戒备地朝边上侧了侧身体。

“姐姐这么说我可就不爱听了,我只是好心想送你一程……出来玩嘛,别扫大家的兴……”

眼看着那青年就要把杜悦往怀里带,她暗暗着急,手上又使不得力,只能抬起膝盖去顶他下半身,与此同时,青年尖锐的痛呼声响彻耳旁。

“啊啊啊!”

他愤怒不已地将她推开,杜悦踉跄着身子,不及防又撞上一堵温热的躯体,腰被利索地扶住。

是去而复返的屈润泽。

他没有从她身上移开手,伟岸的身躯现在晚风中,仿若尊坚实挺立的雕像。

他的目光越发冷冽,从那一张张惊愕的脸上扫过,最终眯着眼落在那个被杜悦踹了一脚的青年身上。

“看来张安平光顾着赚钱了,没把儿子教好。”

那疼得上窜下跳的青年怔住,仔细打量他,嘴上却不肯服输:“你是什么东西!没事回家搂老婆生娃去,别坏你爷的事!”

“张哥……”

有眼尖的人认出屈润泽,知晓他是镇南市首屈一指的成功人士,又是张安平饭局上极力讨好的人,猜到他们似乎招惹了不该得罪的女人,赶紧扯青年的衣袖以示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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