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者新书 | 拉卡托斯奖作品《奢望》：社会生物学的野心与缺陷
跨领域的交叉研究是如今很多学科的发展趋势。但是，有没有一门学科同时综合了自然科学、社会科学和人文科学三大领域呢？社会生物学在诞生之初就有这么大的野心。自1975年以来，社会生物学家们试图研究一切动物社会行为的生物学基础。其中，涉及人类社会的部分最为引人注目，自伊始就激起了学术界的激烈争论，一直持续至今。
批评的声音认为，这些疯狂的科学家用动物社群和原始部落的社会形态来解释现代社会制度，实际上是假科学之名为男权社会的正当性辩护，无形中压迫了社会不义的受害者和抗争者。而社会生物学家则辩称科学的求真精神不应受到“政治正确”的影响，即使事实并不如人所愿。
作为当代活跃的知名哲学家，菲利普·基切尔所著《奢望》没有陷入传统争论的窠臼，而是从科学哲学的视角分析社会生物学的方法论缺陷。他拒绝将社会生物学作为一套统一的理论，也拒绝将其全盘拒斥。在他看来，这些雄心勃勃的科学家发起的挑战来源于一个更大的人类困境：如何不对正努力获取政治权利的人大声批评，又同时信守我们的科学良知。（——评论转载自《新京报》）
《奢望》被收录在人大出版社学术图书“守望者”系列。
■ 美国人文与科学院院士、哥伦比亚大学约翰·杜威讲席教授代表作品
《奢望：社会生物学与人性的探求》
（守望者）ISBN：978-7-300-27775-2作者：[英]菲利普·基切尔（Philip Kitcher） 郝苑 译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20年3月内容简介：在当代智识世界中，社会生物学可谓甚嚣尘上，它经常被用来支持各种阶级偏见、种族偏见与性别偏见。在本书中，基切尔紧紧围绕方法论的科学哲学问题，对社会生物学的人性探求进行了深入细致的批判。
基切尔认为，在非人类的动物研究领域，社会生物学的研究工作在方法论上大致是可靠的，但在将这些理论适用于人类的过程中，许多社会生物学家做出了仓促的推论。社会生物学在方法论上呈现的种种缺陷，让它迄今仍无法成为一门关于人类行为的真正可靠的科学，但流行的社会生物学已经由于其创建者的奢望而步入歧途。
作者：[英]菲利普·基切尔（Philip Kitcher），英国当代著名科学哲学家，哥伦比亚大学约翰·杜威讲席教授，美国人文与科学院院士，曾担任美国哲学学会（太平洋分会）主席。已经出版的哲学论著包括《数学知识的本质》《奢望：社会生物学与人性的探求》《科学的进展》《科学、真理与民主》《民主社会中的科学》《伦理学纲领》《实用主义的序奏》等。
序言
文 | 菲利普·基切尔（有删减）
在我最乐观的时候，我希望接下来的章节会终结过去十年来困扰社会生物学的那些争论。
我的主要目标是尽可能清晰地说明社会生物学是什么，它以何种方式关联于进化论，以及这种依赖于劣质分析与薄弱论证的野心勃勃的论断，以何种方式吸引了如此众多的公众的注意力。
这个目标并非完全是否定性的。假如读者被提供了一个与社会生物学本质以及该学科应当满足的方法论标准有关的清晰见解，那么，他们就有可能抛弃有关人性的不成熟思考，而且还有可能欣赏到那种对非人类的动物行为所做的令人激动的研究所取得的成绩。
我所提供的设想或许在这种充满活力的研究工作中是有用的。它甚至有可能帮助我们构想出一种研究人类行为的进路的未来发展，这种进路真正运用了生物学的洞识。
本书的篇幅不仅比我所预料的要长，而且比我所期望的要长。它的长度源于我努力要完成的诸多工作。我试图以这样的方式公正对待人类社会生物学的主要研究进路，从而避免人们指责我的批评是有选择性的，而这迫使我思考了社会生物学分析的大量例证。
我也试图让这本书成为独立自足的。我希望，那些感兴趣的读者即便先前没有任何生物学或科学哲学的背景，他们也会发现，本书中的技术性观念都已经得到了解释，他们不需要通过别处的查询来理解主要的问题与论证。
简要的章节规划或许可以充当一个确认主要兴趣要点的指南。
导论旨在提出那种导源于某些社会生物学论断的政治含义的问题并给予它们应有的评价。接下来的四个章节为之后的批判性分析设置了舞台。
第1章处理的是社会生物学的最为流行的版本［即由E.O·威尔逊（E.O. Wilson）在其早期社会生物学作品中引入的版本］提出的主要议题与论证。
第2章概述了当代进化论的主要观念以及x由于这种理论而产生的哲学问题。
第3章审视了触发动物行为研究的理论的新发展。
在第4章中，我凭借先前章节的素材说明了社会生物学究竟是什么，它以何种方式相关于进化论，以及这些关于人类的争议性议题以何种方式相关于非人类的动物的社会生物学。
第5章到第8章系统批判了社会生物学对人类做出的最为流行的论断。
第5章在关于人类行为的诸多方面的分析与某些关于非人类的动物行为的最佳研究工作之间进行了比较。
第6章试图揭露一些常见的方法论谬误，它们困扰着社会生物学关于人性的诸多论证。
第7章的技术性稍微强一些，它聚焦于适应主义纲领的合法性，这种纲领构成众多社会生物学与进化论的研究工作的普遍基础。
在第8章中，我试图专注于论证，即思考如何将先前章节提出的异议适用于四个主要例证。
第9章致力于分析人类社会生物学的一个不同的研究进路，它是由理查德·亚历山大（Richard Alexander）与他的同事所贯彻的研究进路。
在第10章中，我思考了威尔逊最近与查尔斯·拉姆斯登（Charles Lumsden）共同从事的研究，他们意在提供一种基因文化协同进化论。由于这条拉姆斯登威尔逊的研究进路引入的技术性，本章对读者的要求必然会比先前的大多数讨论更高。尽管如此，我希望，我已经让这种基因文化协同进化论的目的与论断变得比以往更可理解。
第11章处理的是社会生物学关于人类的利他主义、人类的自由与伦理学的论证。
某些章节包含了这样一些论证，它们的严格表述需要使用一定数量的数学符号。尽管这些演算通常并不困难，但是，我仍然试图避免由于一堆符号而失去读者，因此，我将数学讨论与文本的主体分开。那些情愿跳过数学的读者可以在文本中发现一个定性版本的论证。那些关注细节的读者可以查阅从A到O的技术性讨论。
译后记
文 | 郝苑（有删减）
在当代智识世界中，社会生物学是一个颇具影响而又充满争议的主题。应当说，就主观意图而言，威尔逊等著名社会生物学家未必都明确地希望让自身的理论来为各种宣扬阶级歧视、种族歧视与性别歧视的极端政治立场做出辩护。
尽管如此，不可否认的一个事实是：
与社会生物学结成同盟的达尔文主义的人类学、人类行为生态学、进化心理学的通俗论著中，充斥着各种暗示、主张乃至鼓吹流行的政治偏见、道德偏见、种族偏见与性别偏见的观念论断，而那些致力于宣扬阶级压迫、性别歧视、种族隔离以及“强权即公理”的非道德主义价值观的新右翼分子对社会生物学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他们在政治宣传中积极利用社会生物学的某些有关人性与社会文化的宏大论断来为自身的政治主张进行辩护。
不难预料，社会生物学所蕴含的政治主张在西方当代智识世界中激怒了一大批致力于推进社会的平等与公正的左翼理论家与社会活动家，他们根据自身的关切与视角，对社会生物学的理论、思想及其蕴含的政治立场与政治后果，进行了深入而犀利的批判。由于这些批判本身明确蕴含着马克思主义、女性主义、反种族主义、反殖民主义等政治动机与社会文化动机，因此，在这些批判中经常负载着诸多源自学术左派的政治观点与政治修辞，而社会生物学家就此抓住了反击的契机。
以威尔逊为代表的社会生物学家在“科学自治”的旗号下表示，不应当根据在西方当代社会中流行的“政治正确性”（political correctness）来先入为主地认为人性应该如何，然后再强行要求生物学等自然科学依照这种理想模式来描绘人性及其相关的社会文化。
总之，在与社会生物学有关的学术争论中，不应当让政治来支配一切。
必须承认，当代有相当一部分对社会生物学的批判确实主要侧重于政治批判与文化批判，它们更多运用的是各种激进的政治修辞，而缺乏对这种科学理论及其蕴含的方法论本身的专业剖析与理性论辩。
相较于这类从社会文化的局外人视角进行的社会生物学批判，《奢望：社会生物学与人性的探求》一书的作者菲利普·基切尔教授则更多地侧重在方法论的视角上对社会生物学进行内部的批判，而这种内部批判的理论视角让基切尔在众多对社会生物学的批评者中占据了一个颇为重要的位置。
菲利普·基切尔出生于英国伦敦，他早年生活于英国南岸东萨塞克斯郡的伊斯特本。1969年，基切尔在剑桥大学基督学院获得数学/科学史与科学哲学的学士学位。1974年，基切尔在普林斯顿大学获得科学史与科学哲学的博士学位。在普林斯顿大学就读期间，基切尔与著名科学哲学家卡尔·亨普尔（Carl Hempel）和托马斯·库恩（Thomas Kuhn）在研究工作上有着亲密的合作关系。毕业之后，基切尔先后执教于佛蒙特大学、瓦萨学院、明尼苏达大学、密歇根大学，并多年占据加利福尼亚大学哲学系的首席教授职位。
基切尔目前担任哥伦比亚大学约翰·杜威（John Dewey）讲席教授，基切尔当下的研究深刻地受到实用主义的影响与感召，他对当代某些学院哲学日益增长的狭隘性与职业化感到担忧。通过追随杜威的思想传统与哲学精神，基切尔致力在自己的研究与教学中重新发展一条实用主义的研究进路来解决诸多哲学传统遗留下来的问题。
作为当代活跃的知名哲学家，基切尔的研究兴趣广泛，他在科学哲学、生物学哲学、数学哲学乃至文学哲学、音乐哲学、道德哲学、社会哲学与政治哲学领域都有着杰出的贡献。基切尔曾经担任美国哲学学会主席，2002年，基切尔被任命为美国人文与科学院院士，2006年，基切尔因其在科学哲学中的广博成就而荣获美国哲学学会颁发的普罗米修斯奖。
基切尔在学术界之外的影响与声誉，主要来自他对特创论与社会生物学的反思。《奢望：社会生物学与人性的探求》一书集中阐发了基切尔对于社会生物学的批判性见解，获得了来自哲学家与科学家的众多好评。凭借严谨的分析论证与过硬的专业知识，这部论著在1987年荣获国际科学哲学界的重要奖项——拉卡托斯奖（Lakatos Award）。
虽然基切尔对社会生物学的批判也带有他的政治动机，但基切尔并没有沉溺于流俗的政治修辞之中，而是相当明智地聚焦于方法论层面上的哲学批判。社会生物学在社会文化中的强大话语权来源于它的合理性，而这种合理性导源于它所运用的方法的合理性。
一旦在方法论上揭示了社会生物学的诸多问题与弊病，也就能从根基处撼动社会生物学在西方智识世界与文化世界中的权威性和正当性。
基切尔指出，社会生物学拥有两张面孔，在研究非人类的动物行为时，它通常是谨慎而细致的，在研究人类的社会行为时，它为了获取公众的关注与社会的影响，就经常做出仓促而浮夸的论断。
恰如当一种新药品投放市场可能带来严重的危险后果时，药品制造商就会对检验该药品的证据采纳更高的标准，当社会生物学有可能在政治文化中带来威胁大量社会成员的自由平等发展的风险时，科学家就应当以更高的方法论标准来要求这门学科给出更加严谨慎重的证明。
令人遗憾的是，社会生物学家并没有在与人类社会生活息息相关的研究主题上保持必要的谨慎态度，他们虽然在非人类的社会生物学领域取得了不少值得肯定的研究成果，但是，他们就像麦克白一样不满足于已经取得的荣耀，他们野心勃勃地希望将他们的诸多结论拓展到人类社会之上，然而，他们仓促地在方法论上犯下了诸多严重的过错，让他们探究人性与社会宏大理论的过高抱负沦为一种“奢望”。
当然，基切尔丝毫无意于否定社会生物学在理解人性与社会的问题上做出理论贡献的可能性，但是，这种严肃的社会生物学研究是在运用进化理论家、行为遗传学家、发育生物学家、发展心理学家、社会学家、历史学家、认知心理学家、人类学家的相关研究成果的基础上进行的一次巨大的理论综合，在这些学科的相关领域没有获得充分发展之前，就难以真正实现健全、严谨而卓有成效的理论综合。
守望者
截至目前，守望者品牌的成果已经达到40余种，形成三条产品线：第一类以《西方思想的起源》为代表的牛皮纸精装图书11种，关注学术前沿；第二类是致力于打造学术畅销和普及图书的软精装系列；第三类是以《重读马克思：文本及其思想（十二卷本）》为代表的学术精品图书。以下为2019年守望者系列出版的图书：
▼▼▼《德国观念论的终结——谢林晚期哲学研究》
▼▼▼《10个道德悖论》
▼▼▼《现代性与主体的命运》
▼▼▼《众生家园：捍卫大地伦理与生态文明》
▼▼▼《认识的价值与我们所在意的东西》
▼▼▼《判断与能动性》
▼▼▼《含混性》
▼▼▼《知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