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口笔记：宁可挨千刀，不让摸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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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讲了神女郭六的故事（戳文末阅读原文可回看），很多小伙伴都惊呆了。趁着大家下巴还没合上，再来真正重口味的，看了这个，你就会忘了郭六了。
故事也是从《阅微草堂笔记》里看来的。下面这个先暖场：
话说明朝末年，盗贼蜂起，百姓苦不堪言，到处躲避贼患。某次，一对夫妇在路上奔逃，那爷们儿腰间鼓鼓似有盘缠，后面一个贼持刀追得甚急。眼看着逃不了了，妇人突然转回身，屹立在路中间。那贼追到跟前，没见过这样的，一发愣，妇人趁他不备，一下将贼的腰死死抱住。贼猝不及防，用刀猛砍那妇人，妇人身上血流如注，依然死死抱住不松手。等到气绝而倒，她丈夫已逃脱了。可惜，如此烈女，没人知道她的名字。
这个无名女汉子，舍身抱贼救爷们，想那一声断喝，“你跑路，我掩护”！接着屹立于路中间，面对杀人成性的盗贼，巍巍如铁塔，不亚当阳长坂张翼德。小时候电影里看多了为保护同志视死如归的女共党，跟她一比，真真弱爆了。可是，难道这事不应该是那男的来干么？从故事中来看，追来的贼也就一个，夫妻合力，杀贼于不备，还是有胜算的，咋就如此孬种了？没办法，他就敢如此孬种。只是，这样的男人，救他作甚？想来想去，只能用“母性的光辉”来解释了。
……掌声零落，说明这暖场的一般，好，再来一个带色的：
清初，某处乡间有一寡妇，跟她同是寡妇的家婆含辛茹苦抚养孤儿。这小寡妇长得也不错，开始守寡，便不时有媒人上门，但她不肯再嫁。不料屋漏偏逢连夜雨，小孩七八岁大的时候，不幸得了天花，生命垂危，婆婆便去请某医生来诊治。这医生一向垂涎于年轻寡妇的美貌，看机会来了，便托他邻居一老妇人（王婆之流）到寡妇家传话说，这病我能治，但小娘子若不答应跟我上床，我就不来了。婆媳一听怒了，将医生并那王婆臭骂一顿，赶走了。过了几天，缺医少药的小孩眼瞅着不行了，骨肉连心，婆媳俩实在不忍心看小孩就这么死去，通宵商量，无奈之下，小寡妇答应了那医生的条件，流着眼泪陪他睡。医生目的达到，但那病孩拖延太久，误了诊治良机，竟至不治身亡。事已至此，寡妇痛悔莫及，上吊自杀。外人都以为寡妇自杀，是因儿子死去伤痛过度所致，不疑其他。当家婆的，也觉得此事太丢人，从不敢跟人说起。
那这事又是怎么被人知道的呢？原来天道昭昭报应不爽，不久那医生暴病身亡，过没多久他自己的儿子也死了，家中不慎失火，烧了个精光。医生的妻子生活无着，流落青楼当妓女，有时忍不住，便将医生所干之事，讲给那些嫖客听。
故事里这无良医生趁火劫色，就跟郭六乡里那帮麻甩佬一样。中国历史上，这样的恶人，要比善人多得多。但是否都有如此报应，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无名寡妇碰到的难题，也跟郭六困境有点像，她也是一开始不从，后来迫于无奈才“饮泣曲从”。不同的是，一是救公婆，一是救儿子。而且这寡妇更悲催，同样做出牺牲，郭六“出色”地完成了丈夫交给她的不可能的任务，而寡妇则由于迟疑，错过医治机会，赔了身子又折儿。所以，郭六自刎是壮烈的，可以含笑云霄的；而寡妇上吊则是悲情的，只能饮恨九泉的。且不知道，她家婆是否同意将她跟丈夫合葬，估计很悬。至于后来医生遭到的报应，她应该是不知道的，知道了，也应该没啥快感可言。何况，我们很清楚，医生得到的报应，很有可能是民间理想化虚构，目的不外是口口相传时解恨、警世而已。历史及现实告诉我们，太多的恶人得以善终了。
以上这两个暖场故事，是不是都略嫌寡淡了些？无要紧，今天的主角就要出场了。友情提示，下面这故事，绝对重口味，小清新者、胆小者或心脏有问题者，就此打住，不要再往下看了，否则，有任何不适，聊斋君概不负责。
故事是这样的：
还是明朝那些年，河北五省闹大饥荒。这场饥荒可不是闹着玩的，到后来，啥都没得吃了，竟发展到杀人卖肉的地步，官府也禁止不了。某客在德州景州之间奔走，某日中午，走进一旅店吃饭，赫然看到一裸体少妇趴在一块大砧板上，手脚被捆住，旁边有屠夫正在泼水清洗她的身体。少妇因极度恐惧，全身战栗，让人不忍直视。某客生恻隐之心，向屠夫问了价钱，加倍赎下。交完钱，某客解开她身上的绳索，帮她穿上衣服，过程中忍不住，摸了她的乳房一下。不料，少妇生气了，说：“蒙先生你再生之恩，我终生给你当牛做马都不反悔。但是，当婢仆可以，当姬妾则不行。我就是因为不肯事二夫，才被卖到这里，先生你何苦这么急着轻薄我？”说着，脱下衣服扔在地上，仍旧裸趴在砧板上，闭上眼睛，说：“来吧！”那屠夫赚不到加倍的钱，迁怒于她，故意先活生生地割下她的一团屁股肉，那少妇哀号连连，至死都无悔意。
这个……写到这里，实在不知说什么好，换张养眼的图片，缓口气先。
可以了吗？这个……首先，我要为那位先生扼腕叹息一番：本是好心救人，只因美色当前，忍不住摸了一下，反而把她害得更惨。本来，那屠夫应该是会像杀猪一样，先一刀捅死，再零刀碎剐的。“手触其乳”，触，也有可能不是故意去摸，而是帮其穿衣时，见双峰蕴秀，出于本能，手碰到了不该碰的地方。
说不该碰，好像也不对。“屠人鬻肉”之世，人既被买卖，便不成为人，而是一种叫“肉人”的商品。那位先生花了双倍价钱，将少妇全身买下，连头发丝都是他的了，从此之后，万水千山总是情，摸下奶子都不行？
不行。烈女不是绿茶婊，我说不行就不行。在那个时间节点上，买主可以把少妇看成属于自己的商品，但对于少妇来说，她趴着，那是肉随砧板上，可以任人宰割；她站起来，就是一个人，一个良家妇女，不能“事二夫”是她信守的道德原则。这原则，几千年来由“圣贤”及儒犬们强加在妇女头上，最后深入全体中国女性的DNA，郭六如是、无名寡妇如是、这位被宰割的少妇更如是。“吾惟不肯事二夫，故鬻诸此也”，从中可以看出，这少妇的丈夫养不起她，或者是为了养活父母，将她卖了，买主也是要她当妻妾，她不从，买主才将她当“肉人”卖。她不是不想活命，为了活命，她一辈子给恩人当牛做马都可以，可那“恩人”一旦流露出对她来说是“不轨”之图谋，她就宁可任人宰割，也不让你摸一下。
这事也告诉我们这些麻甩佬：君子好色，取之有道。以为有几个臭钱，有恩于对方，就可以上下其手，说白了，这也是一种趁人之危。当其时也，四周磨刀霍霍，案上血肉模糊，食魔虎视眈眈，亏你还能起色心，就不能忍一忍，带回家，悉心呵护，耐心等待，以诚动人，坚冰都能捂化，何况是肉做的人心？同志们，急色真的会害死人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砍嘛真是的。
好了，严肃点。如此烈妇，“贞节”已不只是一个道德问题，而上升到信仰了。唯有信仰，才能让人宁愿挨千刀也要捍卫它。我们可以很轻松地指责该少妇傻、愚昧、不值，但假如你是个有信仰的人，你相信保住贞节，死后就可以上天堂，来世转生富贵人家；而失去贞节，死后就得下无间地狱，来世当牛做马——你就会权衡一下，生命与信仰哪个重要。非此难以解释，中国古代何以有这么多的贞女烈妇。
【附原文】
奇节异烈，湮没无传者，可胜道哉。姚安公闻诸云台公曰：“明季避乱时，见夫妇同逃者，其夫似有腰缠。一贼露刃追之急。妇忽回身屹立，待贼至，突抱其腰。贼以刃击之，血流如注，坚不释手。比气绝而仆，则其夫脱去久矣。惜不得其名姓。”又闻诸镇番公曰：“明季，河北五省皆大饥，至屠人鬻肉，官弗能禁。有客在德州景州间，入逆旅午餐。见少妇裸体伏俎上，绷其手足，方汲水洗涤，恐怖战悚之状，不可忍视。客心悯恻，倍价赎之。释其缚，助之着衣，手触其乳。少妇艴然曰：‘荷君再生，终身贱役无所悔。然为婢媪则可，为妾媵则必不可。吾惟不肯事二夫，故鬻诸此也，君何遽相轻薄耶？’解衣掷地，仍裸体伏俎上，瞑目受屠。屠者恨之，生割其股肉一脔，哀号而已，终无悔意。惜也不得其姓名。”
肃宁王太夫人，姚安公姨母也。言其乡有嫠妇，与老姑抚孤子，七八岁矣。妇故有色，媒妁屡至，不肯嫁。会子患痘甚危，延某医诊视。某医遣邻妪密语曰：“是症吾能治。然非妇荐枕，决不往。”妇与姑皆怒谇。既而病将殆，妇姑皆牵于溺爱，私议者彻夜，竟饮泣曲从。不意施治已迟，迄不能救，妇悔恨投缳殒。人但以为痛子之故，不疑有他。姑亦深讳其事，不敢显言。俄而某医死，俄而其子亦死，室弗戒于火，不遗寸缕。其妇流落入青楼，乃偶以告所欢云。
——阅微草堂笔记·如是我闻（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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