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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座文稿【艺术乡建 】NO.2(中) | 左靖:乡村工作——以大南坡为例

服务器艺术 服务器艺术
2024-08-30


“艺术乡建”是服务器艺术最新推出的一个系列讲座。本文为第二期“新时期艺术介入乡村的在地实验”的讲座文稿(本期讲座文稿分为三篇推送)。


讨论嘉宾有:四川美术学院副院长、教授焦兴涛,艺术家,广东工业大学城乡艺术建设研究所所长、教授渠岩,策展人,乡村工作者,安徽大学副教授左靖,主持嘉宾是:策展人,写作者崔灿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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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讲座共3.5小时,整理文字三万余字。文稿将分三期推送,本篇为第二期推送。点击查看首期推送


乡村工作——以大南坡为例

@左  靖:

我把十来年的工作做个总结,最近在河南大南坡的乡建做为一个案例,来看我们在乡村工作的十年中,如何不断地汲取经验和教训,找到了一些工作的原则、方法和步骤。


三个基本原则


1. 服务社区。虽然我在艺术圈里有很多年的策展经历,但去到乡村以后几乎忘记了自己在艺术圈里的“身份”。我们去到乡村是做“乡建”,而不是把它当作艺术项目来看待

从最早2007年第一次去碧山,到2011年落地,那个时候就有这样一个认识——这是一个乡建的事情,而不是一个艺术的事情;服务社区的内涵,立足社区,结合地方需求,利用团队优势和社会资源为社区提供服务,为这个地方服务。


2. 地域印记。跟后面讲的地方设计有一定的关系;地方设计是我最近一段时间关住的话题。我现在湖北荆门,手头在做的一件事,是用地方设计的概念来提升当地的区域农产品公用品牌。回到地域印记,是指团队所有的工作都是围绕着地方展开,带有当地的特殊烙印。我们不是空降一个跟这个地方毫无关系的东西,而是我们做的所有工作都打上了地域的印记,也就是说,我们的所有工作都是围绕着地方展开。


3. 城乡联结。城乡联结就是勾连城市和乡村的物质及精神需求,具体的路径就是往乡村导入城市资源,向城市输出乡村价值。



三个设计概念



1. 社会设计。乡村涉及的面特别广,包括历史、人文、产业、村落、建筑、村民、信仰、教育、就业等等,是由一个个特别复杂的“社会问题”构成,所以我们以一个社会设计的角度来看待乡村问题。在我们力所能及的情况下解决一点是一点,这一认识也是最近两年才有的——现在我通常把自己的工作称之为总体性的乡村社会设计。


2. 长效设计。长效设计着眼的是对当下社会所塑造的消费观念的“重塑”,使不负责任的生产与消费欲望重归理性,重归环保、诚实、克制、友善和可持续。2018年,我们跟日本的D&D合作,将这一概念引入,在碧山合作开了一个店,用店铺活动体的方式推广长效设计理念。长效设计理念针对的是高速发展的消费社会,似乎更加需要在城市推广,我们做的只不过把推广的实体空间放在碧山,一个乡村,于是就有了一个实体的店铺——碧山工销社。

 

碧山工销社戏台  摄影:余忠


3. 地方设计。重新审视地域的个性并将其有效推广,同时通过挖掘地方上的长效设计振兴当地产业。这是从长效设计的具体一面——地方的长效设计来寻找地方之美、发现地方之光,通过系统的方式进行有效地推广,希望最终能够振兴地方产业。



日本的“D DESIGN TRAVEL”从2009年开始到疫情前,以每年三本的速度出版,宣扬一种全新的旅行理念,以此吸引更多的消费者来到设计品的原产地,培养他们亲自感受并尊重物品的态度,唤起人们对生活美好品质的追求。

他们的工作方式,是去到一个地方工作和生活两个月,以长效设计眼光发掘地方好的景点(通常与消费相关)、好的住所、好的咖啡馆(餐厅)、好的商店,以及当地有趣的人等等,用长效设计的眼光看待地方好人、好物。

通常大家都认为,设计会集中在北京、上海、东京、大阪这样的大城市,但在D&D创始人长冈贤明看来,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地方之美、自己的地域个性和魅力,怎么通过设计的手段将地域个性挖掘出来,并通过展览、店铺、出版、游学、住宿等形式进行传播和推广。



这是我和长冈贤明在深圳华·美术馆(2021年5月份)策划的“长效设计:思考与实践2000-2020”展览。(上图)

前几天,我听一个以前参加过碧山乡建的志愿者,通过播客在聊长效设计的事情。主持人谈到,虽然我们做了D&D在中国的第一个店,但他觉得这几年来,我们的工作并不尽人意,比如,把理念引入到地方,怎么去发掘地方的长效设计、怎么做中国的长效设计,产品开发这方面我们比较弱,因为缺少专业的人士参与。

后来我想,推广长效设计理念不一定完全只从产品出发,是不是还有其他方式?长效设计理念看起来很简单,真正理解起来,其实是有一定难度的。通过展览的方式,向大众传播,也是工作的一部分呀。所以,去年我们在深圳策划了“长效设计”二十年回顾大展。今年3月,本来计划在上海明珠美术馆巡展,因为疫情推迟了。

 

“长效设计展”明珠美术馆站海报   设计:孙晓曦


四个生产(即四个步骤)



1. 关系生产。


通过社区内外关系的建立,增进各种关系的了解,从而加强互惠和互助,使社区团结在一个生产性的网络中。之前我一直讲“三个生产”,去年增加了“关系生产”。


按照梁漱溟先生的说法,中国既非个人主义社会,亦非集体主义社会,而是一个关系社会。对中国关系结构的研究,有费孝通先生提出的差序格局。从这个思路来看,社区内外的结构性关系的建立非常重要,甚至可以说,关系生产是其他三个生产能够进行的基础。良好关系的存续是社区的粘合剂。


从地方到世界,外部关系的建立为社区面貌的转变提供持续的动力。在地方与外部的合作中,以灵活的策略和平等的意识,创造正向的关系流动,形成对本地经济与文化的回馈路径,缓解紧张的城乡关系与人地冲突。最终,围绕着信任、共情和对他人的尊重,使社区团结在一个互惠互助的生产性网络之中。


2. 空间生产。


这里的空间是指物理空间,主要是指改造废旧建筑并赋予新的功能,创造适应当地文化交流的公共空间。


茅贡粮库艺术中心(场域建筑,2016)

比如贵州茅贡的一个完全废弃的粮库,我们的合作伙伴场域建筑将之改造为粮库艺术中心;

碧山工销社(汉室设计,2016)

碧山工销社内院以前到处堆满杂物,上海汉室设计管理机构通过改造,赋予了新的功能:展厅、戏台、餐厅和五条人士多店;


大南坡艺术中心(场域建筑,2020)

大南坡艺术中心也是改造自建于1970年代的大队部,后来完全废弃了,场域建筑改造建筑,我们赋予文化内容。


3. 文化生产。


只有物理空间是不行的,需要文化植入。文化生产就是艺术家、建筑师、设计师等跨学科人士,围绕当地民风民情而创造的各类作品或者研究成果,以及通过展览、出版和活动等方式呈现这些成果。这跟渠老师的很多工作很相似。

离村展·乡建在中国:碧山&许村(北京元典美术馆,2015)

2015年,我们和梁克刚在北京元典美术馆策划了“乡建在中国:碧山&许村”,这是一南一北两个乡建案例在北京做的第一个展览。之后,围绕着地方文化发掘,我们做了很多展览,并将展览分为“离村”展和“在地”展。“离村”展是指离开工作的村子,到城市尤其是到大城市,比如,北京、上海、广州、深圳、威尼斯等,通过展览把乡村价值输出到城市;“在地”展,就是在村子本地做展览,服务社区居民,同时,也对观光客开放。



我们目前的出版工作分为三种:一是《碧山》系列,到现在出了13期。《碧山》是一个开放的公共平台,主要讨论传统文化、乡村建设;二是《百工》系列,聚焦民间工艺和当代设计结合的系列出版物;三是《地方手册》系列,更加聚焦某个地方,以县域为单位,部分借鉴了“D DESIGN TRAVEL”的一些工作方法和原则,第一本《修武地方手册》目前在走出版流程。出版是我们团队非常重要的一个工作。


碧山丰年庆(2011)

活动——“碧山丰年庆”(2011年落地);“南坡秋兴”(2020年落地,已经举办两届)。通过大型活动,来激活和丰富地方的公共文化生活,同时,活动也是乡村和城市文化的交流平台和乡建的发声平台。这算是我们这些从艺术文化领域里出来的人的工作强项。


4. 产品生产。


我对产品生产的定义是,利用本地物质条件和文化资源设计生产出可供销售的产品,为当地产生经济效益,反哺文化工作。

由此可以看出,产品生产与文化生产关系密切,从某种角度来看,是后者得以持续的条件。但在实际的操作中,产品生产难度最大,原因是,空间生产和文化生产,它们成立的条件,在于事前约定的投入。而产品生产,需要得到市场的认可,且形成一定量的消费。


我们最近在做的是为湖北荆门的“荆品名门”农产品区域公用品牌进行全面升级,从视觉、包装、理念上做具体的产品生产工作。不仅做视觉升级、产品包装,还把产品跟地域农耕文化结合起来,进行系统性梳理、研究和展示。上述内容的承载场所,主办方湖北农谷实业集团将之命名为“中国农谷 · 农创中心”。

这也是我们首次使用“地方设计”的概念,旨在强调乡村建设与具体地方的具体工作相关。作为一个农创活动体,农创中心将农产品区域公用品牌的视觉提升、地方农耕文化的挖掘展示,以及食农教育与体验融为一体,是将农业与文化、艺术与设计、食物与赏味相结合的综合服务场所。



关键词



除了安徽碧山之外,十年来,我们的工作地点还包括一些其他地方:贵州茅贡、云南景迈山、浙江徐岙底、河南大南坡和湖北荆门等。

中国乡村的地域差异性很大,加上地方政府、在地企业和当地村民对我们的工作有着不同的诉求,下面的几个关键词是针对不同的地域诉求,从我们的应对方法中总结出来的。


乡镇建设:

这个提法是受到费孝通先生1980年代的文章《小城镇,大问题》的影响。在我看来也是一种比较创新的说法。

究其实质,乡镇建设是传统村落的一种保护模式。与乡村建设的对象是农村不同的是,乡镇建设的对象在这里指的是非县治(县城)所在地的乡、镇。它们构成了数量极其庞大的中国传统行政管理架构的末端。

对于地处偏僻的黔东南而言,这里的乡、镇只是一定区域范围内——大致包括十几个行政村的行政中心,除了数量有限的行政人口,以及少量从事非农经营的人口外,大部分人口仍在从事农业生产。在明显缺乏特色和吸引力的乡镇建筑风貌之外,幸运的是,作为中国传统村落最为密集的地区,黔东南一带拥有极为丰富的自然生态资源和乡土文化资源,加上多年的生态博物馆实践所打下的坚实基础,这些条件让我们可以跳脱目前国内时髦的乡村建设风潮,思考另一种可能:乡镇建设。


在我看来,乡镇建设的真正用意在于,通过合理规划和发展村寨集体经济,严格控制不良资本进村,保护好村寨的自然生态和社区文脉,以及乡土文化的承袭与言传。在此基础上,可以考虑发展可持续的艺术形式,比如与在地文化相关的公共艺术等。经过若干年的努力,实现传统村落、生态博物馆、创意乡村和公共艺术的价值叠加,带动当地的文化和经济发展。


乡土教材:

我们每到一个地方都会针对性的提出“乡土教材”的概念,特别是在一些偏远的、村民受教育程度不高的地区。

“景迈山”现场图,“人与物”单元,摄影:朱锐,2018,©左靖工作室


比如在云南景迈山,它是一个委托项目,是为申报世界文化遗产做一系列的展览和出版。在对展陈形式的选择上,考虑当地教育水平与村民接受程度,我们以绘本、摄影、视频、图解等通俗形式,希望为社区提供一本“乡土教材” ,实现乡村教育的功能。这并不是一厢情愿地创造需求。

如今的景迈山上,村民会自发组织傣文夜校,从互联网上学习茶叶知识,我们所提供的,只不过是诸多可选“教材”中的一本。我们也邀请了一批关注乡村的艺术工作者前来驻村创作,希望通过他们的作品,让村民看到不一样的景迈山。同时,千百年来,以傣族和布朗族为代表的景迈山居民在生产和生活中形成的伟大智慧,对外来者来说,也是一部弥足珍贵的“乡土教材”。


美学实践:

探索属于乡村的美学范式,特别是为乡村儿童提供美育和体验,填补美育在乡村的空白。刚才看到许村、青田的很多孩子从乡村建设中受益,这是最让我感动的。跟城市相比,通过我们的一些工作,让乡村孩子在没有那么差异化的教育环境里面成长,这是特别重要的。同是小孩,城市和乡村的起跑线是不一样的,城市拥有大量的资源,但乡村是空白。从这个角度上说,大南坡的儿童美育是我特别在意、特别看重的点。


每到一个地方,我都会尝试做更多的事情,最好能溢出委托的范围。原因在于,我们并不想仅仅只是完成一个工作委托,如果只是这样,对我而言是乏味的。我们希望能够做得更多、更好。


路径:

往乡村导入城市资源,把很多跨领域的资源导入乡村,为乡村作出贡献的同时,我们也向城市输出乡村价值。


目标:

强调文化的创造力和可持续性;

培养社群的文化自觉,这也是费孝通先生所强调的;

增加村民的自豪感和幸福感,日本地方创生的代表人物服部滋树也有类似说法;

改善地方的文化环境。

作为第一线的乡村工作者,我一直以弱者自居,我们的工作相对具体而微,并不能够改变多少。几年前有个媒体采访我,最后,他们总结的标题是“媒体夸大了文艺乡建的作用”,这确实是我内心所想。那么,我们这样一群人去到乡村,到底能做什么?

当下,乡村建设已然成为一个社会热点和议题,但实际上,很多人去到乡村是去搞破坏的,破坏乡村的风貌,破坏乡村的文化。


十年来我们在这些地方工作:安徽碧山、贵州茅贡、云南景迈山、浙江徐岙底、河南大南坡、湖北荆门。



大南坡



大南坡村在河南西北边,是焦作市修武县西村乡的一个行政村,既普通,又典型的北方村子。


大南坡计划:


大南坡计划以河南修武县西村乡大南坡村为基地,是一个涵盖了美学实践、文化发掘、儿童美育、自然教育、地方营造、展览出版、建筑景观以及产品与空间创新等各种活跃动能的联合体。

大南坡航拍图(最新的变化)

自2016年修武县委县政府探索“县域美学”的发展道路以来,在不断聚合当地历史与文化资源的情境下,大南坡计划应运而生。该计划广泛邀请来自区域内外的设计与思想力量,以在地营造的方法,参与乡村的社会与美学实践,激活本村和周边村落的经济和文化生活,回应当下生活与在地发展的需求。

空间生产:

大南坡有很多小煤矿,在上世纪70、80年代是非常富裕的村子,因此修建了大量的公共建筑,是远近闻名的富裕村。但随着资源的枯竭,煤矿陆续关停,大南坡由富裕村变成了省级贫困村。之前以大队部为核心的公共建筑群被废弃,成了长满杂草和堆砌杂物的地方。


我们第一步工作是邀请合作伙伴——由梁井宇领导的场域建筑,梳理村里的公共建筑,进行空间上的改造。需要说明的是,空间的改造是建立在内容前置的基础上。


文化生产:

策展人出身的我,展览是份内的工作。我们团队花了一年时间对修武县域进行了文化梳理,最后总结出四个关键词:山川、作物、工艺和风度

 

“乡村考现学:修武的山川、作物、工艺和风度”大南坡艺术中心现场   摄影:朱锐

山川
修武县有一个5A级景区云台山,云台山属于太行山南麓。我们考察了云台山与北宋山水画的关系,请艺术史学者冰逸撰写了相关文章,并请摄影师进行了全新视角的拍摄。


作物:
河南是小麦主产区,修武县曾荣获全国小麦亩产第一名的成绩。我们邀请了旅日学者林翔——一个食养文化和发酵食物的研究者策划了这个单元。他把“麦”与麦文化放在全球的视野中研究和呈现,比如种植和收割、工业化农业和自然农法、发酵食物与营养学、品种改良和生物多样性,甚至小麦的贸易与地缘政治等等,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


工艺:
离大南坡很近的地方——当阳峪村,同属于西村乡,有个古老的窑口,唐代出现了一种特殊的制瓷工艺——“绞胎瓷”,即用不同的瓷泥和在一起进行烧制,成品率低,难度很大。


陶艺家子茵创作的听云系列白瓷胶胎斗笠碗(图片提供“子茵”)

怎样把最具特色的地方工艺挖掘并展示出来?我们专门请了陶瓷研究者顾青来策划这个单元,她把绞胎瓷工艺置于当代最新发展的角度进行梳理,展品中不但有本地制作者、省外年轻陶艺师的作品,还有国外陶艺师对绞胎瓷工艺的最新探索。


风度:
竹林七贤在修武生活了差不多20年,竹林七贤的行迹是修武地方文化中非常宝贵的遗产。如何将竹林七贤表达出来是一个难题。从最早南朝的砖画出发,一直到当代摄影,我们团队的汉学研究者王彦之对之进行了图像演进的梳理,最终请刘庆元老师做了一组当代木刻的作品,其中大部分人物形象都取自于当地的村民。


除了古代风度,还有当代风度——怀梆戏。怀梆戏在大南坡一中断就是40多年,我们的合作团队奇村经过努力,在村民的支持下重新恢复了怀梆戏的演出。这里是焦作本地的摄影师廉明拍摄的《怀梆脸谱》。此外,我们还结合展览,以县域为范围编撰了《修武地方手册》。

 

村里的怀梆剧社在演出   摄影:李耀


产品生产:
产品研发和包装。有一些当地的农产品和文创产品。


值得一提的是,给村里的怀梆剧社做了两张CD,由著名的厂牌摩登天空出品。


这对村民是一个很大的安慰,把他们的声音永远固定在唱片上。这也是去年我做的最有意义的事情之一。


展览 · 离村展:

做本地展览的同时做离村展,好像在我的工作中已经形成了惯例。感谢那些邀请我做展览的机构和策展人,让我得以把乡村价值输出到城市,在北京、上海、成都、西安、深圳、广州、景德镇、威尼斯等地做乡村文化的展览,让城市的居民了解到我们广大乡村的个性和魅力,进而产生去到那里一探究竟的愿望,让城市与乡村的物质和精神有了勾连的可能。


展览· 在地展:

大南坡艺术中心


我们和合作伙伴场域建筑把大南坡
已经废弃的大队部改造成艺术中心,在那里我们策划了修武县域范围内的地方知识和地方文化的展览。展览非常受当地人的欢迎,很多在外打工的人回到村子,都觉得非常惊奇和欣喜。碧山工销社也在大南坡开了河南首店内设的五条人士多店成为后者第一家线下专柜方所的第一家乡村书店也开业了,这一点对孩子们是特别重要。


非常幸运,大南坡有一个近50人的小学,孩子们一放学或者放假都会把这里当做自己的乐园。方所选书特别严谨,专门挑选了大量适合孩子阅读的出版物。


我们和北京当代艺术基金会、广州美术学院跨媒体艺术学院合作策划了系列“儿童美育计划”,广州美术学院刘庆元老师的研究生刘亚兰等在这里计划和实施了四季课程。


北京当代艺术基金会联系了一些社会教育机构,把电影课、街舞课等融入进来,让大南坡小学的孩子们享受到到甚至超过城市里的教育资源,这一点我特别看重。我们还和北京当代艺术基金会合作了修武县域美学教材写作计划,经过海选,选定一些作者到修武实地调查,做了一本突出地方美学特色的乡土教材,很快就会由郑州的一家出版社出版。


景观:



大南坡的景观设计由张唐景观操刀,此外,他们还设计安装了两个供儿童玩乐的装置:菜青虫和大南坡字母装置,既像艺术作品,又有功能性,孩子们和家长都很喜欢。


活动:

像许村国际艺术节一样,我们在大南坡策划了两届“南坡秋兴”活动,既能丰富乡村的公共文化生活,又能向社会发声,让大家都来关注正在发生在乡村的事情。

“第二届南坡秋兴”之“你的歌我来画”活动


2016年我们去浙江乡村调研, 在青田县的一个村子里,发现了“共振村声”四个字,被写在一面老墙壁上。回到碧山以后,我请设计师苏航用颜体写了这四个字,并把它镌刻在碧山工销社的戏台上。去年大南坡的“南坡秋兴”活动就是以“共振村声”为主题的。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参加“南坡秋兴”活动的所有嘉宾被安排到村民家中吃饭,跟村民零距离接触,通过当地食物了解当地文化。


“南坡讲堂”去年灿灿也开讲了;“大地出发”是一个音乐人与乡建者的论坛;孩子们的电影节,电影课结束后,孩子们用手机拍摄大南坡发生的一些变化,在大屏幕上放映,很多家长带着孩子们来看;还有南坡怀梆唱片的首发,这是村民最开心的时刻;文学纪录片的放映,五条人的演出等等,通过艺术活动的方式,让社会了解乡村,可以导引很多城市资源帮助到乡村,这跟渠老师做“艺术节”是一样的思路。

 

南坡秋兴活动中,小河、阿茂和孩子们共唱“森林里的一棵树”

 

这是最后的总结:原则、路径、步骤、方法、目标。


谢谢大家!



@崔灿灿:

谢谢左靖老师的分享,因为时间原因没有办法展开讲,听到左靖老师关于案例分析时,会发现他的工作和其他两位乡建者有一些区别,也是左靖乡建最为特殊的地方——左靖建设了三种网络系统:


1. 类型学上的丰富性。

我们能看到左靖的乡建有在河南、贵州、云南、浙江、湖北、安徽,他试图通过案例为我们呈现在类型学上工作对象的一个差异图景,这一图景为我们提供了更多的乡村工作方法。


2. 工具学上的意义。

在左靖老师工作里能看到建筑、设计、艺术、音乐、农业、文学,不同行业在乡村里作为工具/路径提供价值。


3. 传播学/现象学的意义。

无论是《百工》、《碧山》、《地方手册》,不仅是从一个点出发,而是搭建一个关于“乡建”的现象学平台。《碧山》杂志成为一个经验和传播的非常好交流平台。


当然有一个非常特殊的地方:左靖老师是几位乡建工作者里面唯一一个策展人出身的工作者。所以会发现他的展览、项目比较容易形成文化事件性,无论是碧山还是“南坡秋兴”都被作为文化事件的品牌,这可能也是一个策划人工作的特点,左靖更像是一个连接器,勾连各个系统。


现在我想向左老师提两个问题:

第一,上次在景德镇讨论的时候,渠岩老师也说到了这个议题,在你工作变化里面“艺术”的成分在乡建里面越来越少,建筑、设计、音乐成分越来越多。焦兴涛老师的工作基本是以艺术展开实践的主体,你借用非常多的其他工具,想听一下建筑和设计在乡村工作里的短处在哪里?


第二,左靖老师作为策展人出身有非常好的审美和修辞。一是出版物设计做的非常丰富,视觉修辞非常丰富;二是做的展览主题像“风度”、“离村”这些词充满修辞的诗意。在我印象中“乡村”作为一个现象存在有两个价值:一是世俗美好价值;一是残酷现实价值。在你传播输出里,我们看到作为现实主义的、残酷的乡村似乎被这些美学、修辞给屏蔽了,我想问你怎么看待这样一个中国乡村激烈的现实的问题。所以,你怎么看待修辞中的乡村和真实乡村的差异?


@左  靖:

我请梁井宇老师去贵州改造镇里粮库的时候,他非常纠结,说过一句话:建筑师到乡村就是去做破坏的。


前面我也有提到,我对空间生产的理解,就是改造旧的或废弃不用的建筑,并赋予它新的文化功能。我们特别在意这方面,旧的建筑是文化记忆、历史记忆的载体,如果把旧建筑推平了,或进行面目全非的改造,或重建大量新的建筑,其实就是把地方文化和历史记忆给抹掉了!这是我们反对的。


我观察到一个现象,有大量网红建筑频频荣获国内外各种各样的奖项,但梁老师在乡村改造的建筑几乎从未获奖,因为他改造的建筑没有网红效应,非常朴实,其中精妙的创意很难为人知晓,且保留了地方的历史印记。


在这里,建筑师身份是被隐藏的,尊重文化、尊重历史,不以造物者自居。一轮又一轮的大拆大建给乡村带来了灾难,乡村呈现出一种“簇新”的满目疮痍。当然,一位负责任的建筑师会给乡村带来好的改变,比如在符合乡村风貌的同时,使建筑更符合现代人居住要求。


2015年,我在元典美术馆的乡建展览中专门有个单元,是跟清华合作的《碧山古民居修缮导则》,就是希望专业人士给到在村子里改造建筑的人一些专业意见,从历史保护、遗产保护的角度提供建议、制订导则。


乡村审美很多都是需要进行提升的,我们在乡镇路边上看到的广告,像是同一家打印店打印出来的,没有任何设计和审美可言。我比较在意这个,好的设计会有非常强的审美功能性,景观设计、建筑设计到包装设计,对乡村非常重要,近几年来,我对艺术的看法稍微有了一些改变。去年有个访谈,我说乡村更需要设计而不是艺术。同时,我仍然认为艺术是重要的,但看你怎么看待它。


设计的功能性能够给乡村带来好的变化,比如基础设施、建筑、景观、产业等很多要靠设计去改变,当然,这里的设计并不仅仅是狭义的设计,还包括社会设计、长效设计,甚至通用设计等概念。相对而言,艺术起到的作用相对比较弱,这是最近几年我的想法上的一个转变。


@崔灿灿:

谢谢左老师的回答,现在请渠岩老师来作评议。


@渠  岩:
我对左老师的工作始终是非常敬佩的,他是一个非常踏实、非常谦虚、非常严谨的人。他做了很多乡村中非常重要、非常辛苦的工作。左老师做的《百工》背后的价值是民艺,我们知道日本当代设计是从柳宗悦建构的日本设计体系出发的,今天看到的无印良品,还有日本的其他当代设计都是从民艺、从生活当中来的,不是凭空或者是抽象的美学风格。

中国和日本比起来,民艺遗产、遗存的东西更多,而我们乡村中“物”的遗存和价值却被逐渐消失了甚至全部取代了,而这是非常重要的。中国以后的当代设计、生活物品的设计一定要从民艺当中来。左靖老师把这个方式放在“乡村建设”当中,这方面是他的特点和优势,也是我非常敬佩的。


艺术概念在乡村比较窄,他作为策展人借用社会资源,扩大到文艺概念,强调音乐、戏剧、诗歌,把乡村中司空见惯非常不经意的东西做的非常有魅力,这些是他在乡村建设当中显得与众不同,再加上《碧山》的传播魅力,几个载体都能够有效利用起来服务于乡村。


关于艺术,每个人都有不一样的理解,由于我们都是艺术家的身份到乡村去才有了“艺术乡建”的概念,但具体做的时候是千差万别的。我在“许村”用艺术节庆的方式也不是把外来美术馆的艺术放在乡村,而是用“艺术节庆”启动激活当地的节庆。在青田,我明确提出“去艺术化”,不是去艺术家的身份、立场、方法,而是去其简单的视觉化。现在很多乡村艺术节都是把城市里的艺术作品在乡村摆一下、展示一下,实际和乡村、村民没有关系。


@焦兴涛:

左靖兄的分享给我印象特别深的有两点:


1. “四个生产”对应国家乡村振兴战略里的“五个振兴”(产业、人才、生态、治理和文化),而且做得非常完整、系统,这一点左靖兄在多年的乡村建设实践里把展陈、艺术事件、艺术传播、文化生产、知识传播,包括讨论这个现象起到非常大的作用。尤其是“艺术乡建”概念在今天的中国成为讨论的对象,左靖兄、渠岩兄的工作是功不可没。


2. “艺术家是弱者”是我特别同意左靖兄的提法,艺术在艺术乡建里是弱者。渠岩老师也提到青田的“去艺术化”,核心不是去艺术本质而是“去视觉化”,今天艺术乡建中“视觉化”确实是被更多人诟病的一个点。


@崔灿灿:
总结一下左老师的发言,我和左靖老师平时联络比较多,他一直是我学习的一个对象,他通过乡村的工作拓展了策展语言、策展模式。我经常看到左靖做的“项目”,他的许多展览工作案例作为一个策展案例分析也是非常优秀和杰出的。同时左靖老师的工作有一个特点:细节是做的最结实的。


在左靖老师的工作里,无论是大南坡还是碧山,每个细节的连接点和细节考究程度也是最完备、最结实的,这也导致他的项目作为一个文化事件传播开来的原因,他和渠岩老师一起发挥着对中国乡村建设的引领、启示的作用是非常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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