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家 | 程璧：只想和你虚度时光
被程璧一击即中的，是那首《恋恋风尘》。
“当岁月和美丽 / 已成风尘中的叹息 / 你感伤的眼里 / 有旧时泪滴 / 相信爱的年纪 / 没能唱给你的歌曲 / 让我一生常常追忆”
旋律轻缓，声音干净，不哀不怨，带着一种静悄悄的轻盈，一段回忆在眼前慢慢铺开，内心所有的不安与烦郁都安静了下来。如果说老狼将这首歌唱出了烟火气，那么程璧对这首歌的翻唱则是纯粹的、远离人间烟火的，诗意而又感伤。
《恋恋风尘》收录在程璧的第三张个人音乐专辑《我想和你虚度时光》里，专辑的封面上，长发齐刘海的程璧微笑着，安静而内敛，背景是一片葱郁的绿色，有着春天的静谧与蓬勃。从2014年到现在，程璧保持着每一年出一张专辑的节奏，这是她给自己设定的目标。
和她的歌一样，程璧本人是美的，是诗意的。听她的歌，看她的微博，程璧似乎很不食人间烟火。在我们大部分人的理解里，程璧是温柔的，是静默的，是平和的，是那种就算内心有些想法也会悄悄憋回去的。她从来不介意被贴上“文艺”“清新”这样的标签，对自己的定位，她有着很清晰的认识：“我不是偶像歌手，是新时代的独立音乐人”。
一把古典吉他，一种温暖声音
成为民谣歌手，并不是一开始就计划好要走的路。
2009 年，程璧进入北京大学读硕士，研究方向是东方美学。之所以后来开始进行音乐创作，跟她在日本的一段经历有关。研二时，程璧以交换生的身份去往日本留学，在日本一位朋友家，程璧第一次听到了古典吉他的声音，立刻被打动了。这位朋友是佳能公司的职员，摄影出色，又能把古典吉他弹得那么漂亮。程璧突然觉得，自己爱好文艺那么多年，竟然没有一样拿得出手的技能，实在很羞愧。第二天，程璧就买了一把吉他，开始研究起简单的和弦。
回国后，程璧加入了北大吉他社，和其他社员一起学习弹吉他和作曲。一周之后，程璧完成了人生第一首原创作品《你们》，这是她写给室友的歌，只用了C和G两个和弦，后来被收录到她的第一张专辑《晴日共剪窗》里。这是从一首诗和一首童谣小曲开始的音乐专辑，在专辑同名主打歌《晴日共剪窗》里，程璧用一把古典吉他和一种温暖的声音，把来自儿时和祖母一起生活在北方小院里的记忆都唱了出来，温暖而俏皮。
“庭前花木满 / 院外小径芳 / 四时常相往 / 晴日共剪窗。”
在程璧的生命中，祖母扮演着极其重要角色。程璧曾在微博写道：“我的名字是祖母起的，是和氏璧的璧，小时候她告诉我这块玉的故事。所以那些错认作是墙壁的壁的人，应该是不知道这个故事吧。 ”
出生在山东滨州的程璧，从小由祖母一手带大。祖母是民国时期的大家闺秀，常自己写东西，还常教程璧写毛笔字、背诗歌。 “祖母让我留心植物的美丽，教我剪窗花，我最初的对美的感知，都是她带给我的。”
凭着这首《晴日共剪窗》，程璧成为了当年的北大校园十佳歌手。
当诗遇上歌
硕士毕业后，程璧如愿到东京，在证券公司工作了七个月，随后进入原研哉（无印良品艺术总监）设计研究所工作。白天上班，晚上继续音乐创作，并开始在涩谷、北参道、青山一丁目live house演出交流，由此认识了越来越多有趣的音乐朋友。在这段时间里，程璧慢慢把《诗遇上歌》的demo完成了。因为正式的录制需要三个月的时间，在工作和音乐之间抉择良久，她最终决定把这张专辑制作出来，于是辞去原研哉工作室的职务，在东京注册了自己的艺术工作室，专心进行音乐创作。
2014年，程璧推出了自己的第二张个人专辑《诗遇上歌》，这是一张为诗歌谱曲的音乐专辑，里面收录了9首歌，其中5首来自诗作，北岛的《一切》、西川的《夜鸟》和田原的《枯木》，以及日本诗人谷川俊太郎的《春的临终》、土耳其诗人塔朗吉的《火车》。专辑名由北岛命名，专辑封面肖像摄影由日本写实主义画家野田弘志创。凭借这张专辑，程璧获得华语金曲奖年度最佳国语女新人奖。
“我把活着喜欢过了 / 因为远处有呼唤我的东西 / 我把悲伤喜欢过了 / 可以睡觉了哟 孩子们"
“我把活着喜欢过了 / 先睡觉吧 / 小鸟们”，清亮的吉他弦声与康加鼓的音色，甚至包括来自自然的真实雷声，表达出她对生命最柔软的敬意。而《火车》则以“去什么地方呢 / 这么晚了”的问候为初始，用复调长笛代表汽笛声，低音贝斯暗指车轮的滚动，以极简单的配器融化你的一颗心。打动程璧的那一句“为什么我不该挥舞手巾 / 乘客多少都跟我有亲”，配合着结尾“愿桥都坚固 / 隧道都光明”的质朴祈愿，是她伸出的一双手，去抚摸着世界悲伤而本真的质地，是她一颗惦念着血脉的赤子之心。
“孤独的火车 / 凄苦是你 汽笛的声音 / 令人记起了 许多事情 / 为什么 我不该挥舞手巾 / 乘客多少都跟我有亲 / 去吧但愿一路平安”
诗人西川在拿到《诗遇上歌》后，在回家的路上，一边开车一边播放，听着听着，竟不禁落泪。程璧的歌声静谧、空灵，总是能在缓缓流淌的旋律中，戳中人们心底最柔软的部分。
“诗歌就是语言的极致，极致会伸向每一个方向。”程璧将诗歌的方向引向了音乐，这些诗歌大多意境美好明朗，程璧根据自己的理解为词配上曲调与旋律，温暖而治愈。某次采访，当被问到自己区别于其他民谣歌手的最大特点，程璧回答道：“热爱诗歌，喜欢用古典吉他创作。”
“我偏爱写诗的荒谬，胜过不写诗的荒谬。”在程璧的创作笔记中，记录了辛波斯卡《种种可能》中的这句话。有人问她“诗是什么”？程璧回答：“诗会提醒我，在日常生活中不忘随时感受。”
2015年，程璧发行了第三章个人专辑《我想和你虚度时光》，延续了《诗遇上歌》的创作风格，同名主打曲《我想和你虚度时光》的歌词是重庆诗人李元胜的诗，作曲由她和莫西子诗共同完成。这首长达八分多钟的歌，似乎是一开始就抱定了要让人们在歌声中“虚度时光”的目的。
如果你刚好站在窗前，微风拂面，大提琴开始在你脑海回旋，吉他声游荡，歌声悠悠流淌，伴着时间的流逝，万物如迷，暗自生长。虽名为虚度时光，但这样的时光，实在太过美好。
第四张个人音乐专辑《早生的铃虫》于2016年问世 ，专辑全部以女诗人金子美玲的诗歌为创作素材。铃虫是日本的一种常见昆虫，生于夏、秋二季，但是每年都会有一些铃虫属于早生，它们最先来到这个世界，却也最先离开，而金子美玲的生命也短暂和闪光。所以，专辑以此命名，为了纪念金子美玲，也是对程璧对人生的一种思考。
“我摇晃身体 / 也摇不出好听的声响 / 会响的铃铛 却不能像我 / 会唱好多的歌”
《我和小鸟和铃铛》有十几种乐器和鸣，就像在景色精致的花园里听着鸟鸣和风声，浪漫而又忧伤。《船帆》回归一把古典吉他，简单朴素而又深情动人。《初秋》保留了诗歌日文原文，大气、低沉又缱绻。《夜》是专辑的最后一首，小号的巧妙使用，加上海浪声的翻滚，令人缓慢进入自由想像世界。
原研哉这样程璧：“即使不懂汉语的含义，透过她的声调与音质，那些顺着感觉进行的细腻的气息处理，我感受到如今中国的年轻女性，在感受着什么，想要追逐什么样的生活。”
真正文艺的人一定是：热爱生活的人
因为多年旅居日本的经历，程璧的歌曲中还带有日式和风的质感，令人直观地感受到日式小清新的味道。而她的演唱舞台常被布置得绿植丛生、鲜花点缀，身着棉麻的长裙，齐刘海，有着干净的妆容，抱着吉他站在舞台上歌唱，身后是大提琴、小提琴以及黑管、和声的大编制乐队，偶尔还会朗读诗歌。演出间隙她会轻声与粉丝问好，不动声色地歌唱，还会在粉丝高喊“女神”时害羞地低头。
在粉丝们口中，程璧有很多种亲切的称呼：橙子、少女璧、璧歌手、璧女神、小橙、小璧玉、程院长……几乎在程璧的每一条微博下，都能看到她和粉丝们互动，她会说些俏皮的话，也和粉丝们打趣。听程璧的歌，以为她不接地气，但生活中，她有着山东女孩的豪爽，她也会语速飞快，咧开嘴大声的笑。
“艺术中很细腻，生活中又不要太矫情，刚刚好。”程璧这样定义台上和台下的自己。
" 从此草原筑起城墙 / 河水倒着流淌 / 生命交错时低头含羞 / 伤口流着血也会闪光"
生活中的程璧是个真正的文艺青年，唱歌、旅行、阅读、摄影、拍照……去年，她还给自己设计了一款旅行箱；带着粉丝们开设了“面璧大学艺术学院”。她总是不厌其烦地将生活中一些细碎的点滴记录下来，一个音符、一些模糊的灵感、一个想法，她认为，在以后的日子里，总有一个瞬间，这些细碎的东西，就会变成一个完整的作品。
“文青”一词之所以发展成为一个带贬义的词语，正是因为“伪文青”们大行其道，程璧不惧怕外界的质疑，在程璧的微博里，有这样一段话，可以看出她对待文艺的态度：
“生活是柴米油盐酱醋茶。有人说，文艺的人都不接地气，我说，那你一定遇到的是假文艺要知道，真正文艺的人一定是：热爱生活的人。阅读、听音乐这些是生活的一部分，料理、收纳、清洗，这些同样也是啊。”
一个人，一旦真真正正建立起自己的生活体系，就不会被任何突兀的声音所惊扰所困扰。出专辑、演出、旅行、做设计……生活大抵都是忙碌又琐碎的，但程璧的脚步从未慌乱，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青苔静默，溪流湍湍”是程璧的微信签名，静默不语兀自生长的青苔，湍湍不息向前奔跑的溪流，这也许是程璧心目中理想的自己 —— 低调成长，不断进步。程璧是属于大自然的。
无事可做的星期天，一个人躺在沙发上，耳朵里循环一整天的程璧，淡淡花香萦绕。窗外阳光正好，世界正好，心情正好。这样的时光，只想和程璧一起虚度。
我想和你虚度时光
比如低头看鱼
比如把茶杯留在桌子上离开
浪费它们好看的阴影
我还想连落日一起浪费
比如散步
一直消磨到星光满天
我还要浪费风起的时候
坐在走廊发呆
直到你眼中的乌云
全部被吹到窗外
……
编辑：辛巴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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