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耳朵 主播/玮玮
来源/王耳朵先生(ID: huangezishiba)
43岁的外卖员老杜去世时,是1月2号的半夜12点左右。但那晚,他被打死在了寒风中的街头,再也没能爬起来。老杜送的最后一单外卖,是到湖北仙桃的新城壹号小区。送慢了一点,就可能延迟,被扣钱不说,还会影响后面的单子。对方一上来,就摆出居高临下的态度,死活不让老杜进去。那时已快到零点,老杜一边心急解释,一边打电话给点单的客人。外卖送到了,老杜悬着的一颗心放下,又火急火燎往外跑,生怕耽搁了下一个等餐的客人。他没想到,保安正守在大门口,等着要好好“教训”自己。不料这个保安,二话不说掏出随身配的棍子,死命敲在老杜的头上。那晚,丈夫曾用最后的力气拨通了她的电话,痛苦地说自己受了伤,之后电话那头便没了声音。等霍女士赶来,丈夫已经头盔破裂,赶紧送到医院,仍抢救无效。霍女士说,去年4月,丈夫做起了外卖员,性格温和的他做事有股认真劲儿。她还不放心地叮嘱丈夫,要吃这碗饭,就得隐忍住脾气。
光是元旦一天,他就跑了80单,可以拿到300多元。一个年过40的中年男人,寒冬的深夜还在争分夺秒,每一单都在和时间赛跑。却没想到一个素昧平生的保安,要恶狠狠地一棍子一棍子击碎他的尊严和生命。可是当这桩悲剧被报道、传播、发酵之后,我却看到了细思极恐的另一面。新闻下面的评论里,出现了清一色的画风:贴标签、扣帽子。有人有理有据地细数起保安的“原罪”:仗着有点权力,热衷于欺负外卖小哥。“很多保安,特别是湖北的保安,经历了疫情时期的战时管理后,对自己的权力有了极大的错觉。”
每一条,都在将这场悲剧总结为整个保安群体的恃势凌人、素质低下。重庆公交坠江,人们误以为是女司机肇事,便破口大骂所有女司机:德阳女医生在泳池遭小男孩摸屁股,被网暴之后,所有公职人员都跟着背锅:还有那个成都确诊女孩,因为之前去过酒吧,就被羞辱得体无完肤:每当有恶性事件发生,我们总是习惯性地从一个人上升至一个群体。但凡这个群体有丝毫让我们不舒服、不顺眼的地方,便“自然”地将其归结为造成一切结果的原因。我经常深夜才从办公室写完稿回家,走到单元门口,才想起从电脑包里掏门禁卡。值班的保安大哥,每次从玻璃大门里看见手忙脚乱的我,都会马上起身给我开门。每当这个时候我都会觉得,我们都是身处异乡努力打拼的人,我们并没有什么不同。全国515万保安服务从业人员(数据来源:中国报告网),有多少也是赚着微薄的薪水,在平凡的岗位上兢兢业业,撑起整个家庭。倘若他是一名教师、律师,抑或是医生这种受人尊敬的职业,性格暴戾至此,依旧会对外卖员施暴。所以,不是保安都是坏人,而是这个坏人,碰巧是个保安。《人类实验室》曾做过一个测试,邀请了20位匿名观众来评价3名嘉宾。看到满身纹身的纹身师,张口便骂“没文化”“很社会”,并进一步揣测他一定是“瘾君子”“暴力狂”。看到爱好cosplay的小学教师,马上意淫她“潜规则”“和摄影师睡过”“不便宜”。长得好看的护士小姐姐呢?一定是“交际花”“夜场女王”“拜金的整容女”。虽知是场实验,但所有的侮辱,字字扎在他们的心口,三人都忍不住红了眼眶。仅仅听到对方的职业或爱好,就马上在心里为ta勾勒出一个轮廓,并凭空产生出欣赏或厌恶的情绪。之后,无论ta怎么表现,你都会觉得ta的行为是在印证你的观点。回老家参加同学聚会,或在外与新的圈子社交时,常有不熟悉的人问我做什么工作。每当我回答“自媒体作者”时,对方总会投来鄙夷的眼神:没人看到我日复一日伏案码字,为一个案例翻阅几万字的材料,为一个数据找各种报告求证。是的,我无法阻止或否认,个别自媒体作者唯利是图,拉低了整个行业的下限。他们让公众产生这样的偏见,受伤的却是所有自媒体人,特别是那些认认真真写作的人。有人请来6位摄影师,用同样的器材道具,在同样的场地,给同一个人拍肖像。但拍摄之前,实验者分别给这一个人编造了6种不同的身份:可实际上呢?这个被拍摄的对象,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中年男子。他不属于上述任何一类人,但却在不同观察者的既定认知里,被迫陷入了偏见。囚犯肯定是阴森的,富翁肯定是稳重的,渔民肯定是悠闲的......“一张照片所展现的与其说是镜头前的人,不如说更多地表现了拍摄者的观念。”偏见就是这样,会让我们刻板地对一些人和事进行褒贬,然后上升至整个群体在那个冬夜,拿起棍子的保安不仅打死了一个努力活着的无辜男人,也打碎了他背后的亲人、家庭。对于写作者来说,跟风责骂、煽动情绪,是简单的,也是讨好的。只要再列举出几个保安伤人,或者保安趾高气昂刁难外卖小哥、快递员的例子,迎合大众的情绪,指责他们仗着有点权力就欺负人。可这样没有原则地制造偏见和对立,造成的结果,是我不愿意看到的。因为我想到,去年4月14日,北京朝阳区某小区门口,几名保安将一个外籍人士按倒在地上。如果我们纵容偏见,是不是以后看到这样的新闻,上来就要破口大骂“保安心狠手辣”?但事实是,疫情期间,这名外国人拒绝出示出入证,拒绝佩戴口罩,试图强行进入小区。在被保安阻拦后,他对保安大打出手,还把对方手机摔坏。我还想到,2020年12月27号傍晚,杭州某小区门口,两名保安抄起购物车、甩棍,和一个男子打了起来。如果我们煽动偏见,是不是一看到这样的画面,就惊呼“保安气焰竟会如此嚣张”?但事实是,这名男子先是拿着10公分长的刀子划小区里的车,又比划着吓唬路过的女生。但男子一刀捅在了保安的肚子上,幸而被腰带挡住并无大碍,几名保安这才抓起手边的东西,拼命想把他手中的刀打掉。若这次,我们咬定了保安的恶人形象,将偏见传递下去。退一万步说,倘若下一次被打上标签的,是外卖员、公务员、商人,或是女性、男性,或是东北人、河南人......只不过,这个人披上了不同的职业外衣、地域外衣、性别外衣……让人性的回归人性,不随意给任何群体下定义,也是生而为人的一种修养。
作者:大家好,我是王耳朵,上不知天文,下不知地理,中间略懂点人生歪理。关注【王耳朵先生】(ID:huangezishiba),一个路见不平,就忍不住一声吼的中年bo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