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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十年,我们坚守什么

2016-05-16 孙婧 商周刊

同为受新媒体冲击的传统媒体,10年的观察和坚守让我们发现,一定有人能在这个奇特而富于变革的时代实现自己的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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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名传媒人许知远的早年著作《新闻业的怀乡病》,是每个新闻专业学子人手一本的读本。许知远悲伤地说,中国的传媒世界还未来得及建立种种标准和守则,就被裹挟进巨大的商业洪流中了。《商周刊》10年,也曾纠结于社会价值与商业价值的并举,纠结于传统媒体的式微。

但坚持着理想主义的激情和现实主义的忍耐,我们最终展开了一个比所有人预想的都更精彩的故事。

这10年,《商周刊》为读者也为自己测量这一幅力图精确的世界地图,这张地图既包含经济运行中的我们,合作伙伴,和竞争对手分别所处的方位,各自的领地,也包含这幅地图上空的风云变化,及地图经历时光的冬夏寒暑。在这个越来越快的年代,人们还没来得及回望一下不久前的历史,就被裹进了热气腾腾的现实生活里。于是在某一个感性的时刻,人们忽地怀念起过去的光荣与梦想,和曾经激励过自己的理想与激情。

也是在作为一个理性客观的观察者时,我们发现,不止是以多种形式贯穿人类文明的传媒业,还有更多的传统工业面临着时代的考验。大考降临之快、之凶猛残酷,甚至都来不及让他们回味一下上个世纪的温度。

传统行业的怀乡病

2007年之前,我们对产业的关注多是一些踌躇志满的成功者,他们风光无限,自信且饱满。

然而2007年上下半年,就是把中国企业先放进烤炉里高温炙烤,然后又投入冰柜低温冷藏的过程。以民营经济为主导的浙江省最早感知到危机。2007年,浙江企业普遍开工不足,盈利下降;而到了2008年年底,浙江已有大批企业出亏损,倒闭潮袭来。当时震惊业界的事件是东莞玩具商跳楼自杀。制造业的危机感也传导至媒体,实业不景气,以实业为依托的广告业自然也没有好光景。从这个角度说,媒体也是个传感器,与业界一同抗击着风暴。

2009年第一个交易日,每桶石油破100美元大关,我们也开始了对外贸型传统产业的深度关注和调查。从《外贸保卫战》起,我们跑遍了青岛的外贸型企业。几年的研究发现,对美国而言金融危机是一场全新的、发生在金融领域的经济危机,而对中国而言,这场危机则是与上世纪30年代经济大萧条同样类型的,发生在传统行业的传统经济危机。

然而我们坚信,天上不会突然掉馅饼,也不会突然掉危机。冰川的四分之三在水面下,传统制造业自身的危机早就从表皮至肌理了。记者从2006年开始关注纺织业,山东省是纺织大省,棉纱产量全国第一。但山东省有大批近百年历史的纺织企业,甚至承受不起每立方蒸汽上涨一毛钱,金融危机时只有依靠出口退税保持微弱的盈利。

如果是通常的做法,无非在文章结尾鼓吹一下自主品牌科技创新,把这些描绘成传统行业转身的康庄大道。但在工厂多住几天就会发现,为国外客商做0EM和自创品牌除了思维方式的大相径庭之外,现实的难处更是无法承受之重,

纺织是青岛的母亲工业,据2006年的统计,不算私营企业,国有和集体纺织服装企业的从业人员就有接近14万人,纺织占青岛GDP的比重也一直在10%左右,其中绝大多数是出口。

浸润行业越深,感触也就越多。几年下来,我们意识到如果做自主品牌,一个纺织厂只需要几十个设计人员和一支营销团队,而作大批量OEM的工厂则需要3000人以上。所谓劳动密集型,很大程度上是吸纳农村的剩余劳动力,就算企业主下定决心转身一跃,地方政府也很难找到消化这些劳动力的办法。

虽说办企业不是办社会,但中国的企业就是从诞生之初就承担了太多不该是他们的责任。同时,企业赋税过高也是一个重要原因。江浙纺织业发达,源于当地政府多年来对微利行业的保护,长三角和珠三角尽量压低企业所得税的征收额度,减免费用,及电费、场租等,让企业有积累之后谋求变化。但山东微利的传统行业都享受不到这样的关照,年年微利,难以积累,技术创新就难上加难了。

中国的传统工业似乎总是微利行业的代表,高危运行中总会遇到致命一击,这也是中国制造业进入新世纪后的命运。也许对他们而言,沦陷的不止是故乡地理,故乡风物,故乡嗜旧,沦陷的更是故乡记忆。记者没问过企业主会不会怀念自己的产品独步天下行销全球的日子,抛开小文人的感性与矫情,我们意识到,这是个关于生死存亡和重建家园的故事,没有时间踌躇惆怅。

总会有人实现理想

作为一份综合的财经杂志,GDP是我们最重要的话题。对地方经济而言,GDP第一大。在保持增速的压力下,地方对落后产能的态度有点模糊暧昧。“前半年不管你,后半年管死你”,中央对节能减排的态度愈加严厉,有的地方开始拉闸断电。随着观点的日渐成熟,我们也在思考,GDP该是经济发展永恒的价值取向吗?

同样是对落后产能的态度,山东省对造纸业的办法就值得研究。2010年,我调查山东三高产业的“绿色进化”,造纸是重污染行业,山东省环保厅给造纸企业给出了5年目标、3年目标,让企业在几年之内慢慢调整自己,还想做本行,那就改进技术;知道自己做不到,那就趁这几年时间慢慢转行,总不至于拉闸断电企业一朝破产。结果当然也很好,山东省水体污染治理大有突破,造纸业也有了全国规模最大、环保技术最先进的造纸企业。

10年的产业调查和经济分析充分证明一句真理:没有落后的产业,只有落后的产能。纺织、造船、造纸、石化被成为夕阳产业的,只因为没有先进的产能。奥地利兰精公司是世界上唯一一家掌握“天丝”生产技术的,所谓天丝,是一种植物经过化学溶液浸泡后拉出的纤维,纤维可以纺成纱,纱织成面料,面料做成衣服,就是新材料的时装了。青岛纺织总公司抓住了这个机遇,奠定了自己在全国纤维生产的老大地位。

青岛的老工业多布局在老城区,经过几十年的发展,工厂周围密布家属区,企业难以扩大发展空间。2008年开始,《青岛企业大迁徙》,进行一场小范围的产业转移,将化工、特种车制造、纺织等搬迁至周围区县。

尽管遇到了金融危机,搬迁没有受到太大影响。我们关注老工业,也对这些产业投注深情。我们高兴地发现,这是一个关键转折,腾龙换鸟,改头换面,老城区的原有地块也为财务紧张的老企业带来了资本。也许青岛早就应该用这样的方法为传统工业注入活力,经过几年的调整、改造,一些过去亏损的老企业渐渐开始盈利,另一些原本基础很好但后期包袱越来越重的大型企业,也慢慢地开始改制、兼并或破产,一点一点找回上世纪辉煌时的记忆。

传统制造业的多数门类都跟社会生活息息相关,看的电视,穿的衣服,爱车的轮胎、用的塑料饭盒保鲜膜、远游乘船、乔迁的家居⋯⋯在这些门类中,有铩羽而归的,也有千亿级的制造大亨,行业内市值最大的民企,更有杰出的企业,已经和世界顶级企业站在同一水平线上开始国际化征程的。

这10年,商周刊见证了中国一次又一次的欢庆,也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危机,在与全民共度时艰的过程中,我们发现一种和每个中国人都息息相关的趋势,就是对国民待遇的重视,和对经济指标的逐渐弱化。2008年,金融危机水深火热时,受山西黑煤窑事件的触发,新《劳动法》仓促出台。不站在资方或雇方任何一方,这部法律推出时机不合时宜。企业命悬一线,根本没有条件提高待遇。当时的环境,让私营业主先活下来是当务之急。

但把新《劳动法》放在另一个维度里,对每一个中国人又确实意义重大。2006年我们跟踪报道中央十六届六中全会,这次大会对“和谐社会”进行了有历史意义的研究,标志着中国开始把国民幸福感看作是国家发展的一项目标。我们满怀憧憬地希望,全民幸福也将成为一种国家意志。

我们也惊喜地发现,2011年一开年,江苏、上海、浙江等地主动调低了“十二五”期间GDP增长目标了,这些地区的一个共识是,在经济持续稳定发展的基础上,让更广大的群众民生不断改善,幸福指数不断提升,从而共享科学发展成果。    

解决民生幸福问题,无论是2006年的十六届六中全会还是今年初的全国两会,都不可能毕其功于一役。但我们还是相信,即将展开的故事,远比眼前能看到的更激动人心。不切实际的幻想可以被原谅,时间总有一天会以另一种方式流动,既不残酷亦不排他,让我们再回忆往昔时只有淡定平和。同为受新媒体冲击的传统媒体,10年的观察和坚守让我们发现,一定有人能在这个奇特而富于变革的时代实现自己的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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